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北王
依照陆芙蓉的交代,萧遥一路过一湖洞,绕一绝壁,至三更天才到了北奎国的大都万仞城,草草找了家客栈歇脚。次日,灵力果然恢复如初,他不敢延迟,火速先去了义王那里。
义王与古清浅、凌准、雷啸等人正在屋内商量着找他的事,他就急急地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先跪下来请了罪。当问及这两日发生了什么,萧遥想,他被人掳走是众目睽睽的事情,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替死鬼来帮北魅族顶罪,干脆实话实说就将北魅族供了出来。
义王可不是好骗的,这北奎国中能有这般胆子、这番能耐掳走移幻师的,他本就疑心是北魅族,所以并未怀疑。一旁的凌准气得咬牙切齿,眉毛一横,道:“如此胆大包天,岂能饶了他们!”
义王倒没那么大火气,说:“此事不可大声张扬,传到北王耳中,我们有失颜面不说,恐怕还多生事端。”
他沉吟片刻,又转而问萧遥:“他们抓你去所谓何事?”
萧遥断不能将整件事的始末交代清楚,便将提前想好的话不慌不张地叙述了一番。他回说,陆林风有个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把他抓了去,就是冲着他这个移幻师的大名想把他收作上门女婿的。说着说着粲然一笑,道:“还好,他女儿看不上我,我呢,也执意不肯,他们也不能把我怎样,我这不就回来了吗?荒唐,荒唐。”
义王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他看得出来,他在撒谎,脸上却没表现。
古清浅不留痕迹地歪了歪嘴,心有抱怨地讥讽道:“你这一路好不热闹,护着灵石还不够我们操心的,现在还要照看好你,倒不如你去做那北魅族的乘龙快婿,也好让我们跟着沾点儿光。”
“可……这也不能怪我啊……”萧遥刚说一句就不想再跟她计较了,认识陆芙蓉之后,他觉得男人跟女人拌嘴是永远占不了上风的。
“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雷啸这时候站出来,乐呵呵地打量他几眼,解围道,“没磕没碰的就好,咱们都好生担心,今儿正好要进宫议事,是不是咱就可以场场面面地一起去了?北王那边一直问呢。还有……还有他们的承幻师总叫嚣着要跟你比试比试。”
“怎么?他们北奎国有个承幻师?”萧遥有些意外,要知道承幻师的名头可是跟移幻师一样的响当当,前者控灵,后者控物,皆能操控两种灵石灵性。他脸上现出惊喜,雷啸一把按住他,冲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说话,又望向义王,看他的意思。
义王姑且不再多问,点点头,道:“他们那个计安大玄师乃当朝元老重臣,人确实不太好对付,北王又继任不久,性情喜好让人捉摸不定,这次迎请灵石,非要大张旗鼓在他们的离宫搞什么观灵夜宴,北奎国如一团乱麻,稍不谨慎恐陷入他们的党派之争,比试一事先拖着,等忙完这些,再依形势定夺。”
随后,他吩咐凌准带着御灵使们去外灵使府上准备灵石事宜,又让古清浅把出去打探消息的妤夫人找回来,同雷啸一起把随行要员都召集整顿好。待一切安排妥当,他又叫住古清浅和萧遥,说道:“陆林风这般我行我素,我倒是想会会他。”
古清浅料他心中已有计策,萧遥所说是真是假,北魅族跟遗子之间有没有关联,义王见了他自有分晓,便问:“今日去见北王,属下便跟他提提北魅族,看他怎么说,太灵司意下如何?”
义王点点头,分析道:“按理,他们是北奎国五大族之首,理当在邀,但据武灵司打探,去年北王新婚大典,陆林风都没来,恐是有些罅隙,清浅,你看准时机,想办法让他下旨,陆林风这次必须要来。”
萧遥这时候不能跟义王唱反调,也跟着一起恭敬领命。
义王还不忘嘱托他一句,“萧遥,北王对北魅族一向有所忌惮,你见过他们的事就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了。”
“那是,那是。”萧遥连声应下,这档子冤种的事儿不提最好。再无话,两人各退去自不提。
到了宫里头,一路见到的宫女侍卫一个个都板着个脸,气氛霎时有些让人憋气儿。初见北王,萧遥看他无非是个病秧子,柔柔弱弱的,熟不知骨子里他却是个傲慢自大、唯我独尊的狠角色。萧遥不出现,他总追着问,今日终于见到了,他只说了句百闻不如一见,之后敷衍了几句就再没搭理他。那个姓计的承幻师就更是可恶,别的臣子商量起迎请灵石的事,言辞中都带着恭敬之心,唯独他咄咄逼人,不是嫌灵石太少,就是嫌拖了太久。萧遥为不再惹祸,收着锋芒,幸而古清浅并不好惹,一人应付得也绰绰有余。
比武的事他们倒没忘,计安看起来一把年纪,毫不客气地在萧遥面前大放厥词,“北面三国,计某还从未遇到过对手,萧玄师刚继任不久,不知有没有胆色与我比上一比。”
这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半句推辞那就成了个孬种,萧遥压住火,禀着不起正面冲突的宗旨,和颜悦色地回了他的屁话:“萧某不才,从未与人比试,计玄师是贵国大玄师,有幸切磋,荣幸之至。”
计安听了甚是满意,摇头摆尾狂笑起来。萧遥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随他笑去。
古清浅尚记得义王嘱咐,既然推脱无词,应了下来,她便补上一句,“观灵夜宴筹备在即,不如比试定在夜宴的后日。”
北王那边一干官员并无异议,此事过了,他们才把注意力从萧遥身上移走。谢天谢地,萧遥得了片刻清净,无心再听别的。他看着金灿灿的龙椅中一言不发的北王出起了神,只觉得他长得和颜悦色俊美不俗,脸上却平静得如一潭死水,笑容僵硬得像被刀刻的一般。他对他早有耳闻,年纪轻轻就自诩为“北王”,国力相当之外,也因仗着有个灵石载有金、土两性的承幻师,狂妄之心可想而知。他的这个御书房富丽堂皇,却怎么也烘托不出他君王的光彩。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萧遥偶尔附和几句,唯独北王渐渐显出了倦意,细细的手腕撑着快要蔫了一般的脑袋。
古清浅的神色中也显出了不满,她瞥了眼萧遥,一副苦于礼数要克制情绪的内心一览无余。
萧遥凑上前,对她耳语道:“他身体不好,估计撑不了多会儿咱们就该退了。”
这可不妙,她赶紧问了句北魅族可在受邀之列。这一问也不知被施了什么法术,顷刻之间,其他人包括那嗓门最高的承幻师都鸦雀无声了。却是唯独北王,如同枯木逢春般从龙椅中站起身,眼神灼灼,声音洪亮,“朕要请北魅族人,你们都别拦着,这次有离国使节在,他们也该露一露面了!我今日便拟旨!我自有办法让他陆林风非来不可!”
北王对北魅族的态度让萧遥和古清浅都意外至极,要不是皇宫中有他们诸多玄术师灵力施下的防护之术,萧遥肯定要问一句古清浅,是不是她给北王施了蛊心术。可想而知,堪为国中之国的北魅族在北奎国中的隐秘势力是如何的根深蒂固,连北王都要对他们忌惮三分。然而,之后的种种迹象表明,北王并不像他看起来久病缠身那般孱弱,他骨子里的七情六欲在他心底的那盘棋中乱走,这让他倍显疯狂。
陆林风接到北王的旨意并没有意外,传旨的内侍在绝壁外峡谷中的老地方等了他小半天,没被传信的人赶走,最后还带着好消息兴高采烈地跑回去复旨了。
自北王登基以来,陆林风就很少露面。但这次不同,离国使节带来了三颗灵石,那按照约定,他带去一块绝世美玉即可带走一颗灵石。虽然按照常例,他要等到族中有合适的新生儿要施行灵礼时方可去取,但北王此次却有意要将灵石提前赐予他,他有些拿不准。用灵石作诱饵虽显得刻意,却是个让他不得不去的上上之策——他若不去便是自愿放弃一枚灵石,那以后再索灵石恐会授人以柄。陆林风深思熟虑,若是早日索来,免了往后夜长梦多,却也可行。只是北魅族向来独居一隅,不问朝事纷争,北王的真正意图为何,这才是陆林风此行最为关心之事。其余不可知的变数陆林风倒不怕应付,但最让他头疼的是,北王特意交待要陆芙蓉作使女接迎灵石。
他想起北王还在做太子的时候,因为逞强,狩猎时为追一只麋鹿独自出了围场,误闯了北魅族的地界,跌下马被陆芙蓉所救,将近三年过去了,他虽拒绝了他的多次相邀,却也未见他有什么大的行动。自他册妃立后,一切也都按部就班,他便排除了他受他女儿魅术所迷的可能。
这一次,既然他特意提了,纵是跟前事无关,也难保此行不出差错。担心归担心,陆林风思量,有离国使节在,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决定赌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