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顾不上思绪纷飞，只有一直走，一直走。
一块巨石拦住了路，茉然再也走不下去了，倒在上面，晕晕然睡了过去。
再醒，冰冷的石上有了些热乎气。茉然却感到四肢无力，坐起来都颇为勉强。她原以为是自己伤势过重导致，可是运功疗伤时下面似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正吸取她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精元，不由暗呼不好。随着她精元的不断流失，巨石下端却出现石眼石眉石鼻石唇，已然是未成形的石头精。
石唇一张一合，似是吸食世间美味，叹息中夹杂着回味。
茉然顾不上疼痛，猛得从石上跌下，跌在离它几米远的地方。
“多谢小仙子，吸食你少许精元，让我有了点鲜活气……”声音很小，如蚊蝇一般。
“你……”茉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既已救我，索性好人做到底，让我再吸食些，这样我恢复体力，也好自由！”巨石怏求道：“我也是困顿这里多年，因失血过多晕倒地上，醒来发现血与土浑然一体，我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将血与土分离，时间越久，越是无奈，若再无人救，这一生也只能困顿在真身里，再无天日……”
“我这般模样，救了你，还有生路吗？”茉然怯怯道。
巨石不再言语，两行清泪从石眼蹦出。
茉然不忍，强撑着站起，往巨石身边走了几步。石身深深扎进土里，边缘深红的印子给整个石身勾勒着看似完美的线条，直让人胆颤心惊。突然，巨石厚唇张开，一股强大的吸力要将茉然浑圆生吞。茉然忙发力将力道隔挡，嘴里大喘着气。
“你……可……真小人！”
“小人？就当我是小人吧，君子是留给无生死之忧的人的。”巨石竟一脸苦笑。“我原也是磊落君子，就因为爱慕百花宫里一花仙，被你们变态娘子罚至这里，生不如死。你让一个生不如死的人当君子，道德标准可不要太高！”
茉然不想再浪费气力与他多做交流，食下一枚青丹，略调整后又继续往前。真是前路茫茫生死难料，茉然突然非常怀念雪公子，他若在，定然不会让自己这般困顿。
“我……我不……过……怎么在……风……门……不见天日……”巨石似有不甘，在茉然身后声嘶力竭狂喊。
茉然只顾往前看，不敢回头。
前方紫薇藤，枝枝蔓蔓连成一面墙，茉然累得实在受不了，靠着坐下。身上的伤因青丹之故已开始愈合，但在这四处潜伏杀机的地方，茉然实在没耐心，于是将青丹和蜂王浆又服了少许，方放下心。
她需要好好思量。
《阁文集》曰：“凭风门，惩众仙，大部冥于烛火阵，四方阵。若生，可进阵后腹园，险中之要，少出，存生。”极玉也曾说：“修行之人，无论在哪，都是修行，不管是绿水青山，还是刑司之最凭风门，只要潜下心，都有出头之日！”
年少贪玩，只言片语看过听过，只道那是别人的事，并未深究。如今搜肠剐肚也不得其要，茉然要多后悔有多后悔。
许是服药过度，又或者是累了，茉然不由自主的睡着。
一觉香甜。
醒来，目清神爽，身子松泛，通体舒服。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所靠的藤攀攀缘缘，盘绕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墙外竟架起密不透风的篷。茉然惊叹，凭风门里刀山火海的路上，却有这么一小块安宁所在。
匪夷所思，太匪夷所思！
她突然看到一双眼睛正看向自己。
那是一双略带干涩的丹凤眼，细眉，棱鼻，樱唇。茉然的手捏着两个药瓶，心下定了定，强迫走到那双眼前……
“你是？”茉然问。
她却不答，眼神幽幽的扫向前方，竟流出了泪。
“你身上有花，你是紫薇？”茉然再问。
脑洞突开，她想起仙宫里的紫薇私下说起她的前辈，另一个紫薇上仙，踏实勤劳，为人磊落，直爽中含蓄，温柔中泼辣，是一个让人喜欢却亲近不了的花仙。后来，不知为何，听说被罚到凭风门，再无音信……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真是人生处处有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看到对方眼睛垂了垂，似是回答自已，茉然有点乱。她无耻得有些欢喜，又真心地觉得自己的无耻实在不应该！不过在这个地方，能遇到这位传说中的故人，这让她对生又多了希望。
“她会不会也吸我精元？”茉然心里问。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在这里已经踏实得睡了一个整觉，伤也因为药的缘故痊愈不少。如果对方真和方才那巨石一般，恐怕现下自己没有这么轻松。
“我从不食人精元！”对方轻道。茉然感觉到那一树的花也动了一动。
“你？能和我说说话吗？”茉然问。
那眼睛眨了眨，又摇了摇头。
茉然不解，顺着她眼睛看去，花下蔓里，殷殷的血迹还在渗出。
“你受伤了？”她问。“那方才我在你这里，你为什么不吸我精元，起码可以恢复你的伤！”
“你走吧！”紫薇声音甚是清冷。
“我可以救你吗？我想救你！”茉然此刻并不想离去。
“没用的，在这里受伤，大抵都是寻死，哪有什么活路！”
“我一直都在受伤，只是不像你鲜血淋淋，却也在这里转了几圈，晕晕虽不知回路，但你看我，也是自寻死路么？”茉然道。
“我也奇怪，但我这么多年也看出来了，只要伤好痊愈，在这里活下去还是可以的！”紫薇轻道。
蜂浆只余半瓶，茉然舍不得。
可那张苍白的脸粘在藤上，两眼无神的耷拉着，随时都准备和这个世界告别。茉然莫名有些害怕。
峰王浆在手里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如数倒进对方嘴里，只有一个空瓶在茉然手里摇晃。很快那张脸沉沉睡去，丝丝粉气开始冒在脸上，茉然倚着她，也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倚着的紫薇繁胜的开在同侧，那双眼睛却不见了，一个女子，拥有着那双眼睛，虽然脸色苍白，却持着一脸笑。
“你是？”茉然问。
“和我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这么久就将我忘了？”那女子答道。
“紫薇前辈？”茉然有些惊喜。
“我真身是紫薇，可不是前辈，我叫别柔！”那女子亦笑。
茉然有些失落。
“你所说的前辈，应该是我娘，就是你靠着的这株紫薇树！”别柔道：“她在里面，我在外面，所以你看到了我，以为我是她！”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茉然心下因为明白没有了失落。
“我可否见见前辈！”
别柔伤感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