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我回来了，却不知晓那人所说的一切的最初，竟是这个时候。
一切都尚未开始，都还来得及。
“玉华，你身为涂山氏的族长夫人，竟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我不过是让你将篌儿认在名下罢了。他娘也死了，将来他什么都不会知道，你多一个孩子孝顺你有什么不好？”
我看着眼前的婆母，涂山氏的老夫人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我，便知晓此刻正是我那夫君殉情之后，我被迫认下那个婢生子的时候。
可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妥协。
“母亲，你口口声声容人之量，我还真没有。涂山篌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我认了他做儿子，他成了涂山氏的嫡长子，那我的璟儿怎么办？
不要说什么，他将来不会知晓了。这知情人可还没有死绝呢？
倘若我认下了，来日这孽障要报复我，那可不行。”
我强压着怒火同婆母说话，因为我知道现在的涂山氏还是她掌权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胜算。
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不远处的摇篮里出生没几日的璟儿，那么小小的人儿，无忧无虑，开心的笑着，便有了抵抗世界的勇气。
我调整好心态，却见婆母阴晴不定满是怒火，一脸我极为不懂事的样子看着我，心里也是好笑。
我知道，因为知道涂山篌身世的人早就被婆母处理干净了，这世上除了我之外，也就只有她和涂山氏的族老们知道这件事了。可我却说知晓此事的人还未死绝，婆母老谋深算，岂能不知我在说什么。
“那我今日一定要你认下篌儿呢！”
作为涂山氏的老夫人，执掌家族权柄多年，她也终于图穷匕见了。
“婆母，我还未容不下这孩子，难道婆母便容不得我和璟儿了吗？不过一庶子，涂山氏家大业大，养得起。
但要我认下这个便宜儿子，婆母可曾考虑过赤水氏和曋氏的意思？
你一定要涂山篌成为涂山氏的嫡长子，倒不如我带着璟儿离开。你替我那夫君娶了他为之殉情那个婢女，这不就成了？”
我是恨不得杀了涂山篌那个孽障，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的璟儿受了那么多的伤害，又岂能这么简单的杀了他。
婆母愤怒的眼神，以往或许我会不安，可我现在只觉得可笑。
我出身曋氏，乃是六大氏族之一。而我的母亲也是赤水氏的嫡女，赤水氏更是与涂山氏一般的四大世家，族中男儿更是骁勇善战。
婆母得罪不起曋氏和赤水氏，更不会将自家的丑闻传出去。
这一次，我那无往不利的婆母铩羽而归了，只留下一句话让我考虑清楚，她再给我一个机会。
可笑！
我心内的怨恨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恨不得将那些人全都杀了才好。可是，还不够，钝刀子割肉才是最痛的。
所有的恶念在我的心头盘旋不止，但当我把璟儿抱在怀里的时候，看着他天真的笑脸，那么小小的一团便像是抱住了全世界，心里便只剩下柔软和爱意。
璟儿，这辈子娘会让你得到想要的一切，让你和小夭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那些曾经伤害过或是想要伤害你的人，娘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呵，我那顽固不化的婆母，拿捏她，只需要用涂山氏就够了。
婆母并非出身世家，只是一平民女子，若非我那痴情的公爹一意孤行要娶她为妻，她又怎会有今日。所以，在公爹早逝之后，涂山氏便是婆母的全部，只要为了涂山氏，即便是她自己的性命也不重要。
涂山篌再像死去的丈夫和儿子，却也不是曾经的人，跟涂山氏比起来，只有被放弃的份。
婆母妥协了，她好似从未认识过我一般，因为我与以前大不一样了。
她的质问来了，而我则只能回她一句，“为母则强，为母则刚！”
一切都是为了我的璟儿！
她为了涂山氏付出了一生，年老体衰，即使再贪恋权力，也不得不交出一部分来给我。只因为经历过丧子之痛的婆母，早已不是当年的她了。
而如今，涂山氏有我，她知晓我为了璟儿可以不惜一切，便将我看作可以接替她的那个人。
但我知道，倘若不是璟儿天赋异禀，是九尾狐一族命定的王，她不会轻易的放弃涂山篌的。毕竟，涂山篌真的很像她死去的丈夫和儿子。
涂山氏，对她而言，牺牲儿子孙子都再所不惜，可我只有一个璟儿。
若真到两相取舍的时候，我只会选择璟儿。
上一世，我已经为了家族选择过了，辜负了璟儿，还错得那么的彻底。而这一世绝不能再错下去了。
可惜，婆母却永远不会知道了。
当我真正掌握涂山家全部权柄的时候，婆母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她还想再见一见涂山篌。
我答应了，只是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过。
在我的璟儿长成一个小小少年的时候，涂山篌也是一样，毕竟他们出生时只差了几天。
涂山篌摧毁我的璟儿，让他没了天之骄子的一切，没了尊严，就像是地上的烂泥一样任人踩踏。若我只是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
上一世，我未曾真正打压伤害他，却成了他报复璟儿的借口。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摧毁涂山篌，让他永远的仰望我的璟儿，成为一件武器，一个奴仆，为了我的璟儿，付出他的一切，甚至他的生命。
这是我给他选的赎罪的方法。
死，太过简单了，让他痛苦煎熬的活着，生不如死。
涂山篌对不起璟儿的善心，他不配！
婆母见到涂山篌的时候，除了那张脸还与故人相似，他已经完全任人拿捏了，唯唯诺诺，瑟缩不已，没有半点她所想的世家公子的模样。
我知道婆母恨我，她浑浊的眼睛里也藏不住恨意，可我不在乎。
当她看到涂山篌任我使唤，还小心翼翼，无比虔诚，听话得像一条狗的时候，那一口气终于是没了。
涂山老夫人寿终正寝了，或许我还出了一份力，谁知道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但是，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当小小少年的璟儿扑进我的怀里的时候，我心中对于婆母的最后一点怨气也消失了。
或许她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让我嫁进了涂山氏，这也是我最感激她的事。虽然其中艰难痛苦难以言说，可是有了璟儿，便是上天赐予的最好的礼物。
不多久，皓翎国传来消息，王后生了个王姬，这是皓翎王的第一个孩子。皓翎王昭告天下，邀请其他的王族世家们前去庆贺。
我笑着看着正在树下认真弹琴的璟儿，做了一个决定，带上璟儿一起去皓翎庆贺。
好孩子，娘带你一起去看看你的意中人，让你看看小夭小时候，有多么可爱。
等将来你们成婚时，娘再给你们说说当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