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shop&Rock，Part29
滑稽的一幕再度重演，丘果的脑袋被推了一下，她听见对面领头的姑娘自报家门，高三的林佳，颇有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英雄气概。
她高一的时候也遇到过，有高二学姐，高三学姐，还有同班的陆何珊。
她们这类人好像对厕所有种莫名的执着，完全不愿意随着时代的变迁努力进步。
又或许，霸凌这件事实在比屎还臭，得借着厕所的味儿稍稍遮掩。
你和檀生什么关系，丘果在心里想，下一秒，被林佳问出来，其实这姑娘挺漂亮，如果不戴大瞳孔美瞳，会更有气质一点。
按道理，她们这个年纪不会看《古惑仔》，哦，或许有些特质是天生的，欺凌弱者，假仗义。
丘果懒懒地反问：“谁是檀生？你喜欢的人？”
她当年也是这种死样，不屈不挠，像颗杂草，所以一度让陆何珊很没成就感，霸凌这种事啊，除了暴力带来的兴奋，最重要的还是被霸凌者的屈服和求饶，这会让霸凌者获得一种唯我独尊的成就感，弥补她在别处受到的屈辱。
陆何珊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学校里有巴朵高高在上的压制，她需要放下所有的尊严，忘记所有的羞耻去讨好巴朵。家里有陆云清这位厌恶她的母亲，她需要装乖，克制脾气，事事顺从，可谁又真的是个面人儿呢。
其实有很多次，丘果劝自己，不然跪下磕头吧？
可是，膝盖骨太硬，加上脸皮薄，总觉得疼痛是一时的，丧失尊严的耻辱却会跟着她一辈子，所以每每到扛不住的时候，还是会逼自己再抗久一点。
脑袋被林佳推了一下，丘果本着第一天不惹事的原则，硬生生按下想要挥出去的拳头。
林佳仰起脸故作傲慢，试图掩盖自己的恼羞成怒，“问你什么回答什么，檀生为什么跟你换座位，还帮你跟图老妖对抗，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丘果勾起唇角，“你去问他啊，哦，他不理你，所以你来问我，你不行啊，专挑软柿子捏，废物！”
这个农村人怎么跟之前的不一样！林佳恼怒，“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丘果笑出声，“你拍电视剧呢，法治社会啊，大姐，你信不信我出去报警啊！”
她又接着补刀，“你学习不好吧？我可是年级前50名，你说老师会信谁？”
林佳憋屈，但又觉得秦果说得对，早知道不在学校搞她，太冲动了！
丘果看出她的心思，“校外更惨，直接报警抓现行，回来通报开除，你满16了吧，可以负刑事责任了。”
林佳嘴唇嗫嚅，“你胡说，危言耸听！”
丘果抓住时机挑拨，“谁怂恿你来的，自己躲在后面，听你回去共享情报，我说你就是蠢到家了，白白当人家的刀，最后出什么事，全得自己抗。”
林佳琢磨一会，下意识地摸出手机。
也就在此时，门突然被踹开，一个保安挥着扫把冲进来，四处乱拍一通，嘴里大喊，“有大老鼠，啊啊啊，大老鼠，啊啊啊！”
女生们一阵尖叫、跳脚，丘果灵活地穿梭在她们中间，顺手摸走了林佳的手机。
挑唆者肯定跟这姑娘联系过，传言这种事吧，一张嘴一个意思，林佳的表述很准确，一定拿的是第一手资料，嫌疑人大概可以锁定在高二（1）班了。
丘果与保安擦肩而过，手机悄无声息地滑进保安的口袋。
这保安不是别人，正是来帮忙的栗树，他接到巴朵的电话，如果他不管，巴朵准备自己上。
栗树听说过女王大人的事迹，不敢轻易请她出山，于是找个借口溜上来，“老鼠，在那里！”
喊完，又是一阵乱拍，女孩们的头发全散了，尤其是林佳，狼狈得好像刚被雷劈过。
她勉力带着人冲出来，喘口气，左右环顾一圈，发现秦果早跑了，下一秒，察觉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手机呢，她的手机呢！
附中校规，不允许学生带手机进学校，一旦发现要记处分。
手机是林佳求她爸给买的，若是让她妈知道，两个人都得被折腾死。
她心里急得直蹦跶，可是卫生间的门被保安锁上了，说是怕老鼠跑掉，得抓到弄死再打开。
林佳没办法闹，也不敢闹，这些个保安就是老师和校领导的眼睛，以前有人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谈恋爱，被保安队长抓住直接送进教导主任办公室。
“林佳，你没事吧？”
“我手机掉在卫生间了，不是，我也不确定。”
“啊，那怎么办？”跟班想了会，“对啊，我们来这是因为秦果，让她给你买一个不就行了吗？”
“对啊，晚上，自习课以后再去找她！”林佳开心了。
……
远在郁山，段格安退出小程序，心情很复杂，他不确定丘果想让他看的是不是这些。
高中，丘果因为他，也被别的女生围攻过吗？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想到这，段格安自嘲地弯起唇角，告诉他，他又能怎么办？他就是一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冷漠不过是一种伪装，疏远人群是怕周围的人知道他有多么的穷困潦倒从而轻视他，那时对他来说，最好的自保方式是，我先拒绝，假装自己不在意。
丘果了解他，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所以她才不会向他求助。
段格安笑得悲惨，点开微信想说点什么，道歉或者自责，这些都是后悔的一环，丘果不喜欢他再陷入悔恨，她说过希望他陪着她往下走。
可是真的好难啊，越爱丘果，他越看不起曾经的自己，他比这些霸凌者更过分。
被偏爱的人在深爱他的人身上发泄愤怒，从而掩盖自己的恐惧，害怕被对方看不起，这是多么卑劣的做法。
陌生号码，一条很长的短信息。
以下是我对你的报复，有一次补课被你的爱慕者看到，之后经历过类似的盘问不下八次。
某个周五晚自习结束，我没有及时逃掉，被她们关进老实验楼的厕所，没有外套，没有暖气，没有灯光，没有手机，真的很绝望，因为我知道，没有人会来救我。
时间拉长到另一个宇宙次元，灵魂渐渐脱离身体，我感觉自己可能会死。
后来，巴朵来了，像女侠一样从天而降，丢下她的外套，随即消失在夜色里。
段格安的眼眶红了，他能感同身受，像那些个日日夜夜，在地下室，他也如此绝望。
又或许不止，打工，还债，被打，轮回又轮回，兜兜转转，他还在同一个黑暗的房间。
第二条短信，你知道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是什么？是周六再见到你的笑脸，专属于我一个人的笑脸，像阳光一样，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什么啊，我怎么配？段格安的眼泪落下来，那样阴暗的少年居然能成为别人的太阳，简直不可思议！
门敲响，段格安走进卫生间，胡乱地洗了把脸。
小客厅里，楚文山反锁上门，这里是他的寝室，一室一厅，60平，有保洁打扫，可以做饭。
不过，不允许带外人进来，所以他在这住的时间很少。
见段格安走近，他赶忙拿出胸牌，“给你。”
段格安仔细看看，他的照片？登记入库的话，岂不是会被发现？“表哥，你有删除记录的权限？”
楚文山对此有点小骄傲，“我大学毕业就在这，地位仅次于你爸，陆医生都排不上号。”
段格安顺着这句话问：“陆云清负责什么？”
楚文山毫无防备地溜出两个字，“她啊”，瞬即闭上嘴巴，靠，差点被套路！
见此，段格安也没再逼他，转而聊起别的，“表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假如你成功搞下老丈人手里的财产，然后打算怎么办？”
楚文山毫不犹豫，“当然去当老总啊！”
段格安没给他面子，直接发问：“你什么学历，你会管理吗？我记得你是专科，学的是现代文学。你知道你老丈人家招聘员工的最低标准吗？研究生啊，你有自信玩得过？还有那些个狐狸一样的老员工？”
楚文山虚了，“我在这不也管得挺好？”
段格安点头，表示理解，“哦，明白，所以你是准备把辛苦得来的财产交给楚总，你呢跟现在一样给他打工，每个月拿8000的死工资，对吧？”
楚文山皱眉，不是啊，这个逻辑，好像是对的！楚致行也确实是这个意思，每次那些大饼里没有一丁点实在的馅儿，这是想利用完他，再把他一脚踹开？
不，不止如此，还要他继续打工，卖命！凭什么！
段格安加把火，轻飘飘一句，“楚家有个表弟去年考上重本了。”
是！楚致行在家族群给表弟发了大红包，还承诺愿意承担他的学费和生活费！楚文山恨得咬牙切齿，有什么了不起，学历而已，会做人做事更重要！
段格安见时机成熟，戴上胸牌站起来，“我这人不爱画大饼，表哥要是愿意，今后你的公司可以并入楚氏，我折成等价的股份给你，躺在家里收钱不比辛苦经营强吗？”
很具体，馅料足啊！这儿子好像比老子靠谱，也有本事，加上年轻，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为他赚钱，楚文山通透了，“那咱们说好了。”
段格安轻笑，“我这人向来说话算数，不信你可以去问萱萱，答应她的条件，当天兑现。”
楚文山翻白眼，我才不要问她！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她！
他清清嗓子，回答之前的问题，“陆云清主要负责输送病人，五年前开始，准确点，从她当上我表妹的心理医生以后，你爸认为她的治疗方法很不错，在我看来，那些根本不是什么治疗，完全是在用暴力手段逼人承认自己有病。”
段格安压下心底的愤怒，平静地问：“我怎么听说她当了几十年的小三？”
楚文山摇摇头，满脸讥讽，“她努力啊，知道你爸在意什么，利用女儿接近表妹，引导表妹找她当医生。”
说到这，言语中透出几分不满，“VIP区我是老大，可重要的病人全是她在管，我根本接触不到，多问两句还要被指责，烦透了！”
持股的少年和被侄子送进来的老企业家，段格安搓搓指腹，“我能进去吗？”
楚文山“啊”一声，“不行不行，那些病房有另一套程序，谁进去过，清清楚楚。”
段格安笑着奉承，“表哥这么有能力，一定知道怎么办，对吧？”
我知道也不想干！楚文山突然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嗯，今天不行，刚弄好你的胸牌，总得让我缓缓吧，而且陆云清下午来送病人。”
段格安退一步，“陆云清的休息室能进去吗？”
楚文山舒口气，看眼手表，“你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段格安戴上口罩，熟门熟路地直奔陆云清办公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