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026章 三秒滚蛋
夕阳剩个脑袋尖在地平线上。
忽而一跳, 整个坠下地平线不见了。
再不多一会,满沟新叶摇晃着融入昏沉的暮色中。
初夏把书装进书包里,站起身拍拍屁股, 走上熟悉的小路回知青点。
她故意回来的晚, 韩霆他们和林霄函都吃过了晚饭。
于是她便还是和中午一样,一个人在厨房里烧起火来热馒头,顺便烧两瓶热水,吃完晚饭以后直接回宿舍梳洗。
她不在宿舍用油灯看书, 费眼又费油, 所以梳洗完还是直接上床。
躺在床上没什么困意,就眨着眼睛想想事情。
过去做过的那些傻事就不想了,件件都与韩霆有关。
那些事虽说不上完全自愿,但也不是韩霆逼着她做的, 所以她也不觉得韩霆欠她什么,需要还她什么, 毕竟是愿打愿挨。
想来想去自然还是未来更值得期待。
不知道脱离小说的剧情后,她以后会活成个什么样子。
不过期待归期待,她现在也不那么着急了。
人生不是只奔着目标奔跑的, 欣赏沿途的风景也同样重要, 每个阶段都要好好生活, 以后回想起来才不会觉得只有匆匆忙忙。
想到困了,初夏也就自然而然睡着了。
因为第二天放假休息, 她入睡的时候全身心放松,想着明天早上要多睡一会。
难得休息,懒觉必须要安排上。
当然心里虽这么想,但次日凌晨的时候,还是到点就醒了。
只不过这次初夏没有起床, 而是闭着眼睛翻个身,又继续睡去了。
再睡上一会,又被尖锐急促的闹铃声吵醒。
初夏下意识把头蒙进被子里,在闹钟停了后,闭着眼睛继续睡。
旁边顾玉竹四个人是不能再睡了。
她们耷拉着脑袋起床,唉声叹气地叠被子,念叨着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每天起床都起得毫无希望,心情无比沉重。
顾玉竹念叨着叠完被子,忽看到旁边的铺位上初夏还没起。
她后知后觉意外了一下,下意识脱口:“咦?她今天怎么还不起床?”
下乡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她们起来了,初夏还在睡着。
她不是最勤劳了吗,每天都早早就起来了,今天这怎么回事?
李乔和陈思思一起在梳头发。
她看过来说:“学校有星期天啊,今天是星期天。”
听到这话,顾玉竹抬手猛拍一下脑门。
她们上工是没有星期天的,来乡下这么久,都忘了星期天这回事了。
要一直忘了也就算了,偏今天初夏又提醒她想起来了。
想到她们起床后等会要去上工,而初夏今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真是难受极了。
这福要是给苏韵享她也就认了。
唐初夏哪是享福的人啊,她明明就是吃苦耐劳的命。
吃苦耐劳的人不吃苦,反倒在这里享受起来了,什么世道啊。
本来因为要早起干活心情就很不好。
这下好了,心情更是糟烂透了,待会怕是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顾玉竹叠好了被子,拿起梳子梳头发。
梳头发那手上也带着气,头发打结时候更是气,手上没耐心地使劲用力,结果用力后没把头发梳顺,倒是把头皮给扯了。
顾玉竹吃痛地“啊”一声,抬手捂住头。
***
虽然心里苦,看着粗茶淡饭没胃口,但饭还是要吃的。
二十多分钟后,韩霆他们在厨房里坐下来,啃馒头就咸菜。
顾玉竹啃着馒头抱怨说:“大家一样都是农村户口,也都是帮生产队干活,凭什么当老师就能有星期天,我们就不能有星期天?”
天天上工天天上工。
累都累死了。
本来因为这事心里就够憋闷的了。
结果王向前又说了句:“他们星期天放假,照样拿钱,我们要是放假不去上工,一分工分都没有。”
听到这话。
那心里更是憋得喘不上气了。
顾玉竹咬咬牙,要不是没别的东西吃,她真想把黑馒头摔地上!
看四个女生都难受又憋闷的样子。
锅盖又说:“这机会也就是落到了林霄函的头上,他就没有一点男人的气度,但凡要是我们得了这种机会,尤其是咱霆哥,想都不用想,直接就让给你们女生了,轻松的活就得你们女生来干。”
听到锅盖这么说,李乔又出声:“别提他那个小气鬼了,麻烦他抬个手帮咱们收件衣服都不帮,这种机会他要是能让,那才有鬼了。老天爷真是白给了他一张男人皮,一点男人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李乔话音刚落,忽听到厨房门上传来一句:“男人该有的样子是什么样子?是你们这种没本事没能耐,在背后嚼人舌根子的样子?”
听到声音,桌子边的人齐齐转头,只见林霄函进来了。
刚才他们十个人说话嘈杂,没听到有人掀门帘。
李乔是不敢当面得罪林霄函的。
她对林霄函有意见,多半都是背后说他坏话。
这会说坏话被撞了个当场,她忙默了声低头啃馒头去了。
韩霆出声道:“那也比某些人鬼不靠的人更像男人。”
林霄函冷笑一声,“一帮废物抱团成伙,靠着吹牛说大话过日子,竟然还觉得自己更像男人,我看更像是笑话。”
韩霆又猛地拍桌子站起来,“林霄函!”
林霄函冲他笑一下,“这就恼了?难不成戳到你肺管子了?”
韩霆眼含怒火盯着林霄函看一会。
然后他也笑了一下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到底谁才是个笑话。”
他现在懒得跟他争什么高下。
他从骨子里看不起林霄函那困于规则之中蝇营狗苟、曲意奉承的模样。
为了点世俗利益,人前人后两副嘴脸,令人作呕。
他永远不会卑躬屈膝,他要永远站直腰板。
总有一天,他会让林霄函看到,站着赢是什么模样!
林霄函不屑。
“好,那我就等着了。”
***
明亮的太阳光线从窗户里洒进来。
初夏在被窝里伸出两只胳膊,躺着竖了个大大的懒腰。
在李乔她们出宿舍后,她又睡了个回笼觉,睡得满足又舒服。
现在睡饱了,竖个懒腰之后麻利地起床叠被子,然后扎辫子洗漱烧点饭吃,背上背篓去赶集。
赶集要赶上午的集,集市上人多卖的东西也比较多。
到下午虽然集市未散,但是已经没什么人了。
再往前两年,清河镇是连集市也没有的,因为闹革命废止了。
也就这两年才又允许开市,但也只允许公社的这一个集市,摆摊卖东西的,买卖再小,做的也都不是私人买卖。
也有私人做买卖的地方。
大家私结一个地方,今天这儿明天那儿,那是黑市。
乡下人家里实在需要钱的时候,会把自留地里种的蔬菜拿出去偷偷卖,也有偷卖粗粮和红薯红薯干的,但被抓到了都要受罚。
初夏不想沾麻烦事,所以她老老实实去公社的正规集市。
潭溪大队到公社约莫十里路,正常步行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初夏年轻身体好,走路带小跑。
赶到集市上时间差不多,她背着背篓在集市上逛一番,买了眼下能栽种的一些菜苗和种子。
番茄、黄瓜、辣椒、韭菜、茄子、丝瓜,这些都是买的秧苗,而像大葱、小青菜、生菜这一些,买的都是种子。
初夏计算着,自己一个人吃东西少,所以每样都买了一些,但每样也都买的很少,比如辣椒、番茄,种个两三棵差不多也就够了。
买好了菜苗和菜种,初夏又去看了看小鸡苗。
开学前一天村里开大会,请的那专家讲了挑选幼猪和鸡苗的方法。
初夏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笔记,照着笔记挑小鸡苗。
首先摸小鸡肚子,肚子又大又硬的不能要,然后看小鸡腿,腿上有干皮的不能要,再然后把小鸡握在手里,不挣扎的弱雏不能要,最后看小鸡的屁股,屁股被糊住了的也不能要。
按照这样的标准,初夏挑了三只满意的小鸡苗。
挑完鸡苗发现没地方放,她就地又买了个简单的竹编鸡笼,把鸡苗放在鸡笼里拎着。
东西差不多买完了,太阳也升高了。
初夏背着背篓拎着鸡笼出集市,走着走着忽闻到了桃酥的香味。
香喷喷的味道扑到面前,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出来。
初夏往卖桃酥的地方看过去,犹豫一会想——来都来了,就买点吃的回去好了,上次去县城还吃了面,这次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搁以前,她到集市肯定会给韩霆买吃的。
往韩霆身上花都舍得,往自己身上花有什么舍不得的。
身上剩的钱也足够买包桃酥的。
于是初夏转身进店,又买了一包桃酥拎在手里。
这下心满意足了,出了集市回大队。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是一个人。
来回走的路也是不变的,来时走什么路,回去还是走什么路。
因为逛完了集市有些累了,初夏回去的时候便走得比较慢。
总之她来去一个人,也没人等她,她也无所谓时间。
走在路上无聊,初夏没事就逗逗笼子里的小鸡。
小鸡逗完了,看到路面上有石子,便又踢着石子往前走。
初夏踢着石子低头正往前走时,忽听到路上有人叫了两声:“嘿!”
她在这谁也不认识,自然没有抬头去看。
初夏继续踢石子,结果这次石子踢出去后,面前忽多了几条腿。
她抬起头来,只见自己面前站了三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男生。
三个男生都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制服。
中间那个男生看着她说:“嘿!叫你呢。”
初夏眼神警惕地看了他们仨一眼,“叫我干嘛?”
左边那男生又笑着说:“看你一个人,想和你交个朋友呗。听你这说话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啊,看这穿衣打扮,也不太像乡下人,是城里来的知青?”
这三个男生一看就是本地的小流氓小混混。
初夏心里忍不住紧张,但稳住了脸色和语气说:“我家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
说完她往后退一步,打算绕开这三个男生。
结果这三个男生直接又堵住她,嘻嘻哈哈不让她往前走。
右边那男生不再藏着掖着,看着她说:“不想交朋友也行,我们也不缺朋友。我们缺钱和票,你身上有的话就掏出来,给我们,我们就放你过去。”
初夏看着他们,心跳控制不住地快起来。
她自然知道自己在他们面前没什么还手之力,硬着来只能吃亏。
好汉不吃眼前亏。
初夏屏着呼吸把手里的桃酥举起来,跟他们说:“钱和票没有了,都花光了,但是有一包桃酥,给你们行不行?”
桃酥这么好的东西,他们怎么会不要。
中间那个男生笑得得意,直接伸手过来接初夏的桃酥。
但在他的手即将要碰到桃酥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比他早一步碰到桃酥,一把从初夏手里拿走了。
猝不及防,初夏和三个男生同步转头。
看到拿走了桃酥人的脸,初夏蓦地愣住了,居然是林霄函。
面前的三个男生自然不认识林霄函。
左边那男生蹙起眉,万分不悦道:“你谁呀?居然敢当着我们的面抢东西,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林霄函把桃酥放回到初夏手里,不咸不淡出声:“我对你们是谁不感兴趣,你们也不配知道我是谁,给你们三秒,赶紧滚蛋。”
让他们三秒滚蛋?
真是笑话,他们三个人难道还能怕了他一个人不成?
三个男生笑一下面露戾色,握手捏响指节,互相示意一下准备动手。
结果他们手脚还没到林霄函面前,林霄函忽然伸手从背后的背篓里抽出一把斧头。
没有一分一毫的犹豫和手软。
银白的斧刃上闪过寒光,直冲左边那个男生脑袋而去。
在左边男生本能反应瞪大眼睛的时候,斧刃贴着他的耳朵擦过去,重重砍在了旁边的树干上,树干上的树枝猛地抖动。
只一瞬间,左边那个男生脸色煞白,腿都吓软了。
右边那两个男生也被吓到了,慌了脸色连忙往后撤了两步。
操他妈的。
混遍整个清河镇也没见过这么狠的人。
初夏胆子不及面前这三个男生的胆子一半大。
她自然更是被吓到了,在看到斧子砍向左边那个男生的瞬间,她猛地闭上了眼睛,连脖子都缩起来了。
林霄函淡定地把斧子从树上拔下来。
没了耐心道:“滚还是不滚?”
右边那两个男生像受了惊的野狗,吓得撒腿就跑。
跑了两步发现另个男生还站在原地抖腿,忙又硬着头皮回来拉上他,架着他一起跑了。
跑出了二三十米,那男生才反应过来,哆嗦着问:“我耳朵呢?”
另两个男生道:“还在呢。”
那男生抬手摸上自己的耳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初夏还站在原地紧紧闭着眼睛。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三个男生跑了,林霄函也已经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了。
初夏看着林霄函的背影,心里的惊气消不下去。
她缓了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呼吸,然后吞口气迈开步子,和他之间隔着这段距离往前走,走的时候感觉人都在飘。
这样走了没几步,林霄函忽又停下来了。
初夏被吓得立马停住步子,连身体都在瞬间绷直了。
林霄函在前面转身,看着她说:“跟那么远,还想被人劫啊?”
初夏吞口气,说话声音打颤:“你……你……不是不让我跟着你吗?”
林霄函:“……”
他转了身又继续往前走,“随便你,跟不跟我都不会少块肉。”
初夏站在原地又愣了会,理解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
跟着他他也不会少块肉,不跟着他他也不会少块肉,那意思就是,她跟着他或者不跟着他,他都不会计较喽?
这么想完。
初夏捏紧手指攒口气。
迈开步子追上去,跟到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