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开始
亚克托斯拍卖行
“洛可可艺术是较为古老的艺术样式,纤巧、精美、浮华是它最为显著的特点。这套钻饰采用的是红宝石镶嵌,其中这枚最为夺目的鸽血红产自斯里兰卡莫图,整体呈泪滴形,采用的是雷迪恩切割工艺,红宝石的瑰丽搭配素净的纯银,蜿蜒缠绵出精致的镂空花枝,曲线优美,极具浪漫,宛若天使的眼泪坠入凡间,又有『窟庐的眼泪』之称。”
“宝石净重11.86克拉,颜色纯净,火彩鲜明,起拍价五千万,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百万。”亚克托斯拍卖行的拍卖师一边向大家介绍着这颗绚丽夺目的红宝石,一边展示出这枚宝石的鉴定证书,说道。
在此落座的都是鼎鼎有名的富豪。
莱昂.毕罗德就坐在下面,对前面的展品并不感兴趣的他此刻缓缓地坐直了身体,看起来对这颗宝石有些势在必得。
世理此刻便是伪装成他的女儿科娜.毕罗德,坐在他的身边,摇晃着他的衣袖,眼睛里是控制不住的对这颗宝石的喜爱,根据资料显示,这颗宝石,应该就是他此次前来拍卖的目的,也就是科娜.毕罗德钟爱已久的那颗红色宝石。
莱昂.毕罗德安抚的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示意她乖乖坐好,然后举起了手里的手牌。
“七千万一次。”眼尖的拍卖师伸手向他示意。
“七千五百万。”角落里有人加价。
“八千万。”莱昂.毕罗德继续加价。
那人有些犹豫的追加,“一个亿。”
“一亿五千万。”他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人,不想与他多纠缠,于是再度举牌。
这人什么来头?竟然用超出实际价值将近一倍的钱来买一颗红宝石?真是奇怪。
角落里身为本市最大的珠宝商的查罗暗自腹诽,放弃了和莱昂.毕罗德的竞拍。
“一亿五千万一次,一亿五千万两次,一亿五千万三次,成交,恭喜这位先生。”拍卖师一锤定音,微笑着恭喜。
既然已经拍到了想要的东西,莱昂.毕罗德便失去了兴趣,他示意身后的管家前去后台办理成交手续,随后便牵着‘女儿’离开了这里。
“科娜等下想去哪玩?”莱昂坐在宽敞的商务车后座,抱起‘女儿’放在腿上,细心地为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想去游乐园,我想和爸爸一起去,可以叫管家叔叔先回家吗?”世理嗲声嗲气的模仿着科娜的声线,对着莱昂撒娇。
“管家叔叔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爸爸可以让他们远远地跟着,好不好?”莱昂叹了口气,对‘女儿’的想一出是一出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不要!我要像他们一样。”世理任性的拒绝,随手指着车窗外一对平凡的路人父子说道。
莱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原来是想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相处模式啊,真是拿她没办法。
他哑然失笑,对着管家说,“你们先回去吧,车就停在迪乐迪游乐园那,我等下会和科娜一起回去。”
“开心吗?爸爸什么都能答应科娜。”莱昂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颊,看着她与已去世的妻子相仿的蓝色眼睛,温柔的哄道。
他打开刚拍回来的珠宝礼盒,盒子被随手扔在角落,取出那条漂亮的红宝石项链,小心翼翼的科娜给带上,生怕项链夹住了她的头发。
“科娜喜欢吗?”
“喜欢。”世理用手捏住这颗红色的宝石,过长的项链能让她轻松举起在眼前,红色的宝石如同火焰一般纯净而温暖,确实十分漂亮。
“那科娜快夸夸爸爸吧。”看着孩子纯净的笑容,莱纳不禁也有些稚气起来。
“爸爸你最好了,科娜最喜欢爸爸了。”世理坐在男人的膝上,主动的环住他的脖子,模仿出他女儿的样子,夸他。
车子很快开到了迪乐迪乐园,世理早在路上便一点一点的装作困倦的模样,栽在莱昂的怀里假睡。
莱昂并不着急叫醒她,他温柔的轻拍着‘女儿’的背,眼睛盯着科娜的圆脸有些出神,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他的妻子是窟庐族的族人,金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睛,漂亮得像个洋娃娃一样,情绪激动起来,眼睛还会变成光彩夺目的绯红色,那样纯净的绯红,世间万般红宝石都难以与之相比。
他爱她,也爱她弥留之际拼死留下的珍宝——科娜,就算科娜任性的想要天上的月亮,恐怕他也要为科娜留一留它。
但科娜不会这样做,从小便失去母亲的科娜,虽然因为无法和同龄人玩到一起而显得有些孤僻,但却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
尽管内心十分渴望母亲的存在,但也会十分体谅父亲的情绪,从不主动提及自己的母亲,还会在他悲不自胜之时,送来自己做的别别扭扭的手工。
这样想着,他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轻缓。
远方传来鸟儿的轻啼,三长一短,世理这才松动了眉头,悠悠转醒。
她一直在等待着管家们的离开,人群离散,她也一直紧闭双眼,宛若熟睡一般等待着伊尔迷发来信号。
就是现在。
“爸爸,我们到了吗?”稚嫩的小手揉了揉眼睛露出睡眼惺忪,世理睁大了眼睛打着哈欠,贴近了莱昂的脸。
“科娜真是个小懒虫。”莱昂低头看着科娜的眼睛,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
却对上一片纯粹如同鸽血一般的绯红。
科娜的眼睛,红了。
他似乎意识到些什么,微微抬起的手想要去触碰这片纯粹的红,但很快便陷入幻觉里,没有再挣扎。
世理维持着幻术,吹响了伊尔迷送给她用来联络的长哨。
车门被人从车外拉开,伊尔迷飞快的走进车内,抽出衣服上的圆形钉子,对准莱昂两侧的太阳穴刺了进去,为了防止莱昂突然挣扎,于是又抽出了两枚圆钉分别刺入他的咽喉和心脏。
伊尔迷下手很快,并且没有血液迸射出来。
莱昂的身体在刺激下下意识的绷紧了肌肉,短暂的抽搐了几下,但却也没能醒来,像是睡着了一般,软绵绵的倒在座椅上。
呼吸渐缓。
直到再也没有了心跳声,伊尔迷确认完莱昂的死亡后,世理这才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你制造了什么样的幻术,他甚至都没有察觉。”伊尔迷收回手,掏出无线电汇报着任务完成的消息,然后问。
世理回想起在幻术中制造的一切,有些难得的沉默。
莱昂.毕罗德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念能力者,他的战斗素质以及身体反应都十分的机敏,世理在施展幻术的时候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进入幻术后保有了一丝自己的意志。
他在幻术里说的第一句话是,“很漂亮的红色,和你妈妈一样。”
这一句话直接让世理的冷汗都出来了,一般情况下,被写轮眼施加幻术的时候,中术者是绝对不会意识到自己看到了这样一双眼睛,但莱昂.毕罗德却能清醒的记得这一点,基于这个基础,如果他看破这是幻术的话,一直就这么消耗下去,世理迟早会难以支撑,那时就会变得十分危险。
“爸爸在说什么?科娜不明白。”
“科娜不是一直都很好奇妈妈吗?想听妈妈的故事吗?”莱昂抱起幻境里的科娜,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带她一步一步走进公园,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和你妈妈相识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她被人追赶,而我救了她,在月光下,她衣衫褴褛,但那一双漂亮的红色眼睛却如同火焰一般刻在了我的心里。”
“老套的爱情故事。”幻境里的科娜坐在莱昂的怀里,手揪住了他的衣领,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窟庐族人,窟庐族的族人在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的时候,眼睛就会变成漂亮的绯红色,也就是世人美誉的七美色之一的‘火红眼’,而我和她相遇的那一晚,正是她被人追杀,那些人想要夺取她的眼睛的时候。”
莱昂.毕罗德顿了顿,继续说,“你妈妈是个非常乐观的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总能微笑着去面对,这份坚强吸引了我,于是我和她相爱了,再后来就有了你,科娜,妈妈是爱你的喔,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妈妈就已经很爱你了。”
“后来呢?”‘科娜’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父亲,想要知道后来的事情。
“后来嘛,你妈妈体弱多病,很遗憾的离开了我们,但我相信,她的灵魂一直都在有好好地保护科娜哦。”
莱昂.毕罗德用手刮了刮‘科娜’的小鼻子,侧过头,眼神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一点一寸的沉了下来。
后来,他的妻子在他外出工作的时候,被人闯入家里残忍地杀害,并且被活活剜去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直到临死前还要拼命地捂好自己的嘴巴防止发出声响,生怕吵醒了在另一个房间里正在睡觉的科娜。
真是的,在科娜面前说这个干什么,真是年纪大了,看到那抹相似的红色,让他竟然也开始回忆起曾经的事情了,科娜不需要知道真相,她只需要快乐的长大就可以了,剩下的一切,爸爸都会帮你解决的。
“不说这个了,科娜想吃点什么吗?爸爸去给你买。”莱昂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而问道。
“冰激凌!”‘科娜’高举着手,兴奋地回应。
“那可要坐稳了,出发!”他抱着‘科娜’一跳一跳的跑,逗得她咯咯直笑。
“我制造的是他和他的女儿日常相处的幻术。”世理有些沉重的回答着伊尔迷的问题,她不知道这股情绪从何而来,只觉得异常的沉重,像一个巨大的包裹一般,压抑着,让她也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干的不错,你想要什么奖励?委托已经完成,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在外面玩一玩。”伊尔迷看了看时间,问。
世理沉默的盯着自己的手,她的手指白嫩纤长,指缝间干净整洁,不曾沾染血气。
“那个孩子呢?”她开口问着伊尔迷,既然揍敌客家的工作原则是不从事不必要的杀人行动,那么那个叫科娜的孩子兴许还活着。
“啊,在这里。”
伊尔迷打开后备箱,里面是莱昂的女儿科娜,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珠此时显得灰蒙蒙的,像被弄脏了的玻璃珠,稚嫩的脖颈上清晰可见的指痕映示着她前不久刚被人扭断了脖子。
“为什么要杀了这个孩子?”世理转头看着伊尔迷,眉头皱了起来。
“嗯,任务需要,雇主的要求是灭门。”伊尔迷摊了摊手。
“怎么会这样,她还只是个孩子。”世理有些压抑不住的战栗起来。
那一晚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她如同蝼蚁一般目睹了哥哥亲手葬送了她全部的亲人,多么熟悉的一幕,区别就在于,此时的她已然成为了致使别人灭门的帮凶。
世理再一次看了看眼前白嫩的双手,只觉得它已经沾满血腥。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她颤抖着,小声的问着,像是在寻求答案。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想?”伊尔迷有些不能理解,但他看着世理此刻有些惊恐的双眼,却还是回答道。
“世理,眼前这个疼爱孩子的父亲,棘手的特质系念能力者,如果在知道你的来意时,他会毫不留情的杀掉你,对他而言,你就是敌人。”
“同样的道理,你将会成为很多人的眼中刺,他们欲杀你而后快,他们想要杀你的时候也不会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又是否是个小孩。”
“而真正在意你是什么样的人,又希望你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有我,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成为同伴,不是吗?”
“你不需要为了这种事情而苦恼,这个世界的生存模式向来如此,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能随心所欲,你不需要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你只需要完成我给你的任务。”
伊尔迷托起世理的下颌,锐利而又漆黑的眼睛紧锁住她瞳孔里的挣扎与惊恐,无形的压力正在传递出他此刻不虞的心情,他注视着世理的眼睛,观察着她的表情。
心中的枷锁被解开,野兽被释放出来。
世理从未站在这个角度如此考量过,从小生活在木叶的她深知任务至上,忍者应当不惜身死也要优先完成任务的道理,但仅成为下忍一年的她,虽然也曾沾染过血腥但也从未对无辜的孩子出过手。
挥刀是需要理由的。
无数的缘由和因果构成了忍者,这些思虑和痛苦应当传递到挥刀者本身,并被铭记。
因为举起了刀,就要承受相应的仇恨与痛苦,时刻铭记着,这才是对生命的尊重,一直以来,世理便是如此信奉着这个道理。
杀人时会感到痛苦,也正因如此,她不愿让这些苦闷的情绪烦扰自己,所以成为医忍也变成了她的目标,不用举刀的话就不用承担这些了,彼时的她曾天真的想。
直至此时,她才豁然开朗。
这些复杂的情绪与诸多的苦痛,不过是她给自己上的一层又一层的枷锁罢了。
人为什么一定要承担别人的仇恨和痛苦呢?
人本来就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而付诸行动。
这样的话,人只需要承担自己的选择所带来的后果就行了。
她杀了人,是不需要承担这些令人痛苦的情绪的,只需要承担杀人所带来的后果就足够了。
世理这般想着,觉得心中畅快多了。
她扯下脖子上男人为她带上的红色宝石,透过光凝视着那片沉寂的又跳耀着赤诚火光的赤红。
半晌,又沉默的把它挂在科娜的脖子上,银质的项链贴在她紫黑色淤痕的脖颈处,看起来好不扎眼。
“走吧。”她下定了决心,眼神也不再迷茫,对伊尔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