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shop&Rock,Part34
等檀言和老妈吵累了,各自跑进房间,檀生才从储物间出来。
茶几上有个信封,他拿起来,里面有钱和一张纸条,“言言,爸爸爱你,照顾好自己。”
之后的几个周末,檀生都会回家,这事他没有瞒着保镖,所以在他躲进隔壁院子时,保镖也没有靠得太近。
第二个月月初的周末,檀生终于蹲到了男人。
那天下着暴雨,雷电在黑云里穿梭,仿佛下一秒,人类将会进入一个新的次元。
男人穿着黑色的长雨衣,小心翼翼地推开院子门,他竟然有他们家的钥匙?
他没有进小楼,只是安静地伫立在小路上,许久一动不动,好像一座久久没有信徒的石佛。
是的,这个男人不像一个强·奸犯,他甚至很有礼貌地捡起路上的垃圾,仔细地放进口袋里。
佝偻的后背显出几分令人痛惜的苍凉,尤其在这个风雨交加的日子,他那瘦弱的身形似乎风再大一点,就能轻易地带他回天上去。
悲天悯人,仅仅一个背影。
明明是个残忍的强·奸犯!
檀生有点害怕,他只是个初中生,面对一个犯罪者,没有那么强的自信心。
他也不愿意麻烦保镖,闹出太大的动静,他想安静地跟男人聊聊,得到一个好点的结果。
檀生推门走进自家院子,男人略显迟钝地转过身,那是一张惨白的脸,眼窝凹陷,似乎常年待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他敏锐地抓住了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你是姐姐的爸爸?”
男人没说话,痴痴地看着他,好像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檀生和檀言长得不像,但和老妈长得很像,一时间,他感觉有点恶心。
什么怅惘,什么慈悲,一个罪犯哪有这些东西,他可能连基本的良心都没有。
檀生大着胆子向前一步,男人却怯懦地往后退了一步,若不是檀生堵住门,他说不定会落荒而逃。
准备好的台词檀生早忘记了,他吞咽几口唾沫,结结巴巴,“我妈妈身体不好,有很严重的心脏病。”
男人还是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好似怎么都看不够。
檀生握紧拳头,克制着砸出去地冲动,“我希望你不要再来了,我们不缺钱,我姐和我妈也不想要你的钱,她们为了你老吵架,如果你真的爱我姐,不要再来了。”
男人唇角忽然上扬,“为了我?”
他反反复复咀嚼这三个字,脖颈左右畸形地扭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檀生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个变态,死变态!
此时此刻,檀生才感到恐惧,是一种徒然被人丢入荒野,要独自面对一头饿狼的恐惧。
怎么办,逃跑吗?不行,在这退了,这个变态会更嚣张。
檀生挺直脊背,稍稍提高声音,“如果你再敢来,我就报警……”
男人笑出声,他的笑声难听极了,像刚吸完一百根烟的老烟枪,又硬塞了一块干馒头卡在咽喉。
檀生心底发毛,“你笑什么?”
男人往前一步,逼得檀生本能地往后。
他这样的举动显然又取悦了男人,男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你很好,没继承你爸爸的恶臭味。”
他绕过檀生,拉开院子门,“她不守妇道,这是她该承受的,我的女儿不需要别人养!”
客厅的灯熄灭,跳闸了。
栗树抱住自己,哆哆嗦嗦骂脏话。
丘果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力地猛拍檀生,“你真牛逼,那可是在逃犯!”
檀生一脸无语,“姐,我不知道,无知者无畏,就那样,也快被吓尿了。”
他摸摸被打的地方,心有余悸地补充,“关键是,等他走远,我摸口袋,靠,装钱的信封居然在我口袋里!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超级恐怖。”
段格安摸黑弄好电闸,几个胆小鬼重新见光,丘果一下扑进稳重的段同志怀里,摸爬滚抱好一阵,跳动的小心脏才稍稍稳了一点点。
丘果忽略栗树的鄙视,檀生的讥讽,一本正经地问:“他之后,就檀言去世后,你没再见过他?”
檀生摇头,“我妈去世以后,我和檀言完全在巴钧凡的控制下,要不是我以死相逼,可能早回巴家了。”
段格安有点儿感同身受,“怪不得他和楚致行是朋友。”
丘果摸“大狗狗”的脑袋,“你说错了,巴总才不会把楚总当朋友呢,巴家是宁安市老牌世家,楚致行算个什么东西,在巴总这些人眼里,同阶层的出身很重要。”
檀生跟着嘲讽,“财力相当,不能假惺惺地怜悯,说不定还要仰视,能挑剔的只有出身了。”
他叹气,“我没跟檀言好好相处过,我妈去世前,每个周末,她和巴钧凡会一起来学校看我,这种时候檀言不可能在。巴钧凡不喜欢我回家,要什么东西保镖送。实在话,除去那些控制啊,约束啊,我这少爷过得挺舒服。在知道檀言父亲是强·奸犯、听到巴钧凡要我妈赶檀言走之前,我一直觉得她过得不错,不缺钱,没人管,挺好啊。”
檀生接过丘果给他的鸭翅膀,恶狠狠地啃一口,骨头碎成渣滓,全部咽下去,“我妈去世以后啊,我更没心思顾及她,嘴上说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其实啊,我还有个有钱有势的亲爹呢,哦,还有个嘴硬心软的霸道姐姐。”
他咧嘴笑,“听到她讨厌我,我还挺开心,不用那么愧疚了。”
其他三个人各吃各的,没有回应,他们明白小孩儿在宣泄,便也由得他去。
檀生被段格安投喂半根红薯,他狼吞虎咽,像是八百年没吃过饭。
人是不是心里空了,胃也会跟着空掉,真的好饿啊。
他伸手去抓鸭腿,栗树没跟他抢,换鸭脖子吃。
檀生吸吸鼻子,“你们真讨厌!真的很讨厌!”
丘果盘起腿,“屁孩儿!”
檀生瞪眼,用力扔掉要骨头,“对,我就是!我12岁,花费整整一年的时间准备纽约插画比赛,在邮寄作品的前一天,巴钧凡突然冲进我的寝室,准确地翻出我的画,在我的哭喊求饶中撕碎它,还折断了我的画笔,我从没告诉过他和我妈,对保安也百般防备,只有檀言知道这件事。”
丘果叹气,没忍住,屈指敲敲屁孩儿的脑袋,“废话这么多,想哭就哭,别刻意地用仇恨去阻止爱,多爱一点,傻一点,没人笑话你。”
檀生抽噎,渐渐哭出声,“我讨厌她,我也讨厌她!”
明明是檀言把初赛信息发给他,明明是她鼓励他继续画画,明明是她不厌其烦地听他讲创作思路,为什么要在给他一颗糖之后,拿走这一切呢。
不过,巴钧凡更无耻,老东西试图在他身上找回父亲的尊严,想通过否定他的人生来重塑他的人生。
因为巴钧凡自己是这么过来的,他的父亲也这样对待他。
只有巴朵,巴家只有她这个女人,跳出了这古怪又痛苦的轮回,活得肆意妄为,同时得到老爷子的认可,继承全部的股份,与巴钧凡分庭抗礼。
巴钧凡嫉妒自己的女儿,又深爱着女儿的母亲,但母女俩一样,全部对他不屑一顾。
想到这,檀生愤愤地骂脏话,“混蛋巴钧凡,死变态,他让我妈打扮成巴朵的母亲,太好笑了,那种明艳的女人,我妈怎么可能像!”
丘果似有同感,“是啊,的确变态。”
段格安奇怪地看过去,迎上她俏皮的浅笑,这是又要糊弄?糊弄吧,他能怎么办?“睡觉吗?”
丘果看眼手表,有丢丢心虚,“不呢,还有好多事要聊,不能睡。”
……
栗树去洗碗,段格安抽烟,丘果被他抱在怀里,闭目养神。
段格安摁灭香烟,漱口,吻丘果的鼻尖,“黑咖啡,喝不喝?”
丘果虚眯着眼睛,“家里没有呢。”
段格安笑,“我带了。”
丘果一脸“你好夸张啊”,“你待会把那些贵的盘子都带走,还有锅,不然穿帮了。”
她坐起来,伸个懒腰,小腹有点沉,不会吧,不会吧,千万不要啊,求求了!
檀生拿起桌上的烟,也想抖一根出来试试,结果滤嘴刚冒头,手背挨了重重一巴掌。
烟盒子掉落,他也痛得面目狰狞,“姐,你能不能温柔点,起码对得起你的可爱!”
丘果冷笑,“人以群分,这点都不懂,呵呵……”
是哦,这人跟巴朵是闺蜜!檀生讪讪,“嘿嘿,你这样也挺好。”
丘果一脸嫌弃,“来,咱们说正事,不会再哭了嗷?”
檀生黑脸,不想活了,“骗子!刚还说没人笑话我呢!”
丘果“啧啧”,“为此,姐姐我啊,可以暂时不做人,小哭包包。”
玩笑结束,丘果坐直,“高二以后,檀言没再去过辅导室,我推测她找到了新的心理依靠,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遇见过什么人,或者特别的事。”
人,事?檀生闭目沉思,忽然,一拍手,“有个女孩,很漂亮,她和檀言在书店,高二刚开学。”
丘果跑去拿来纸笔,“能画吧?”
檀生点头,找出铅笔,下午的书店,披肩长发,漂亮的丹凤眼,眼底藏着忧伤,唇角的笑意非常勉强,像在努力装出快乐的样子。
丘果无聊,摸摸肚子,叹气,再叹气,要争气啊!
最后,害怕睡过去,也开始在纸上乱画。
十来分钟,檀生歪过下颌,眉头堆成团,“你干嘛给叶子画腿。”
段格安端着咖啡坐下,“这哪里是叶子,明明是鸟,肥嘟嘟的鸟啊。”
丘果一下子精神了,“真的呀,你看出来啦!这是麻雀。”
檀生满眼,“我瞎掉了”,“我精神体的眼睛也瞎掉了”。
丘果才不管他,拉着段格安,“你怎么看出来的?”
段格安用指尖点点小椭圆上两个模糊的小尖尖,“这不是鸟嘴吗?”
檀生认真地看,栗树也凑过来。
良久,两人对视一眼,爱情让人盲目,放屁,胡扯,酸臭!
檀生把画递过去,丘果脸有点红,“好漂亮的女孩。”
檀生“呵呵”,“是哦,真实吧,一眼就能看出来。”
丘果聋了,“不是咱们班的啊?檀言那么内向,不太可能结识外班人啊,而且这姑娘看着也不怎么外向。”
段格安插话,“没有转走的学生吗?或者休学在家的?”
栗树举手,“保安管进出门,应该有学生的名单,我白天去查查看。”
丘果看向檀生,“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檀生竖起两根手指,“还有两次,也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