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
“阿芙，阿芙？”方珒唯手里把着电瓶车头，喊了身后的人几声都没见回应。
姜芙坐在后座，手里抓着方珒唯的衣摆，整个人明显神游天外。
“我在听，你刚说什么了？”姜芙一直沉浸在方婷媛的那句“你俩小时候一块光屁股游泳”，但她还是给了方珒唯应有的敷衍。
“我说你想吃什么?已经五点了。”
“只要不是面我都可以的。”姜芙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报了菜名，“我想吃清炒虾仁，水煮鱼，再来个小白菜就好了。”
“好，这些食材家里都有，我回去就给你做。”
方珒唯话说地云淡风轻，在姜芙耳朵里却是平地炸起一声惊雷。
“你会做饭?”她方珒唯认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他会做饭，姜芙胸口有点闷，紧接着她情绪起伏就有点大了。
“你竟然没告诉过我你会做饭，我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你。”
方珒唯听着后座女人赌气的话，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没和姜芙争辩她也没告诉他她会开车的事，开口顺姜芙的毛。
“是我考虑不周，回头有时间你想知道什么，我给你列个表出来。”
姜芙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你告诉我都有谁吃过你做的饭。”
“奶奶，方婷媛，我自己，还有我妈妈。”
姜芙敏锐地察觉方珒唯在说到最后一个人时的停顿。
“你妈妈……阿姨她也在洛川吗？”
“没有，她在别的城市定居。”方珒唯的语气淡淡的，姜芙却从中品出一丝疏离的味道。
方珒唯不愿意多说，姜芙也不多问。
她开口转移话题，“我饿了，你开快一点。”
“好。”
人群的嘈杂撞进姜芙的耳膜，方珒唯直接带她来了镇上的菜市场。
“不是说家里有菜吗？”姜芙扭头问才支起电瓶车脚撑的男人。
“刚想起早上让肉摊的刘叔给我留了块排骨。”
姜芙点点头，安安静静的待在方珒唯身边。唇角微微勾起，她有些贪恋这种烟火气浓厚的生活。
出了菜市场，姜芙脚步加快，刚才肉摊老板的打趣让她的脸颊泛着一丝红晕。
“干嘛跑那么快。”方珒唯像是毫不知情似的，坠在女人身后慢慢走着。
“你别说话！”姜芙扭头嗔道，她在河里出来后身上只套了件方珒唯的T恤，从衣摆下露出的两条腿又细又直，在下午五点的阳光下白得发光。
方珒唯喉咙发紧，“好，我不说。”
两人最后赶在大雨落下之前回了家。
“喂，你俩还可以再回来的迟一点，干脆饿死我得了。”方婷媛有气无力得靠在沙发扶手上，余光瞥见踏进家门的两人时抬起一只手臂，又无力地垂下。
“别装。”方珒唯嘲讽地扯扯唇角，拎着一袋子菜进了厨房。
姜芙在方婷媛身边坐下，刚想开口问她要不要吃点零食，眼前的女人却一骨碌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你不是饿了吗？”姜芙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嗨呀，我装的。”方婷媛随意地挥挥手，另一只手熟练地拉开茶几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堆零食包装袋丢进垃圾桶，“不过你俩确实去的太久了。”
“所以你们到底干啥去了？”方婷媛的脸在姜芙眼里突然放大，吓得她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身体。
“没干嘛，去菜市场了。”
方婷媛有些失望地支起了身体，伸手从抽屉里拿出还未开封的零食。
“我还以为你们会做点羞羞的事呢。”
“什——”姜芙一口水呛进了气管。
“方婷媛你能不能来厨房帮下忙。”方珒唯突然出现在门口，在看见一地的零食包装袋、一脸懵逼的方婷媛以及拍着胸口不停咳嗽的姜芙时，他承认他有些头疼了。
“你最好快点把你制造的垃圾收拾赶紧。”对方婷媛撂下这句话后，方珒唯快步上前给姜芙顺气。
方婷媛看着黏黏糊糊的两人，嫌弃的撇撇嘴，抱着自己的一堆零食回房间了。
“我没事了。”姜芙抬起一只手，示意身后的男人不用再拍了。
“那我去厨房了，再等一会就能吃饭了。”
“不用等奶奶回来吗？”
“她估计今晚不会回来了，通宵打麻将呢。”
姜芙听见后半句话还略有些惊讶，“看来咱奶身体还挺好。”
“她身体一直都很好。”方珒唯这么说着，当初他接到那个电话时，本不用那么急着赶回来的，说到底还是为了逃避而找的借口。
“那你快去吧，我迫不及待想想尝尝你的手艺了。”
方珒唯回神，眼前女孩圆润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他心底止不住地发软。
“好，我马上去。”噗——他清楚地听见心脏的位置有什么地方塌陷了下去。
方珒唯做得饭有种特别的味道。
当姜芙得出这个结论时，坐在她对面的高大男人穿着小围裙，手里捧着饭碗，脸上全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得不合她胃口。
“不是，我说的不是难吃的那种特别，挺好吃的，好吃的那种特别，反正就是挺特别的。”姜芙被他盯得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喜欢就好。”显然方珒唯不相信她的说辞。
姜芙戳了戳碗里剩下的米饭，心里诡异的有了点愧疚感，方婷媛早在开饭前就端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饭上楼了，现在饭桌上只有她和方珒唯两个人。
就在姜芙心里那点淡淡的的愧疚快把碗里的米饭冻结时，院外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哇！好香啊！”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大门的缝隙里蹿了进来。姜芙疑惑地打量着这个小孩，她面的得男人忽然出声。
“小静？”
十分钟后，姜芙坐在小板凳上，呆呆得望着桌对面狼吞虎咽得小女孩。
“她吃这么多身体受得了吗？”这一顿饭的量都赶得上她一天的饭量了。
“没事，让她吃吧。”
“我在家就是这么吃的。”小姑娘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找空隙回答了姜芙的问题。
见本人都说没问题了，姜芙也不再多说什么，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吃得好饱啊。”小静又吃了一会才放下碗，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倒在椅背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吃完饭别揉肚子。”方珒唯新倒了杯茶水推到小静面前。
“这是肉摊刘老板的孙女，刘静。”方珒唯在姜芙耳边低声道。
“方哥哥，你在和姐姐说什么啊，我也想听。”刘静一口气干了杯子里的茶，抬头却发现方珒唯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姐姐在说悄悄话。
“哥哥在给姐姐说，小静能自己吃饭真的很棒。”
姜芙听到小姑娘的问题时下意识看向方珒唯，却发现男人也在对着她笑，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无奈她只能自己编一个谎话来骗小姑娘了。
“我当然是最棒的啦，从小我爷爷就夸我能吃饭，长得高。”小姑娘说着还仰起头，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姐姐，我怎么没在村里见过你啊？”
姜芙脸上的笑意一凝，张了张口没说话，还好方珒唯及时出声。
“姐姐长大了就去大城市里工作了，很少回来，所以你没见过姐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也对也对，我都忘记了。”小孩子总是容易被大人有意识的引导带偏。小姑娘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渣，两只小胖手撑着小脸，乐呵呵看着姜芙。
“是不是到大城市里工作了就会变得跟姐姐一样漂亮？我也想变得这么漂亮。”
小姑娘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芙的珍珠耳钉和手腕上的五花手链。
“你长大以后会姐姐一样漂亮的。”方珒唯往姜芙身边偏了偏，挡住了小姑娘直勾勾的视线。
姜芙注意到方珒唯的动作，无声的笑笑。
“姐姐你是方哥哥的女朋友吗？我听我奶奶说村里的哥哥带着女孩子回来就是见家长的，然后等着冬天办酒席。姐姐你会嫁给方哥哥吗？我好想吃席呀。”
小孩最是童言无忌，一般想到什么说什么。
姜芙被小姑娘的一番话吓得一口茶呛嗓子眼里，此刻正捂着胸口低头咳嗽个不停。
方珒唯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拍着，扭头看向刘静时眼里已然带着一丝冷意。
“小静，这话是你奶奶教你的吗？
小孩没听出大人话里的深意，诚实地向方珒唯点点头。
一直到晚上快九点，小姑娘的奶奶才找到方珒唯家来。
“哎呀，方家小子，我们静静真是给你们家添麻烦了。”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门缝里挤进来，一屁股坐在小院里的凳子上。
姜芙回楼上找方婷媛了，刘静在院子那颗枇杷树下玩泥巴，见自己奶奶来了，带着一手的泥巴就冲进了老太太怀里。
“哎呦，奶奶的静静呀，慢点跑，别摔了。”刘奶奶扶了扶小姑娘的背，抓起自己的衣角给小孙女擦手上的泥巴。
“刘婆婆。”半边身子隐在背光处的男人开口了。
“小静还小，以后少给孩子教那些话吧。”方珒唯点到即止。小姑娘能说出那番话，如果没有家里人嚼舌根，那她又是怎么知道“村里的男人带女人人回来就是要结婚”这种带有强烈目的性的话呢？
刘婆子听方珒唯一个小辈说教她，顿时那股子“你忤逆长辈”的气性就上来了。她正准备开口骂上两句，手臂就被扯了扯。
“奶奶，你那天和爷爷说的我都听见了，方哥哥带姐姐回来，就是等着冬天办酒席对吧？”
刘婆子这下说不出话了，谁能想到她和老伴私下里随口说了两句，竟让小孙女听了去。小孩子心思单纯，满脑子就想着吃，这才在方珒唯和姜芙面前问了出来。
“方家小子，你别忘心里去，小孩子童言无忌。”
刘婆子服了软，到底是抹不下面子给小辈道歉，只能说以后会好好看着刘静的。
方珒唯也不再计较，这事一过，刘静回去免不了挨顿打，估计在姜芙走之前都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