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糖
“还没有，但我们先去干件事，干完了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她说完这一句似是也突然点醒了自己。
她方才一直纠结着怎么糊弄一个才艺，原因是她认为身体不适这个理由会被宋婉月设法驳回。
既然如此，她不如直接解决掉宋婉月。
至于解决的办法，便就选最简单的让宋婉月也身体不适在众人面前丢脸好了，谁让她整天作妖。
“云灵，你昨日吃的润肠散还有吗？”
*
主仆二人来到了候场的屋子，屋里很宽敞，屋门大开，这间屋子里只有宋婉月一个人。
她正在给古筝调音，宋知瑾便在这时走了进去。
“四妹，你来了，可是想好表演什么了吗？”
她笑意盈盈，似乎料定了宋知瑾毫无办法，到时候只能出丑似的。
“还没有。”宋知瑾不在意的答道。
“那你可得快些，毕竟还有前面还有几个人就到了我，再不久也要轮到你了。”她的眉头微皱，若是旁人看见必然会以为她真心在为自己的妹妹担心。
片刻后，宋婉月调完了琴，起身到内间去换衣服，而她的丫鬟就站在她的琴边，默默地端着一杯茶。
宋知瑾先行起身走了出去，随后到院子里抓了只大甲虫，将它扔到那丫鬟身上，然后飞快躲了起来。
感受到身上有异常动静的丫鬟立马跳了起来，差点将茶洒了。
留在屋里的云灵立马走了过来，飞快接过她手里的茶放在桌上，接着将丫鬟身上的虫子拍落。
最后同丫鬟说那虫子在她衣服上撒了尿，若是不洗干净，皮肤会起泡溃烂。
丫鬟一听立马跑了出去，云灵说着要帮忙，也跟着去了。
*
待两人走后，宋知瑾回到屋子里，手中的那副润肠散已经被她撕开了一个小角，只需要往宋婉月那杯茶水里一倒，一会儿就能看到好戏。
“哟，下药呢？”
手里正在倾倒的药粉一颤，差点撒到外面去。
江明舟！他怎么在这里！
药包一收，卷进袖子，左手合上了茶杯盖，宋知瑾强装无事转身。
“江郎哪里话，茶太苦了，我加些霜糖罢了。”
见她随口胡扯却面不改色，江明舟一时来了兴致。
手中的扇子轻摇两下，一张俊脸上笑意更胜，“霜糖啊，你喝口我看看甜不甜？”
宋知瑾此时只想给面前这张带笑的脸两个大耳光。
她一定要找机会去算算，这人是不是真同她八字不合，怎么她每次做点什么事都能碰见他。
“这不是我的茶，等会儿那人来喝了我帮你问问。”
“不是你的啊。” 他一双眼眸微垂，似是十分失望样子。
明知故问！还失望！他失望个什么劲！
宋知瑾看着他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但也只能强行赔笑。
江明舟看了一同摆在桌上的古筝，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宋知瑾估摸着云灵她们就快回来了，忙走到屋外，装出一副一直在外面闲逛的样子，江明舟则慢悠悠地跟在她身侧。
“瑾娘子，近日京中许多都赞你温和知礼，质朴纯善。今日一见，倒是别开生面。”
江明舟的声音幽幽从身侧传来。
这是说她表里不一了，佛面蛇心了。
宋知瑾也不惯着他，微笑道：“我与江大郎君生死之交，倒也觉得郎君与传闻有所不同。”
两人相视，皆是一副“我早知道你在装”的表情。
都半斤八两的，谁也别多说谁。
不远处传来了动静，江明舟脚下一点，便消失在宋知瑾眼前。
待到云灵和那丫鬟都进了屋后，宋知瑾才走进屋里。
身后里屋传出了动静，宋婉月终于是换好了衣服。
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件一看便是花了重金，柔粉色裙摆随着她的每一步走动荡漾开来，像一朵缓慢翻腾的彩云，十分惹人关注。
宋婉月回到那张放着她古筝的桌子前，用手绢轻轻擦拭着她的琴。
是时候了。
宋知瑾先是干咳了几声，又哼哼两下，装模做样地同云灵耳语几句。
此时，云灵却悄悄问她：“娘子，万一不喝怎么办？”
宋知瑾用手掩住脸，小声回道：“我有办法，你一会儿先摇头说没有茶，然后偷瞄宋婉月的茶杯。”
正在漫不经心擦琴的宋婉月注意到了云灵和宋知瑾探究的视线，十分不解。
就在她迷惑之时，宋知瑾走到了她的对面。
“二姐，你的茶可以借我喝一口吗？我好渴。”
只见宋婉月先是看着宋知瑾笑了一下，脸上又浮现出歉意。
“四妹，我们京中人素来是爱洁的，不与别人同饮一杯茶，这候场的屋子没有备茶水，让你的丫鬟到前面捧一杯便是了。”
说完，接过丫鬟手里的茶水喝了一口。
很好，宋知瑾的目标已然达成，接下来便是等着宋婉月在台上的精彩发挥了。
她正打算离开此处，却又看见不远处站在树下的江明舟。
糟了，还有一件事。
此刻再说话好像确实有些尴尬，不过为了防止江明舟等会儿发疯自己跑进来问，宋知瑾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你的茶喝起来甜吗？”
“四妹，便是味苦回甘才是好茶，你不要总爱喝些不上档次的茶。”
“所以甜吗？”
宋婉月倒是没想到她硬是想问出一个答案。
“下一位，宋二娘子，宋知瑾，待宴间休息后，准备上场。”
“知道了，多谢。”宋婉月甜声朝女官应道。
宋婉月立刻有些紧张，她又接过茶喝了一口。
虽然她嘲讽宋知瑾，但她自己其实也不爱喝苦茶，便是她手中这茶喝起来也苦涩涩的。
“甜。”宋婉月硬着头皮答。
宋知瑾得了答案转身就走，根本不在乎真假。
等一会药效发作了，她可要找个好位置观看，然后再和女官说身体不适，也没人会阻拦，这下事情就顺利解决了。
*
宋知瑾这下一身轻松，开始在院子里闲逛，穿过一片假山时，却看见了躲在角落里悄悄哭泣的五妹宋清雨。
宋知瑾眉头一紧，她最怕见别人哭了，尤其是这种看起来有点可怜，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她一碰见就要立马投降。
“云灵，有没有糖？”
宋知瑾很少哄人，哄人的手段也极为单一，第一反应就是找给颗糖。
她看着云灵在身上翻了个遍，却什么也没找到，便只好放弃。
她视线穿过云灵，落在了远处几个男孩身上。
那几个男孩想必是来赴宴的各家夫人们带来的，他们正在角落里蹴鞠。
心中冒出了个主意。
宋知瑾走向宋清雨蹲着的角落。
听到身后有动静，宋清雨立马抬手擦了泪，才慢慢转过身来。
她的眼泪还没止住，片刻便盈满了眼眶。
两颊和鼻尖都哭得泛红，看起来十分可怜。
“四姐。”宋清雨声音微哑，小声地喊道。
“你准备了这么久，想必练了不止一首曲子吧？”宋知瑾问道。
宋清雨闻言点了点头。
“有没有欢快些的曲子？”
汹涌的眼泪暂时止住了，宋清雨眼神迷茫，但还是应了声有。
“有几首拿手的？都吹给我听听。”
宋清雨胆子小，她虽然不知道宋知瑾想做什么，但宋知瑾开口了，她便乖乖照做，反正左右她也上不了台表演了。
几首曲子吹完，宋知瑾挑了一首，说道：“一会儿同我一起上台。”
在宋清雨惊讶的眼神中，说完这句转身就走。
*
宋知瑾飞快朝前院席上走，生怕错过了宋婉月的表演。
等她赶到时，宋婉月已经架好了古筝，施施然坐下了。
宋知瑾寻了个角落坐下，看向坐在左右两席中间的宋婉月。
她此时看起来有些紧张，双手在琴弦上轻放一下，随后又抬起手来深呼吸一口气。
目前状态正常，宋知瑾算了算时间，估摸着那润肠散应当也快生效了。
流水般的琴音自宋婉月的手下流出，琴音清扬悦耳，想来宋婉月这么多年也在这上面下了不少功夫。
若是她没有作这一出，不仅故意设计想她出丑，还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宋清雨失了机会，宋知瑾本也不打算理她。
自己做的事，总要自己担些责任。
原本流畅的琴音忽然发出一声异响，使得席座中欣赏乐声的宾客从乐声中跳脱出来。
此时，台上的宋婉月额头满是汗水，小腹在她开始弹奏后不久便隐隐作痛，此时更是痛得厉害，以至于她拨弦的手都微微发抖。
手上又连错了好几个音，坐在席下的来客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嗡嗡的议论声让宋婉月更加难受，她此时已经腹痛难忍，再不停下怕是要糟。
宋婉月双手离开琴弦，捂住小腹部，刚从琴凳上站起便被她那如云般的裙子绊倒在地。
站一旁的两位女官以为她突发疾病，便赶忙上前扶她，席下的宾客也是十分担忧的看向台上。
“宋二娘子，你如何了？”
女官着急地询问蜷缩在地上，面色痛苦的宋婉月。
见女儿跌倒在地，李氏也顾不得多，也连忙跑上去察看。
宋婉月紧捂着肚子，强行忍耐着腹中的奔涌之意，她费力地想从地上爬起，却因为腹中绞痛使不上力。
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扶，扶我站起来。”
宋婉月挣扎着说出这一句。
接着便被两位女官合力将她从地上抬起，宋婉月感觉到自己被扶着即将站立，她脚下微微使了点力。
就在这时，在座宾客都未料到的情况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