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扬晖镖局(11)
扬晖镖局位于许州城郊,较为偏僻,当年定址时,华映晖曾多次劝说应选交通便捷之所,可云飞扬却喜此地风景,直言风清,风吹则云动,执意选在此处。为便于马车行进,镖局建好后,二人又额外花钱铺了一条石子小径。后热闹时,车马不断,生生将小径踏成了宽路。然如今时过境迁,连最初的小径上都长满了杂草。
临近镖局,路边突然出现一座坟,墓碑上赫然是云飞扬的名字。云初霁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心中百感交集,最终默默地鞠了三个躬。再走两步,是华映晖的墓。十八年前,病故的华映晖被埋回了这里。后三座都是空坟,碑却不是空碑,只是其上连舜、郑涂、葛桑三人的名字皆为红色,表示人还健在。朝观山庄事情结束后,张渔将所有尸体收殓安葬,并将剩余钱财分给家丁,最后才关闭山庄。不过她对郑涂兄弟几人的事知之甚少,因此并不知道这个准备好的坟墓。至于葛桑的尸体,等此间事了,应该会安葬回这里。
这五座墓依次安置在往镖局的小径上,不仅显现五人的兄弟深情,似乎亦是在宣示就算身故也依旧要守护镖局的决心。
再往后便是小径的尽头——镖局。
那里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只一眼,云初霁所有的注意力全被镖局旁边大大小小六七十座坟给吸引了。陆小凤的眼中也露出了震惊,虽然听闻连舜他们四人将罹难的数十口人就近安葬,但耳听总不如眼见来的震撼。
坟上杂草不多,据说连舜每年清明都会祭扫,如今看来传言不虚。墓碑上按规矩刻了名字、生卒年份和立碑人,云初霁目光一一扫过,发现这数十人大的约莫六十多,小的只有两三岁,甚至有一人还未出生。此碑上有两人姓名,另一人为女子名婉,云初霁心中了然,这坟里埋的应该就是连舜的原配以及未出世的孩子。
看着这么多坟墓,云初霁的心情越发沉重。不过这些墓并没有挖掘过的痕迹,料想以李赌棍那胆子,也不敢跑到这坟堆里来。云初霁收敛心神,与陆小凤和花满楼一道来到正门前,用力一推,年久失修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半。
绕过照壁,只见前院中种了不少云杉。而且为了能长得更好,这些云杉皆以红土为基,可见云飞扬很喜欢这种树,甚至不远万里运来红土。这些树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没了养护,长得却越发张牙舞爪。而红土在日复一日的风吹雨打下,已经蔓延到了石道上。
那次接下的镖隐秘且困难,所以云飞扬只带了四位兄弟,让其余镖师和趟子手都守在镖局里。总镖头和四位镖头都不在,没人做主,镖局自然关门歇业,因此惨案发生时,所有人都在后院。
相比前院的荒芜,后院更是破败。外墙、走道上,残留着不少已经风干的血迹。云初霁随意推开一扇门,那是一间闺房,板凳倒着,暗黑的血迹一直渗进了地砖之下。青色的床幔纵使染上了灰尘,也遮不住其上圆形的暗黑色血斑。
一扇、两扇、三扇……门后同样如此,或在桌角,或在案边,有时甚至不用进去,就能看见溅在窗户纸上的血迹。云初霁望向院中,她可以想象有多少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淡在了青石板上,渗进了泥土之中。
置身其中亲眼所见往往比几句听到的传言更为震撼。这一处处血滴如同一块块石头,狠狠地砸在云初霁心上,让她的心痛得揪起,几乎无法呼吸。无论云初霁怎么劝说自己楚叁只是玄墨阁的杀人工具,依旧无法否认他手上沾满鲜血的事实,尤其这些鲜血还包含着许多无辜妇孺。
陆小凤蹲下身,从花坛中捡出一块断了的玉镯。许是运来的红土太多,剩余的就混在了这些花坛之中,因此玉镯的花纹中也渗进了红土。饶是楚叁再厉害,也难以做到屠杀数十人而不引起任何一人的警觉,尤其是其中还有走镖的行家好手。想来是有人惊慌逃窜间跌倒摔断了玉镯,这截才会落在了花坛中。只可惜除三个孩子外,当天镖局无一人幸免,所以那人最终也没能逃脱。陆小凤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可知道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
“应该是申时到酉时之间,葛桑曾说,他赶到时,看见天空就像被血染过一般的红。”云初霁顿了顿,又道,“他很可能不是葛桑,那么他的话亦不可全信。不过连舜也曾说过,我娘他们正是因为跑出去玩回家晚了,才逃过一劫。娘给我的规矩是早起读书习武,只有申时之后可以出去玩,酉时就得回来。她曾说过自己年幼时也是这规矩,所以时间上应该没错。”
“申时到酉时之间?”陆小凤疑惑道,“这可不是杀人的好时候。”
云初霁道:“应该是想抢在葛桑他们回来之前将人杀了。”
陆小凤沉默不语,看样子疑惑并未解除。
云初霁同样不解,皱眉喃喃道:“去故地,听故事。难道说葛桑指的故地其实是这里?可若真是这样,李赌棍没有说谎,上月十五号葛桑来到的是这里,那我见到的又是谁?还有谁会知道我跟他之间的约定?”
齐康的身影瞬间从云初霁的脑海闪过。如果他上报给阁主,以阁主的智慧,的确可以猜到自己会去原来的住处。可阁主又为何要这么做?为了打击自己,摧垮自己的信念?若真是这样,阁主绝不会放过这个精心获得的时机,自己到百花楼的一路上,早该死了无数次。但若不是阁主,又有谁能够知道这个约定?
问题想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
花满楼道:“我们现在至少确认了一件事,葛桑身上的红土的确就是在这里沾上的。现在需要知道的是,若他在这里身亡,尸体又为何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济南城外?”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在联系到凶手知道自己和葛桑的约定,云初霁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那人也在朝观山庄。与葛桑约定时,自己尚未痊愈,很可能未发现藏在暗处的凶手。或许他原本打算在朝观山庄报仇,却不想郑涂身故,连舜又早早离开,剩下的一个葛桑也躲了起来,所以只能另寻时机。此人杀了葛桑之后,特意将他的尸体运到济南城外,就是想骗连舜一路奔波劳累,再趁他疏忽时下手。而且济南这个地点,很可能说明这人不打算放过身为华映晖儿子的华子屹。
可那人究竟是谁?云初霁一遍一遍地回忆着当时在朝观山庄的人,为了隐藏行迹,那人不一定穿的是黑衣,甚至年龄相貌都有可能易容伪装。回想了许久,先是觉得几乎所有人都有嫌疑,然后又一一将嫌疑排除,只能再重新盘算一遍,如此再三,仍旧确定不了可疑之人。
陆小凤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夸张地揉着肚子说:“我这人啊又个臭毛病,一饿,脑袋就不灵光。”
花满楼道:“听说这里的刀切面不错。”
听到两人说话,云初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脑中仍在盘算。随着一遍遍反复,思绪不仅没有逐渐清晰,反倒因为她心中腾起的焦躁越来越乱,几乎乱成了一团浆糊。忽然,一直手按在她的头上,重重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耳边是陆小凤的声音:“想的越用力越会适得其反。”
云初霁深知他说的有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逐渐平复。她抬头望向关心自己的二人,露出一抹笑容,道:“是有些饿了。花满楼,哪家刀切面好吃?”
花满楼推荐的面馆店面很小,店里只能放下四张桌子,加上另添在外面的两张桌子,一共也才六桌。不过看样子生意倒是不错,离饭点还有半个时辰,屋内已经有了两个客人。
云初霁不喜欢闭塞的环境,因此三人一起坐在了外面。不多时,三碗热气腾腾的面就端了上来。闻着诱人的香气,再看清爽的面汤,云初霁这才察觉腹中早已饥火中烧,连忙拿起筷子。面条入口,更觉其爽滑劲道,十分好吃。
连自认吃过不少美食的陆小凤也连连称赞,问道:“这家面馆有些偏僻,恐怕只有当地人才知晓。花公子莫非认识哪位许州姑娘,受邀来过这里?”
云初霁也好奇地侧头等他回答。
花满楼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先前未曾来过。是我大哥有次从许州回来,谈及经历,对这家的面条赞不绝口,所以我才记下了。”
云初霁点点头,边吃边习惯性地观察周围的环境,突然看见了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莲夫人也看到了他们,微微惊讶后很快转为喜悦,笑吟吟地走了过来,直接坐到了陆小凤身边。
“你们倒是会挑,这里可是整个河南最好吃的面馆。”
看到熟客前来,而迎上来的老板连忙憨厚地笑道:“整个河南的面馆那么多,我哪排得上名号。”
莲夫人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我说最好就最好,哪那么多废话。还照老规矩,给我来碗面。”
老板知道她的脾气,也不着恼,笑吟吟地应了一声,回去下面了。莲夫人见陆小凤仿佛身边根本没多出一个人一般,依旧专注吃面,不由眼眶微微泛红,委屈道:“你这是在生我的气?你都不知道,我自离开后又多煎熬。每天都想去找你,但我又清楚的知道我不能,只能硬生生地克制,因为我不想让自己耽误你去你想做的事。可你呢,居然生我的气?”
容易对女人心软本就是陆小凤的弱点,再听她那泫然欲泣的声音,终究无奈地叹口气,道:“我并非怪你离开,而是你不应该再来这里。”
“我当然得回来,我得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莲夫人望向陆小凤,“其实我昨天就来了。可我一想到自己差点死在那里,我就不敢进去。陆小凤,你陪我一起,给我壮壮胆好不好?”
自莲夫人坐下,云初霁就和花满楼一起识趣地默默吃面,现在听她这么说,心中不由觉得奇怪,莲夫人当年也是行走江湖的一个人物,不知面临过多少生死,怎么这次会害怕?再想到方才莲夫人那少见柔弱的样子,云初霁突然了然,果然动情之后,平时再怎么坚强示人,也会忍不住想向心上人撒娇。至于陆小凤,云初霁也再清楚不过,肯定招架不住这种哀求。
果然,陆小凤点头答应。莲夫人立刻由哭转笑,靠在他的肩上,满意地说:“我就知道你待我好。”
连舜的住宅名为连璧苑。“璧”指的是门内的照壁,据说这块白日普通的石头,到了夜间月光下,犹如吸收了月之光华,变得玉石般晶莹洁白。陆小凤伸手在照壁两边摸了摸,但他不通玉石,只觉得与一般石头无二,看不出究竟有何玄机。
“不过一块破石头罢了。”莲夫人不由分说拽起他的胳膊,将他直接引到后院。后院种了许多花木,倒不负“苑”之名。这些花尽是红花,一眼就可以看出主人是谁。
陆小凤道:“这些都是你种的?”
“老夫少妻不都这样,他平日里不准我随意出门,我只能种些花花草草打发时间。”寂寥落寞从莲夫人脸上一闪而过,她突然狡黠一笑,“其实我偶尔也会偷溜出去吃碗面,他从未发觉。”
陆小凤看着她,突然问道:“你这次离开后,准备去哪?”
“浪迹江湖的女侠做过了,独守空房的夫人当腻了。”莲夫人想了想,“我应该会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搭一间小房,悠闲过活。我呀,肯定会记着给你留扇门,到时候你想来时便来,爱留多久便留多久。”
连璧苑不算大,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连舜的书房。书房很简单,仅桌椅、书柜而已,用料也都是较为普通的榆木。但这间书房也不简单,正对房门是一整墙的彩砖壁画。画中有一片湖,其下方是满满当当碧翠的荷叶以及其中亭亭玉立的荷花,这荷花栩栩欲活,恍惚间似乎能嗅到淡淡荷香。有一木桥直指湖心,末端乃一小亭,小亭中有一男子,拿着酒杯倚在栏上,望向前方。他目光所及,乃是一红衣女子。那女子脚踩木筏上,双手平伸,衣袂飞扬,正在翩翩起舞。画的最上方,天空挂着一轮弯月,月光朦胧,为那起舞的女子添了一份缥缈之意,恍若仙子。
陆小凤仿佛为画中人所吸引,凑近看了许久,喃喃道:“这是你?画的是你和连舜初遇时的场景。”
云初霁也叹道:“倒是一个深情人。”这书房的家具都很简单,唯独花费大价钱做了这面墙,只为时时回味当时情景,由不得云初霁不夸赞。再想到他还年年祭拜之事,云初霁感叹道:“难怪也只有他每年都去祭扫。”
“他早就不自己去了,都是派人去而已。”莲夫人的声音甚至比进来前还冷淡几分。
云初霁完全不认同这话,派人去并不会减少其中情意。她看向莲夫人,却发现她看画的眼神中并无情,只有恨。由爱生恨的那种恨,云初霁再清楚不过,那种恨中往往掺杂着怨。可莲夫人的恨却不同,那是一种纯粹的恨。
莲夫人察觉到云初霁的目光,侧头看向她说:“作为过来人,我送你一句话。不仅所听不能轻信,所看亦要怀疑,凡事都得辨,千万不要相信别人自说自话的深情。”
云初霁一时想不通她为何这么说,只能下意识地点头。
花满楼一直轻轻触摸着砖画,此刻突然说道:“这砖能动。”说着他轻轻按动画中女子手边那块砖的边缘,砖块随之翻转,一柄剑随之出现在女子手中。
莲夫人恍然道:“是了。他们嘲笑我是只会舞刀弄枪的糙女子,远没人家舞者之灵巧婉约。我气不过,就去学了舞剑。不过我不习惯与别人相同,所以那日我舞的其实是自己用的双刀。”
随着她的话,花满楼再次按动砖边,果然,下一面便换成了握刀的手。云初霁也随后转动另一边的手部砖块,让另一把刀出现。
陆小凤道:“可还有与当日不同之处?”
莲夫人当即如梦初醒般扑向荷花附近,只可惜无论她怎么按,那里的砖块全都纹丝未动。莲夫人满脸失望,颓然坐在了地上。
陆小凤叹道:“看来并不是每块砖都能转动的。”
“湖面以上的部分都能动。”花满楼提醒道,“每块砖的纹路相接,可以从这里入手。”
话虽如此,实则每块砖的纹路都十分近似,恐怕除了花满楼的手,很难看出差异。云初霁看着亭中人看了许久,终于察觉了一丝不对,脖颈处的砖缝花纹衔接的并不顺畅。下方的荷花荷叶不能动,按照纹理顺接,最可能需要转动的头部的那块砖。接连转动两次后,云初霁终于找到了她觉得最能契合的那面,此刻画中男子的目光不再看向女人而是投向了空中的那轮明月。
陆小凤问道:“花满楼,你说这月是圆是缺?”
花满楼道:“既然璧彩澄空,我认为是满月。”
陆小凤上前转动有月亮的那块砖,将弯月换成了满月。之后,花满楼按照纹理,一一选择转动天空部分的砖块。转瞬间,原先朦胧月色变得澄澈,缥缈之意也转为了空灵之境,只是换了不多的砖块,却全然像是换了一副新画。(注1)
但众人都没有关注砖画的变化,因为随着最后一块砖画翻转,下方原先不能动的荷叶处有一块砖突然弹出半截,再细看,却见石砖中空,竟是一个抽屉。莲夫人离得近,正要去拿,却被眼疾手快的云初霁抢了先。
云初霁看清手中物件,不由惊讶地“咦”了一声,因为那是一金一银两块玄玉。她举到眼前仔细端详,喃喃道:“这……”
莲夫人已经站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伸出手,道:“给我看看。”
云初霁没想太多,直接递了出去。莲夫人直接抢过金玄玉,飞身闪到屋外,越来越远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回几人耳中:“既然你们帮我拿到了金玄玉,那块银的便送给你们了。”
陆小凤早知她别有目的,此刻也只是叹息一声,没有去追,却见云初霁同样一脸惋惜,疑惑道:“这么了?”
“我叹她算计了半天,却只拿了枚假的。”云初霁知道二人不解,解释道,“世人皆知此乃天然墨玉,却不知亦有人为染色。据说最初时,玄玉没有金银之分,仅刻了“玄”字。这只是显露在外的“玄”,隐藏的“玄”则在玉身,整块玉看似墨黑,实则细看可以看到隐隐透着红,用初代阁主的话说,这叫黑中藏玄。 ”当日听初岚说这些时,云初霁只觉得初代阁主实在是一个爱故弄玄虚的家伙,玄色本就是黑中透红,他非要在墨玉上用这颜色,实在多此一举。如今看来,倒还真是有用。
云初霁思绪翻转,口中却未停歇,继续道:“当时规定不严,以至于出现了公然叫卖玄玉之事,初代阁主才将所有玄玉收回,在刻痕处嵌上金线,变成金玄玉。然后又做了另一批玄玉,嵌上银线,成为可以买卖的银玄玉。不过银玄玉玉身则与金玄玉不同,乃是黑中藏纁,纁乃黄而兼赤,为防与金玄玉有明显差别,纁色用的极少。故而一般人几乎分辨不出金银两种玄玉,其中差别仅有砚组的五大掌柜、墨组七人以及阁主才知道。莲夫人拿走的那枚玄玉,虽是金线,玉身却是黑中藏纁。看来造假者猜到玄玉另有玄机,却不知玄机为何,才会熔了一块银玄玉的银线,改成金线。这种假玉拿到玄墨阁,也换不了真东西。我猜造假者应该就是连舜,所以他才会因担心被识破,再备一块真的银玄玉。只是不知他究竟交易什么,会担心用银玄玉被拒绝。”(注2)
“原来如此。”陆小凤恍然道,“说实话,我其实一直想不明白,玄墨阁是不是只有五间书斋?这些个书斋彼此间又是什么关系?如何划分势力范围?”
云初霁已经自觉话多,此时更不愿多说。
花满楼道:“你就算现在不说,我们也总有办法知道。”
“你何时也这么好奇了?”云初霁轻叹一声,若是真放任他们打听,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到时候水掌柜的保证也不一定有用。
陆小凤见目的达成,暗自得意花满楼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作用,完成了交给他的任务。
云初霁解释道:“玄墨阁的确只有五间书斋,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以东南西北中为方位。分别为山东林姓、江南耿姓、蜀地金姓、河南水家、都城封姓。单从称呼应该可以看出来,除了水家以家族相传,其余几家都是门徒关系,只有书斋掌柜可以用该姓。原本按照初代阁主的计划,除蜀地和都城外,东、南、北三地应该继续扩展。但鉴于其他四处离蜀地太远,过于分散后无法相互帮衬,因而第三代阁主停止了扩张计划。五间书斋中,由于蜀地的书斋就在阁主眼前,所以直接受阁主管辖,留守在阁中的砚组也都出自那里。而其他四家,不仅彼此帮衬同样也相互监督。至于范围如何划分,除了各自属地,其实边界上的划分倒不是很明朗。”
陆小凤思索片刻,道:“这么说来,除了蜀地,其余砚组自成一派,互为依存又各自为政。”
云初霁想到水掌柜的话,点点头:“应是这理。”
陆小凤又道:“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云初霁回答:“我想先回我儿时旧居一趟,然后再去华家。”她记得在听完“葛桑”所说的故事,因心绪繁杂,挖开父母墓地后并没有填好,就匆匆逃离。之后的时日,她更是只想逃避,丝毫不想回到那里。但在接受了自己是二人女儿,又因目睹扬晖镖局的破败进一步理解娘亲之后,云初霁终于决定直面过去。此时此刻,她若还不去将墓地收拾好,害得父母继续曝尸荒野,那可实在不孝。
陆小凤看向花满楼问:“你呢?”
“我自然是与她一道。”
“那好。”陆小凤从云初霁手上拿过银玄玉,“那我们华家见。”
云初霁问道:“你准备去哪?”
“我呀。”陆小凤晃了晃手中的玉牌,“先去查一件事,一件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但是我实在感兴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