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一不偷,二不抢,凭自己本事赚钱吃饭,没什么丢人的。”
说完她瞥一眼宋婉月,瞬间便想起了宋婉月冒用别人文章企图入学一事。
“说起父亲祖母,二姐是该回去问问宋府门房是不是把要寄给我的信都丢了,否则半年了我怎么半句问候也没收到?”
场面一时变成僵局,宋知瑾可不在乎,尴尬的又不是她。
“即是如此,四妹不愿便罢了,帮我们盛些新鲜的枣糕吧,我们一会儿还要去别处看看。”
“有客人来了,还不招呼,等着东家帮你们干?”
挽娘自门外走进来,只说了一句,店里的伙计立马动了起来。
正步走进来的挽娘先是冲宋婉月这边行了礼,随后恭敬地朝宋知瑾道:“东家,我这边准备好了,您随我去点账吧。”
宋婉月一行人都傻了眼,眼睁睁地看着挽娘和宋知瑾离开。
包好枣糕的伙计将枣糕递给宋婉月一行人时,还说了句:“这是娘子的枣糕,还请娘子拿好。钱就不必付了,东家说让各位多吃些。”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意思是多吃些,少说话。
宋婉月脸色铁青,同行的其他人脸色也不好看,一行人匆匆离开了糕点铺子。
虽然她们走了,但京中多了一件热闹事。
*
大年三十,京城中热闹非凡,辞旧迎新的快意欢腾雀跃。
宋知瑾正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帮云灵打下手。
她学很多东西都又快又准,除了做饭,尝试了许多次之后,均以云灵安慰她至少熟了而遗憾失败。
在宋知瑾不懈的努力下,她终于被云灵赶出了厨房。
不过她一点也不生气,一个人拿着根烧焦的木棍在门口戳雪玩。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正因为在新婚夜咬伤了赵齐奕而被打得动不了身,只能趴在床上,看着云灵一边流泪一边给她喂些稀粥。
“好玩吗?”
漫天飞雪里,一道声音似是从天外而来,落在她耳边。
她仰头朝四周望去,却不见人影,直到一股力道握住她的两臂,将她从地上提起来,她才知道原来他躲在他身后。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江明舟了,自国子监放假之后,江明舟便如人间蒸发一般,在没出现过。
“好玩啊。”
“书呆子,”江明舟轻笑两声,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带你去玩,去不去?”
“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只见江明舟抬手在空中一握,树上便跳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便装的年轻男女,走进厨房把正在做饭的云灵也带了出来。
云灵被两人架着走,急急朝宋知瑾这边呼道:“娘子!娘子!”
架着她那一男一女一唱一和。
“小云灵,跟着哥哥姐姐玩去吧。”
“就是就是,你家娘子有我们老大看着,准保没问题。”
虽然不知道大年三十,快要临近吃饭的时间,江明舟要带她去哪里,不过应该能有饭吃,不用做饭也挺好的。
此时的大街上还是十分热闹,再过个把时辰,家中的年夜饭煮好了,大家就都该回家吃饭了。
江明舟带着她漫步走在街上,他们俩均是外形出众之人,并肩而行倒是十分惹眼。
江明舟平日也不常在街上乱晃,因此行路时路人匆匆一瞥也认不出他就是京中小霸王,只当是个风流俊俏的少年郎。
江明舟带着她走街串巷,终于是来到了京中有名酒楼云外楼。
只是云外楼今日大门紧闭,似是并不营业。
宋知瑾嘴里还嚼着栗子,便见江明舟轻啧一声,随后带着宋知瑾绕到酒楼后院。
手中的东西全塞到宋知瑾手里,江明舟起身一跃,踏住墙根的一块大石便轻松攀到墙上,然后人影落了下去。
片刻之后,云外楼的后门便打开了。
宋知瑾没来过云外楼,只是听说内饰精美,菜品奢华,楼中曲乐悠扬,似云外仙音,来此处餐食者非富即贵。
虽然正门紧闭,但后院和厨房倒是人来人往,路过的伙计脸上皆是喜气洋洋。
在遇上江明舟时也不惊讶,只是恭敬地唤一声郎君,便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宋知瑾跟着江明舟进了楼,这才感叹到这家酒楼的奢华,在京城主街这样寸土寸金的地界,竟能如此宽敞气派的酒楼。
“瑾娘子?”
没想到在这居然有人唤她,她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发现是许久不见的李霓裳。
“娘子怎么在这里?”
李霓裳见真是她,十分高兴地迎上来。
“我带她来的。”
李霓裳这才看见站在宋知瑾身边的江明舟,心中顿时了然,又笑着推着他们继续往上走。
一路上的见礼声不断,直到最高一层,江明舟才停了下来。
推开包房的门,只见一位贵妇人斜倚在护栏上,正面带微笑地望着底下来往的人影,她的侧颜明艳大气,便是眼尾细小的皱纹,都为她多添了一份风韵。
圆桌上皆是上品的酒菜,摆满了一桌,应是还未动过。
听到开门的声音,沈柔转过身来,便看见她的儿子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站在门口。
“娘,这是我同窗,宋知瑾。”
宋知瑾突然见到长辈,手上还全是些细碎的零食,一时间有些无措。
这江明舟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居然见长辈也不提前告诉她。
她忙将手中的零食都堆到江明舟怀中,匆匆朝沈柔见礼。
沈柔见了她,连神色都柔和起来,热情地同她说话。
“宋四娘子,我知道你,便是你之前帮明舟解决了国子监里的麻烦吧,真是多谢你。”
宋知瑾听着沈柔将她夸得天上地下无人能及,一时都有些羞赫。
“知瑾,你这般优秀可别和明舟这小子学,他整日也没个正经样子。”
正在给宋知瑾收好零嘴的江明舟听了这话可不乐意了,有些哀怨地望向自己的母亲。
沈柔可不顾及他,不过待酒饱饭足后,便让他们两个人自己出去玩去,她自己还要同掌柜们聊天。
“所以你娘是云外楼的东家吗?”
“半个东家,她不全占,只是她主管。”
宋知瑾点头,没想到江明舟的母亲如此厉害,一个人竟管理这么多的产业,今日楼里见到的李霓裳和泠乐她们,想来都是她手下的得力的掌柜。
恍神间,江明舟已经将她带到了城外不知名的山上。
宋婉月下了马车,从这里回身望去,便可看见长安城的一角,数盏灯火点缀其间。
腰间忽地一紧,双脚悬了空,周身都是熟悉的江明舟的气息。
江明舟带着她直接往崖下一跳,宋知瑾还没来得及惊恐,双脚就落了地,站在一个悬于石壁的石台之上。
跟着江明舟又转了几个弯,走到一处峰顶之上,才终于见江明舟停下来。
宋知瑾向下望去,便看见山坳中开出一块十分宽阔的空地,几排整齐的屋子建在山边,空地上布局着些看不清的装置。
“校场?”
“小书呆子还挺聪明,”江明舟惊讶于她的敏锐,“能猜出来是哪路兵吗?”
“我又不会算卦,这怎么猜?”
“金鳞卫。”
由女帝直接管辖的那支队伍,他们先前还与金鳞卫的首领林深见过面。
由于这支护卫一直由女帝直接管辖,虽然人数不多,但听闻队伍中高手如云,不论是选拔人还是训练都是秘密进行。
可是如今江明舟怎么会将她带到校场来,难道是他意外间发现的吗?还是他和金鳞卫有什么关系呢?
“想出来什么了?”
今夜没有月亮,周围也没有一点光亮,宋知瑾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沉吟一会儿,说道:“你和林深结仇了?”
江明舟罕见地沉默下来,带着宋知瑾寻了处地方坐了下来,捡了些柴,点起了火。
“我在你眼中便这么胡作非为?”
那还真是,京中比他更胡作非为的也不多见了。
见宋知瑾不说话,江明舟的语气一时间更加哀怨了,“我在金鳞卫做教头。”
江明舟在金鳞卫做教头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金鳞卫首领林深其实与江明舟是同门师兄弟,不过林深学艺早,江明舟拜入师门时,林深已经离开师门了。
江明舟进入金鳞卫的契机,是他的师傅在干了几年的教头之后,觉得待在一个地方太久了,想去江湖闯荡,便将师门中最小的江明舟抓来顶替他的位置。
两年前,江明舟的身量还没有如今这么高,但是武艺已然十分出众。
他初到金鳞卫时,为了不暴露身份,一直带着面具,便是连林深也只是知道他是小师弟,但不知道他是江明舟。
那时因为不算高挑的身材,一开始一众士兵都纷纷质疑他的水平,不服管教,江明舟直接以一挑十,把带头闹事的都打得起不来身之后,再无人敢质疑他的武艺。
自那时起,他便在金鳞卫中做起了教头,一做便是两年。
只是谁也不知道,京中臭名远扬的恶霸,居然在大名鼎鼎的金鳞卫中担任教头。
江明舟说完许久,也没等到宋知瑾的夸赞,正想开口,便听见宋知瑾的声音。
“这就是你白天上课睡觉,还偶尔旷课的原因?”
周围一下子沉寂起来,连江明舟也愣住了。
安静了片刻之后,宋知瑾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她难得见江明舟吃瘪,此时笑得十分开怀。
见她越笑越厉害,江明舟也越来越恼。
他实在忍不住了,便将她的嘴捂住,一下止住了她的声音。
宋知瑾被捂着“呜呜”两声,又轻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
清了清嗓子,宋知瑾才说道:“能当上金鳞卫教头,那你还挺厉害。”
“那当然。”
终于听到想听的话,江明舟的心情终于愉悦起来。
宋知瑾见他十分高兴,想起他方才哀怨的样子,又小声地笑起来。
明亮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笑得眉眼弯弯,江明舟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笑。
盯着她的目光过于专注了,宋知瑾便调笑着问他:“看入迷了?”
“嗯。”
宋知瑾顿时睁大了眼睛望他,一脸不可置信。
“骗你的。”江明舟掩饰般的将头转向烧得正旺的篝火,“看你笑得傻。”
宋知瑾没好气地哼哼两声,又懒得理他了。
暖黄摇曳的火光照亮了除夕的夜,积雪也暖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