坠马
裴曜得知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顾昭的安危，他毫不考虑当即便朝着比试方向纵马，后头的人也纷纷上前。
顾昭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她早就知道的，没有好事。
出于本能她紧紧抱住马脖子，以防止自己被甩出去摔成肉泥。
前头谢莹那匹马好似力竭，速度竟慢了下来，顾昭身下的马却毫无理智要撞上去，顾昭紧闭双眼，只觉得这疯马再次狂奔起来。
顾昭与谢莹的距离越拉越远，裴曜已经从后头追上，纵身揽住摔下来的谢莹肩膀，来不及查看，便将人靠在树边，令程松在此候着。
谢莹急忙睁开双眼去拉他的袖子，一双美目盼兮，泪眼盈盈地道谢，“多谢裴将军。”裴曜心思都在顾昭安危上，早已撒手驭马而去，根本没有注意到谢莹的脸色红白交加。
眼见着这疯马穿梭在山林之中即将撞上一颗大树之时，顾昭咬了自己舌尖想保持一丝理智，她做好了跳马的准备。
裴曜在后头紧追不舍，远远就看到了顾昭抱紧马脖子缩成了一团，纤弱的身影可怜极了，他抽了一鞭马屁股，那匹疾风当即加快了速度，裴曜跃起揽住顾昭的腰身，二人被这力道冲击往低处山崖滚落。
裴曜将她紧紧圈住，头晕目眩到顾昭以为自己快没命的时候终于停下，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从他怀中扬起脖子，满目都是裴曜那张脸，那双凤眼里的担忧满得快要溢出来了，“有没有哪里疼？”
她收回环抱裴曜腰身的双手轻轻揉了下腰肢，她此刻头发都散落开了，还有细碎的树枝夹杂其中，只有那双潋滟的眸子不改清亮，她眼里似乎蓄着泪水，轻轻点头，似哭不哭的样子。
“我看看，”说着便要拨开顾昭的手，看她捂着的地方。
顾昭紧紧握住衣角，裴曜目光复杂，伸出的手缓慢垂下，“走吧，回去了。”
他起身走了几步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顿在原地回头看，顾昭还坐在那里没动，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脚好像扭了。”
裴曜知道今天他不该冲上前救她，但那一刻他没有任何思考，他认命般蹲在她身前，“哪只脚？”
顾昭指了指右脚，这回她倒是没阻止裴曜的动作。
他脱下鞋袜，一眼就看到莹白的脚踝肿了一块，他当时将她揽住主要是护住她的头和后背，腰和腿实在也护不住了。“我背你回去吧。”
顾昭轻声，“有劳大表哥了。”顾昭惶然无措的一颗心仍旧砰砰乱跳，自从上回她与裴曜闹僵了之后，她就不再期待裴曜维他命做任何事情了。
显然裴曜没有忘记，他冷硬开口，“我会查清缘由，给谢娘子和你一个交代的。”
顾昭点点头，但意识到自己在他背上，他也看不见，于是轻声回了一句，“好。”
裴曜背着她眼看要到比试的小径上，顾昭挣扎着要下来，若是若别人瞧见就遭了。
她与裴曜隔开了一段距离。“你就这么对我避之不及？”是迫不及待要嫁给高珂了？他一张脸阴沉得吓人。
顾昭见他目光寒凉，也是，他是救命恩人，自然受不了被救的人这般疏离。
裴曜这人于她而言就如同猛兽，爱慕他的女子更是一个比一个疯狂，都是些疯子，如今亲眼见着裴曜将她抱回来，这可怎么得了。
但是若他救自己的事情发酵开，她与高珂的联姻必然受阻，倒是定北侯不会轻易罢休的，况且她这样的名声，若是再被泼上污水，当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而且裴曜与谢莹的事情，怕也有眉目了吧。
果然刚一上去，便好些人围在此处，绿萼与采薇赶紧扶住她，顾昭只能紧紧闭着眼，装作晕了过去，来避免众人审视的目光，顾昭心里惊呼，可千万不要被拆穿啊。
谢莹主动站出来解释，“当时两匹马野性未驯，我控马不精，吓到了顾娘子，这才引发了祸事，多谢裴将军救了我。”
她并未将话题引到裴家马匹有问题上，这搏了裴家人的好感，毕竟范阳发生了这等事，不是让人笑话裴家吗。
这场坠马事件的收尾不过轻描淡写，无人敢张扬此事。
顾昭这个节骨眼也并不想出去交际，就躺在自己屋子里静养，她觉得尚好。
只是风雨并不因为个人感受而会有所改变，该来的总会来的。
“郡主别气，这顾五娘已经许嫁高珂了，对郡主构不成任何威胁的，咱们当下还是应该盯着谢家的动静。”孟回雪的婢女月奴劝慰她。
经此一事后，定北侯动作迅速德应下了高珂的求亲。
“哼，凭她想嫁谁便嫁谁，裴如晦与高珂她是一个也别想嫁。”她脑海里闪过顾昭那张狐媚子的脸，气急拍了一下花梨木桌，可见是恨极了顾昭。
依她来看，她主动前来范阳，便是很给裴曜面子了，这普天之下还有比她身份更高贵的女子吗，若孟家有意与裴家结亲，那裴家当心满意足才是。
偏这裴曜虽有一副好皮囊，却是对她冷言冷语的，反倒是今日裴曜这般护着顾昭和谢莹令孟回雪十分不快，果然那些传闻不是空虚来风的。
孟回雪冷眼扫过，“你以为我是我为了争风吃醋吗，她顾昭算个什么东西，她也配？裴家与高家若是结为一体，那对我们孟家来说也是莫大的威胁，这桩联姻他们休想达成。”
“郡主聪慧过人，是奴婢的过错。”月奴赶紧认错。
“三哥呢？”
“三郎君约了高家郎君去吃酒了。”
孟回雪目光微转，“我知道了，派个人去接他，免得吃醉了走错路。再去请魏国夫人来说说话。”
周氏逗留范阳多时，自然消息灵通，此时孟回雪找她，无非就是想让顾昭与高珂婚事不成。
“我与夫人相交虽不久，但一直都是当成自己亲姐姐的，这件事姐姐一定要帮我。”孟回雪直奔主题。
“孟妹妹不明说，妾想帮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帮啊。”
“快到乞巧节了，过了之后我便准备返程了。不怕姐姐笑话，我父王命我前来范阳，也是为了与裴家交好择一良人的，这乞巧节正是个好时机，我想再与裴大郎君相处看看，还请周姐姐帮我。”
她后来想了想，怕都是被谢莹算计了，那日她虽拔得头筹，但谢莹与顾昭纷纷坠马，这分明就是告诉别人这是她孟家做的，可她自己清楚，孟家的人是靠近过马匹，但也是为了查看冀州这批马匹的情况，根本就来不及动手脚。
但是只要裴家去查，定然就会认为是孟家做的，孟回雪心里清楚，不是自己做的，而最大受益人无非就是谢莹，她还装模作样替裴家开脱，不知道让裴家人多满意她的做派，看来这位云淡风轻的谢娘子也不是表面这般光风霁月呐。
若要挽回她在裴曜跟前的形象，她还得有机会单独与裴曜相处，揭开谢莹真实面目。
周氏想了想倒也不难，“我与裴家几位郎君女郎还算相熟，这样，我将人约出来，再找合适的机会让大郎君与妹妹单独相处。”
“那再好不过了，若事成，我不会忘记姐姐大恩的，周姐姐这些年为了梁州奔波，后来又一直为梁地百姓谋划，我听着都觉得辛苦。周姐姐与我说实话，在范阳来可是也想寻一归宿？”孟回雪表明了不让她白忙活一场。
周氏感慨点头，“妹妹才是我的知音啊。”
“若是姐姐不嫌弃，日后我们二人也可共侍一夫，相互扶持。若此事不成也无妨，周姐姐不妨跟我回荆州，我荆州男儿多的是。”她也要知道这周氏到底对裴曜是何想法，若真到了那时候，除掉一个周氏不比除掉谢莹简单多了么？
“妹妹打趣我呢。”周氏眸光一转，若有所思，“妾所说的归宿也不单指男子，若是妾还有一己之力辅佐成大事之人，日后有妾的一席之地妾便心满意足了。”
孟回雪对她的识趣很满意，“姐姐若真能帮我，日后凡有所求，我定竭尽全力，我父王对此事非常看重，若知道是周姐姐出了力，也必会感念姐姐的。”
周氏笑而不语，轻轻点头，二人这就是达成一致了。
孟回雪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我算是看出来了，这顾昭倒是很有些狐狸精的本事，若是能想法子毁了这桩联姻，嫁祸于谢家，咱们隔岸观火。不愁不成事。”
周氏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孟回雪由惊讶转为惊喜，二人相似一笑。
孟回雪赞她，“姐姐真是我的福星啊。”
月奴进来传话，“郡主，三公子回来了。”
周氏起身，“天也不早了，妾就先告辞了。”
“不知不觉就这样迟了，让哥哥替我送送魏国夫人吧。”孟回雪亲自将周氏送至外院。
孟介自上回金玉堂一见就对这周氏风情心折，今日听到周氏来见妹妹，自然愿意赶回来了。
他也不傻，那顾昭虽是倾城色，但如今又碰不得，况且那女郎性情刚烈，难以到手。不似这周氏有韵致，何况周氏这般寡居的女子哪有不饥渴的呢？
“夫人请。”孟介如同谦谦君子抬手邀请。
周氏将涂了丹蔻的玉指轻轻搭入他的掌心，截然不同的触感让人心里酥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