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shop&Rock,Part4
这一觉很短,不过两个小时,但丘果睡得很好。
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那些爱她的人都在,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不用克制情绪,不用虚与委蛇,不用处处防备,她的生活里没有设计和利用,她敢于交付全部的真心。
可惜,梦终究是梦。
丘果爬下床,双腿有些发软,她慢慢地挪到窗户边,楼下一群人抬着担架,不用想,上面应该是楚总。
段格安要回家了,这是楚致行一直盼望的事情,也是她期待许久的结果。
大约5年前,她在赵凤雏的房间看到段家人的照片,高中时的段格安和那位段姓老者长得很像,后来在她的软磨硬泡下,赵凤雏告诉了她一些段家和楚致行的过往。
那时她就有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毁掉段格安,让楚致行彻彻底底地失去一切。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丘果看着手上的戒指,一开始,段格安接近她确实带着目的,但他对她太心软了,一如过去,一点点的爱就能让他奋不顾身。
明明有很多疑问,却什么都不问,任由她算计利弊得失,任由她操纵着付出一切。
这些天,数次濒死的瞬间,丘果曾想过,是不是可以变更一下剧本,不必让段格安再度陷入痛苦。
但恨与爱的天平依旧倒向了恨,在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她曾将段格安视作生命里唯一的希望,可段格安却毫无缘由地将她推入黑夜。
过去没有被时间磨平,她爱段格安,也渴望被爱,但她不愿重蹈覆辙,不愿一次次旧事重提,更不愿终日患得患失,她想要真的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所以,他们必须挖掉心底那块腐臭的烂肉,即便跌入地狱又何妨,一起爬出来就好。
病房门被推开,丘果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陆云清关上门,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更不敢轻易开口。
她终于要住进楚家了,可是她害怕丘果不接受她。
楚致行对丘果的感情很复杂,他溺爱她,但又防备她。
丘果18岁那年出车祸,记忆紊乱,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楚致行知道后立刻把丘果送到郁山,也像这些天一样,日日夜夜各种折磨。
整整两个月,直到李翠心赶回来,丘果才被放出去。
这些年,楚致行监控着丘果的人生,同时也对她宠爱有加,如果不是丘果,楚致行早就和丘曦离婚了。
陆云清深吸一口气,“果果,你要不要吃点早饭?”
丘果慢吞吞地转过身,笑得阳光灿烂,“陆老师,早晨好,我想喝点粥。”
陆云清也跟着笑,抬起手,“白粥,脆笋,咸鸭蛋,行吗?”
丘果走过去,爬上床,盘腿坐下来,仰起头,乖巧的像只等待投食的小奶猫,“嗯,好饿哦。”
陆云清拉过椅子,边给丘果剥咸鸭蛋,边酝酿怎么开口,许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果果,对不起啊,这些天让你受苦了,你知道,我不想,但没办法。”
她说着,掐一把大腿,眼眶一下红了,“你不要怨恨阿姨,好不好?”
阿姨?丘果的眼珠转了转,丘曦身败名裂,不适合再做楚夫人,年轻的女人撑不住,算来算去确实该轮到陆云清了。
她吞下粥,没抬头,声调刻意压低,”没事,爸爸也是担心我,记忆错乱,不及时治疗的话,会变成神经病,我知道,不怨你。“
陆云清提起的心放下一半,温柔地握住丘果的手,“果果,段格安是你哥哥,你们不能在一起,知道吗?”
丘果抽抽鼻子,一副要哭的样子,“嗯,段格安是哥哥,不可以在一起。”
陆云清拥她入怀,“是的,段格安是哥哥,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总会过去的,我会陪着你,好不好?”
门突然被推开,小护士冲进来,“陆老师,楚总被人打了,伤得很重,您快去看看吧。”
她话没说完,楚致行坐在轮椅上、一脸厉色的被乌三推进来,丘果条件反射似的从床上弹起来,手里的保温桶直直砸向楚致行。
乌三一步跨到楚致行身前,挥手将保温桶打到地上,随即转身,“楚总,您没事吧?”
楚致行惊魂未定,脏话在嘴边转了转,终究没骂出口,“那个男医生找到了吗?”
乌三看向保安队长,见对方苦着脸摇头,无奈地叹口气,“他很谨慎,没拍到正脸。”
楚致行拳头攥紧,想砸几下轮椅扶手泄愤,可一动全身抽着疼,只能张口骂人,“一群废物,胸牌呢,进出门要刷胸牌,没人报失?”
乌三再看保安队长,还是摇头,靠,废物!不过这好人既然做了,就得做到底,“昨晚值班的医生、护士还有工作人员都在岗,没有私自外出的人,也没人报失。”
陆云清唉声叹气,“是不是给果果打镇定剂的医生?我昨天想跟你说来着,你让我闭嘴……”
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楚致行瞪她的眼神像是要杀人,天啊,那么凶干嘛!吓死人了!
蠢货,蠢女人!楚致行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平复情绪,片刻后,他让乌三把他推到病床前。
他的果果瘦了,一张小脸白得几近透明,鸦羽似的睫毛低垂,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楚致行心底的暴躁忽然消失了,丘果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他,他弯起唇角试图消解身上的戾气。
“爸爸,您这是怎么了?疼吗?”丘果眼睫轻闪,落下泪来。
“我没事,果果,你受苦了。”楚致行抬抬手指,乌三立刻带着保安离开,病房里只剩下没眼色的陆云清。
“没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丘果用袖子擦眼泪,“爸爸,我想妈妈和奶奶了,我可以回家吗?我想回家,还有芯芯,你帮帮她,好吗?”
“你这孩子……”楚致行的眼底浮起心疼,“关芯她违法了,爸爸帮不了她,明天,爸爸来接你回家,好吗?”
“嗯,爸爸,我知道段格安是哥哥,我会跟他保持距离……”丘果用指尖捏住楚致行的衣角,“爸爸,那咱们说好了,明天回家。”
“好。”楚致行点头,瞟了眼一脸感动的陆云清,在心里直翻白眼,蠢女人,要不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他绝对不会带这个恋爱脑回去。
“云清,让孩子休息半天,下午再治疗。”楚致行叫了声“乌三”,乌三快步而来,推着他走出病房。
小护士拿来拖把弄干净地上的热粥,把保温盒拿去洗,陆云清重新在床边坐下,给丘果剥了个香蕉。
丘果小口小口地吃掉半根,适时地打了个哈欠,她知道陆云清不会走,只是想让这个傻女人有屁快放。
陆云清轻咳两声,语速放得极慢,“果果,我有一件要跟你讲。”
丘果微笑,眼含鼓励,“姨姨,你想说什么?”
陆云清被这声“姨姨”叫得心软,绷直的肩膀也放松下来,“是这样啊,就是,其实你不是丘曦的女儿,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你跟你奶奶也没有。”
丘果呆愣,许久,双手颤抖地捂住嘴巴,“那,怎么可能,那我是谁的女儿,我也不是爸爸的女儿吗?”
陆云清忙摇头,“不是不是,你是你爸爸的女儿,你生母和你爸爸有误会,你爸爸不允许任何人提她,我也不知道你妈妈是谁,但是我确认丘曦不是你妈,你不是丘家人。”
丘果双手紧握,像是要用疼痛止住失控地颤栗,“姨姨,我妈妈,丘老师这次犯了很大的错,爸爸是不是不要她了?”
陆云清叹息着把丘果搂进怀里,轻抚她的脑袋,“我来做你妈妈,好吗?我会好好的照顾你,还有你爸爸,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伤害你,你可以放心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丘果环住陆云清的腰,在心里默默数数,等到200的时候,她哽咽着开口,“姨姨,奶奶也要走吗?”
听到这话,陆云清眼底露出喜悦,“我会劝你爸爸给老人家找个好的疗养院,你可以随时去看她。”
她停顿稍许,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今天的治疗咱们不做了,这是我们的秘密。”
果然,如陆云清所料,丘果低迷的情绪有了好转,“姨姨,你和我爸爸是怎么认识的啊?”
陆云清起身,坐到床上,拿枕头垫在腰后,让丘果靠在她身上,此时此刻,她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的女儿就应该像丘果这样乖巧漂亮,而不是像只丑陋的肥猪,愚笨又没有自知之明。
如果陆何珊能消失就好了,唉……她真是她人生最大的耻辱。
“我18岁考上宁安大学心理系,你爸爸学的法律,我对他一见钟情,后来,我最好的朋友也爱上了他,一个富家女,你爸爸一直拒绝,但她总用各种手段纠缠他。”
“后来,富家女的父亲插手,你爸爸不得不和我分手,跟富家女结婚,但是富家女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情绪特别不稳定,你爸爸过得特别不幸福,那时我也被父母逼着嫁了一个混蛋。”
“再后来,你爸爸离婚,被贪慕虚荣的丘曦缠上,她先找到你,拿你胁迫你爸爸,我也被婚姻拖累,一时没办法离婚,就这样又蹉跎了不少年,果果,姨姨很感谢你愿意接受我。”
“富家女?是哥哥的妈妈吗?”丘果扬起脸,“那,哥哥也有遗传病?好可怕啊!”
“是,所以啊,他根本不配做楚氏的继承人,姨姨会帮你,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属于你的东西。”陆云清收紧手臂,眸色见喜,慈爱万分,“你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怕,只要乖乖地听我的话就好。”
“嗯……有姨姨在,我不怕。”原以为是个恋爱脑,没想到也惦记着楚家的财产,丘果的声音又黏糊了一点,“姨姨,你也会搬到家里来吗?”
“是,我会跟你一起回家。”
“嗯……这样我就不怕了。”
半个小时后,陆云清心满意足地离开病房,丘果等了一会,翻身下床,在床头柜后一阵摸索。
一张黏在木板上的纸条被扯下来,“妥当,闹,劝”。
翻译过来,丘曦和李翠心已经安排妥当,丘曦在闹腾,需要用点手段劝一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