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
浴室内原本潮湿温热，但在两人说话间，氤氲的水汽渐渐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闷热的潮水一点点散去，室内的温度逐渐冷却，杜沁然抬眼笑着看向谢景澄道：“你刚才给了我我想要的，我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他让她得到了肉/体上的欢愉，她对他说出他想听的话。
等价交换，很公平不是吗？
谢景澄喉结滚了下，他想问她，仅仅是如此吗？
她对他说的那句“我爱你”，仅仅是等价交换吗？
个中有没有真心？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也好。
谢景澄心中念头迭起，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他只是垂着眼睫“嗯”了声，轻声道：“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两人连负距离接触都有了，杜沁然自然也没矫情地说要先走，或是说要睡沙发。
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只要微微一动就能触碰到彼此。
只是两个人都很规矩，就连睡相一向不好的杜沁然都没有动弹。
谢景澄侧枕着看向窗外，玻璃窗并没有拉窗帘，现代即使是深夜依旧是五光十色的，分外热闹。
离天明也并没有太久了，两人皆是一夜无梦，亦或是说都没怎么睡着。
直到天空朦胧亮起时，他们才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抵抗的眩晕，双双陷入沉睡中。
不知过了多久，杜沁然醒来时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她伸了个懒腰，随后——
动作便僵住了。
她她她，睡前明明在右边啊，怎么一觉睡醒就到左边了呢？！
杜沁然僵硬地侧过头，随后看到了更惊悚的一幕。
她居然看到她自己躺在左边，似是被吵醒了般，蹙着眉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两人都诡异地沉默了两秒，而后皆是愕然。
杜沁然掀开被子低头看。
胸是平的，有腹肌，有......
“妈耶！！！”杜沁然忍不住惊恐地瞪大了眼，看着谢景澄道，“我们我们我们，我们互换身体了？？？”
谢景澄毕竟都经历过时空穿越这种伪科学的事情，神态比她冷静很多。
杜沁然眼睁睁看着谢景澄用她的身体，嗓音平淡地回应道：“嗯。”
像是还在为她昨晚那句“等价交换”生闷气。
杜沁然：......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是重点吗！
这男人真的很小心眼！
杜沁然还没在心中讨伐完谢景澄，随后便见他一派自然地伸手勾过她的内衣...... 等等，内衣？
谢景澄神情很平静，用那种可以去开全球气候变化大会的正经语气，虚心向她请教：“这个怎么穿？”
杜沁然呼吸一窒。
她想，她可能需要一个氧气瓶。
***
在杜沁然的强烈要求下，谢景澄被她用口罩蒙着眼，像个洋娃娃似的任由她为自己穿上衣服。
杜沁然从没有用这个角度看过自己。
诡异，真的很诡异。
她按耐下心头的感受，强装镇定地帮他穿完衣服后，清了清嗓问谢景澄：“你今天要穿什么？”
说罢，杜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纠正道：“我今天要穿什么？”
她想了想，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太对，本着严谨的精神再次纠正道：“我们今天要穿什么？”
...... 算了，毁灭吧世界。
杜沁然深深叹了口气，她目光炯炯地看着谢景澄，双眼闪烁着精光：“要不我们再来一次吧。”
说不定就换回来了呢。
谢景澄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从行李箱里取出白衬衫和黑西裤，对她微抬下颌，冷冷淡淡道：“我下午一点的会，你还有20分钟。”
“不是，你开会关我什么事啊！”杜沁然嘴上抱怨，手里却十分老实地接过裤子就开始穿。
“顺序错了。”谢景澄在旁边像个导师般指引她，“先穿衬衫，穿西裤前带衬衫夹。”
杜沁然慢吞吞“哦”了声，边系着纽扣边讨价还价：“我帮你开会可以，但你拿到我身体自主权的这几天，得帮我运动。”
杜沁然十分顺手地摸了下谢景澄，（哦不，现在是她的了）的腹肌，厚着脸皮道：“我要求不高，帮我练出马甲线就行。”
“然后再做些瘦腰运动，最好还能帮我练一下天鹅臂和帕梅拉。”
谢景澄冷静地接过她手里的衬衫夹，指尖微挑了下，用卡扣把黑带固定在她大腿处，而后夹子往衬衫上一夹。
他只是道：“18分钟。”
杜沁然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破罐子破摔地把手一摊，干脆不动了，任由谢景澄帮她穿衣服。
从皮带到袖箍，谢景澄有条不紊地帮她一一穿好之后，拿过领带示意她低头。
杜沁然干脆在床边一坐，而后见谢景澄把领带绕在她脖颈上，翻转间便系成了结。
他交代道：“一会儿是个股东大会，公司的大股东们都会在现场，你遇到不熟悉的不用说话，直接把问题抛回给他们就可以。”
这是谢景澄穿越到现代后总结出的不露馅秘方。
杜沁然“哦”了声，往外走时又眯了下眼，转头问他：“我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
谢景澄拎着包的动作顿了下，无奈抬眸瞧她，拉长语调道：“成交。马甲线，瘦腰，天鹅臂，帕梅拉，还有什么？”
杜沁然微微一笑，良善地补充道：“早八晚五进食，不吃碳水少油脂高蛋白，每天六点起床晨跑晚上十点准时睡觉，睡前坚持敷面膜拉伸，你看行吗？”
这些她自己都做不到，那干脆就靠谢景澄吧。
谢景澄定定看她半晌，扯出一抹笑：“杜小姐倒是贯会得寸进尺。”
以前就是这样，现在依然也是。
杜沁然听着“贯会”二字，很轻地眨了下眼，而后挪开视线笑得无辜：“没办法，谁让你被我拿捏住把柄了呢。”
谢景澄“嗯”了声，用眼神示意她出门，没再说话。
他的确是被她拿捏住了把柄，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
坐在前往谢氏集团的路上时，杜沁然心底还是有些紧张的。
虽然她先前和谢景澄谈判时格外恃宠而骄，但刚灵魂互换就要顶着他的身体去开股东大会，这简直就是王炸开局。
她忍不住第八次转过头，问谢景澄道：“你还有什么想交代的吗？”
杜沁然琢磨了下：“比如你和哪个股东是一派的，需要格外提防谁，我要说些什么，最后要做什么决策。”
谢景澄瞥她一眼，往她手里塞了杯咸豆浆：“不用担心。”
杜沁然垂眸看了眼豆浆，下意识说了句：“我不吃甜的。”
而后又追问道：“不用担心指的是什么？你倒是说的清楚些啊，等会儿我要是出了丑，丢的可是你谢景澄的脸。”
“咸的。”谢景澄回答完后，才淡淡道：“不用担心的意思是，你不管说什么，我都有办法帮你兜底。”
杜沁然闻言便不说话了。
她抿了口豆浆，暖意从喉咙口流淌进胃里，整个人都被熨贴得很舒服。
她拿着豆浆好半晌，而后才偏过头，红着耳根嘟囔了句：“学什么小说里的霸总啊，这一套早就没人吃了好吗？”
***
股东大会。
杜沁然可算是知道谢景澄口中的能摆平值得是什么了。
事情的起源很简单，财务在分析谢氏集团近期的资金流向时，杜沁然眼尖地瞧见了她爸的名字。
她忍不住出声问了句：“这常盱先生，做的是音响设备吗？”
财务愣了下，和底下的人确认后，恭敬回禀：“是的，谢总。”
杜沁然皱了下眉，却也没再说什么，示意财务继续。
谢景澄看到她表情怪异，便凑过来对她低声道：“你想做什么可以放手去做，你有绝对的决定权。”
“倒也不是......”杜沁然犹豫了下，还是道，“就是这家的音响质量不稳定，只能保持在90%的合格率。”
她甚至也很惊讶，谢氏居然会乐意投资她爸这个坑人的小品牌。
八成有猫腻。
“那就去掉。”谢景澄一锤定音，示意她说一下。
杜沁然见谢景澄身为当事人都这么随意，她自然也没什么顾虑了，指着名单道：“把这家去掉。”
拿了常盱不少好处的股东见状，便阴阳怪气地开口道：“谢总可别被别人的几句谣言就影响了判断啊。我们跟常盱先生已经合作了有三年多，之前绩效一直都不错，这突然毫无理由地去掉说不通吧。”
说罢，股东的目光还在谢总身边的女人身上打了个转，语带令人不适的男凝意味：“这位小姐长得倒是标志，但我们谢氏的股东大会可不是像你这种人能信口雌黄的。”
杜沁然看了眼股东，又看了眼如今呆在自己躯壳里的谢景澄，沉默了。
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他如果知道自己这么侮辱的人正是他们谢总，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得晕过去。
“那个......”杜沁然虽不喜股东这油腻又傲慢的态度，但想起谢景澄说这股东大会很重要，便捏着鼻子忍了，犹豫着想要开口打个圆场。
谁料谢景澄却不紧不慢地抬眼，与那股东对视。
“我这种人？”他轻笑了下，目光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
杜沁然心中一紧，急忙在办公桌下拉了下他的手，示意他别冲动。
他不会想要自曝身份吧！
灵魂转换这种东西可不兴乱说啊，她都怕被当成精神病抓起来。
杜沁然本意是想要提醒谢景澄收敛些，没曾想谢景澄反过手和她十指相扣，而后微举起相握的手，在股东眼前晃了下。
他嗓音淡淡，每个字却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谢景澄在追我，昨天拟了协议把名下所有资产，包括谢氏集团的股份全部转到了我名下。律师正在走流程，下午会发邮件到各位的邮箱。”
他目光落在股东身上，轻描淡写道：“不巧，我这种人恰好是谢氏如今新的大股东。我现在有权利发表意见了吗？”
谢景澄这番话不仅让参加会议的人都震惊了，同时也让杜沁然目瞪口呆。
不是，玩儿这么大吗？
现在他是成功打脸了，之后怎么办？真要转移股份？啊这这这！
股东神色先是一呆，而后蓦得嘲讽道：“我看你是疯了吧。谢总凭什么......”
“凭他爱我。”谢景澄眼都不眨地道：“他爱我爱到了骨子里，他没有我会死，他为了让我开心已经失去了理智。”
说罢，谢景澄侧过脸，朝杜沁然微微一笑：“是吧，谢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