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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二二一章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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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外臣只是路过。”我道。

“请先生内堂供奉。”燕王一手牢牢抓住我的手臂,一手比了个请的姿势。

我尴尬地看了一眼乐毅,只见乐毅别过头去,像是在偷笑。无奈身体素质太差,我都不好意思承认这是我自己的身体……竟然被燕王轻轻一拉就只能跟了上去。别看这老男人身材走样得厉害,力气倒真的不小!

进了内堂,一尘不染,温暖如春。让人惊奇的是并没有看到火盆。我赤足踩在地板上,这才发现地上竟然也是暖的!我走了两步,发现这暖意并不均匀,看来是这种原始地暖系统并不完美。

看来苦寒之地也未必有我想象得那么艰苦。无论外界如何嘲笑“弱燕”,诸侯的生活依旧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企及的。有些事,哪怕像陶朱公那么有钱,也未必会想到去做。这就是贵族和平民的区别。

至于我……实在是自作孽,在我被家里的地板冰得一蹦一跳的时候,我浑然没有想起来两千五百年后有“地暖”这种神器!当然,这跟我那时候是越国人有关系,在越国那个地方大家都只用空调。

而且两千五百年后,都是进门换拖鞋,赤足反倒是不礼貌的。

咦,为什么我现在回忆上辈子的事,就像是在看异国风情的电影呢?

“狐先生,此番驾临我燕国,可有教我?”燕王职十分传统老套的开局问道。

我先行一礼,表示感谢款待,然后才道:“此番来燕国,见贤君明相,百姓安然,果然有中兴之气。”这话纯属客套,燕国从来就没雄起过,所以也谈不上中兴。不过燕王的确将不断下落的国势刹住了车,说他是中兴之主也没什么问题。

“先生以为我武阳如何?”燕王这个问题就有些显摆得瑟的味道了。

武阳的确是我去过的最宏大的都城。

的确,是最宏大的。

即便赵国的邯郸、秦国的咸阳、魏国的大梁、韩国的南郑、齐国的临菑,这些天下有名的大都市,各个都是十万人以上的人口,尤其临菑号称三十万人口,这些都城没有一个有武阳这么大!

武阳的人不多,但是占地面积真的太大了。我和乐毅坐着车,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跑了一圈,周长起码在数十公里。整座城的中间起了一座隔墙,分成东、西两个城区。东城区主要是生活、商贸、工匠、宫殿区,西城区是防御性质很强的内城。这不难理解,因为武阳之东全是燕国的土地,西面是赵国。

“武阳可谓天下雄城矣!其西倚太行,南临易水,北枕居庸,东部迤连于平野。地势险要,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岂非雄城欤?”我虽然是夸他,但说的也的确是事情。燕王职能选中这块地方建立下都,绝对是十分有战略眼光的。

从防御的角度可以抵御赵国,换个思路,从进攻角度上看可以直接南下,进攻赵、魏、齐。巨大的城池就是一座举世罕见的物资供应仓库和兵站,完全可以做到不动声色集结数十万军队,一鼓而下。

这或许也是齐国后来吃了大亏的缘故之一吧。

燕王显然十分得意,连连望向乐毅。乐毅一脸淡然,嘴角一直维持着弧度,表示礼貌和涵养。我说完之后喝了口酒,竟然是赵国的酒,不由有些小小的意外。

“燕国乃苦寒之地,听闻列国流行饮水之道,可在燕国我们还是更喜欢喝酒啊,哈哈。”燕王职举了举酒爵,我和乐毅也连忙回敬。

“狐先生说是路过,是要去哪儿啊?”燕王装作无知地问道。

我要去上谷的事没有隐瞒乐毅,乐毅也肯定不会为我向燕王隐瞒。何况这事也根本瞒不住,便直截了当道:“臣要去上谷拜会故人,上谷守赵奢。”

“唔。”燕王喝了口酒,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他放下酒杯,冲我一笑,转首对身边内侍道:“传乐。”

我望向乐毅。乐毅依旧是那副欠打的贵族神情。

女乐很快就上来了,钟鼓齐鸣,鼓瑟吹笙。乐曲和舞蹈什么的我一点都不关心,不过她们要唱的歌我却必须听清楚。这也算是春秋时代留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贵族之间常用诗歌来表达内心中要说的话,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清亮的女声唱起了这首《卫风?有狐》。

谁能理解我心中的郁闷么?

为什么这帮诸侯想到我就想到了这首《有狐》呢?我姓狐,但是跟狐狸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家又不是狐狸崇拜!早知道你们这样,我就说自己姓古月胡了!话说回来,当时到底是怎么闹出姓“狐”这个误会,我都忘了……

回头再想想自己的暗驭手用的九尾狐标记,我不得不承认就连我自己都跳进了这个坑里没出来。

看到燕王直愣愣地盯着我,我只得干笑道:“这首《有狐》可不适宜在燕国唱啊。”

“哦?敢请教这是为何?”燕王有些意外。

“大王,《有狐》乃是刺时之作。当年卫国国乱民散,丧其妃耦。卫君不能使民杀礼多婚,故卫人讥讽而有此诗。婴观燕国国政晏然,男有分,女有归,因此知道在燕国是不应该唱《有狐》的。”我将这诗最早的原典搬了出来了。

燕王脸上略有红润,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望向乐毅,乐毅轻笑一声道:“狐子博学。只是如今世传《有狐》都只谓求偶,亦为贤君求索良臣,为何狐子能知古意而不明今时之心呢!”

“是何言!”我硬生生地顶了回去。你们借《诗》言喻,这本来就是一种娇羞的表白。我回避了现在的含义,只说古代卫国的事,顺便表扬燕国一番,这是我婉拒的美德。你偏偏要把这层事点破,这摆明了是打牌输钱就掀桌子啊!

乐毅起身走到我面前,跪坐下来,伏身一拜,道:“诚如毅在邯郸时所言,燕国乃天命之国,燕王又是应运之主!毅虽莽撞,狐子一定能明白毅之拳拳。”

我避席回拜道:“狐婴一介野人,不敢当。”

“先生若是能留在燕国,寡人愿以师事之!”燕王看着比我大了一轮,也一样拜了下来。

我就说不见的,一旦见面闹成拜来拜去就没意思了。现在我只能再次避开,朝燕王回拜过去,道:“不才无德,何以当得起大王如此错爱。”

燕王道:“可是寡人无德,是以先生不愿事燕么?”

“非也,”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极佳的推辞借口,“婴若是入燕,大王愿意封多少城邑给不才?”

前世读大学的时候,班上有个典型美女,常年受各种狂蜂浪蝶骚扰。她采取的对策很简单:“房本上只写我的名字么?”如此百分之九十的昆虫类都会退散,剩下的百分之十会装模作样一阵子,然后说一声“拜金女”,转身离开。

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此招威力大,副作用也大。此女名声彻底坏了,以至于毕业之后没办法在法律界立足——天朝法学院虽然多,合格的法律工作者却培养不出几个,以至于法律领域开会就像是开校友会。

这与现在的环境倒是很类似,不过我不担心自己被孤立。

因为我从来没有被接纳过!

燕王显然被我的直爽惊呆了。他的眼神迷茫而惊悚,心理一定在骂我:你丫你以为你是谁啊?上来就问我要养邑!

“寡人以上谷六城为先生养邑!”燕王十分豪迈道。

我心中顿时有一种世事轮回的时空错乱感。

如果要解释这种感觉,还得回到前文所述的那个女生身上。当时我回国两年,工作稳定收入可喜,家里人就催着我结婚。我正在事业的上升期,哪有那个闲工夫?一次同学会——司法局召开学习“三个至上”理论研讨班——听人说这位美女还没有嫁出去,眼看就要剩了。

于是我打电话过去说:“房本写你的名字。”

“要内环以内的。”她说。

我说:“好。”

“要两百平以上的。”她说。

我考虑了一下,看来得找爸妈借点,不过还是说:“好。”

然后……然后她还是嫁给了一个比我更丑、身高不足一米七、收入才到我一半、微微有些谢顶、貌似面瘫的神经内科医生。

而且,她跟公婆住一起。

据说是她高中同学。

她说:“感情那么飘渺的东西我就不说了,但是我和他经历了那么多事,你以为房子和钱就可以截和么?”

她说这段话的时候我正在出差的路上,深为遗憾,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个不理智的人,不过对我的生活并没有影响。直到我过劳死,我都没有想起过这位同学和她说的话。甚至连她名字和容貌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而现在……这段话的每个音节都敲打着我的心脏,每个音调都拉扯着我的神经。

我在赵国经历了那么多事,你以为几座城池就可以让我割断这份牵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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