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藩之中，唯有尚可喜没有跟着反叛，反倒是一直上奏朝廷以表忠心，康熙为了安抚他，晋他为平南亲王，并让其子尚之孝袭爵，授予大将军印。
虽然战局仍旧焦灼，可临近年关，宫里热闹了不少。
不过对保成来说，却没多少影响。一来，为了节省开支，宫中禁止铺张浪费，减去了很多活动，二来，保成还太小，只会让他好好在屋里头待着。
腊月二十八这天，马佳氏正给保成读一些小故事，康熙领着一个小男孩踏进了钟粹宫。保成从出生起，身边的人都比他高很多，这是他第一次瞧见同样矮矮的“小人”。
见小儿子挣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保清，康熙便笑道：“这是你的哥哥。”
说罢，康熙眼神一暗，保清是他的第五子，现在却成了现存的长子，前面的孩子没有一个能活过三个整年，这仿佛一个劫数。
所幸，到明年二月中旬，保清就三周岁了，噶禄将他养得很好，白白胖胖的，和保成一样，像个年娃娃似的，圆润却又不臃肿。
保成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哥哥？”
康熙笑了笑：“对，保成的哥哥。”
保成在看保清，保清也在看保成，他不喜欢这个弟弟，嬷嬷们之前说悄悄话，他都听见了，弟弟出生以后不需要搬出宫，弟弟的额捏是皇后娘娘，出生比他好。最最重要的是，汗阿玛有了弟弟，可能就没有那么喜欢他了。
两个小家伙大眼对小眼，康熙以及马佳氏等人也不吱声，憋着笑，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
最后还是保成先有了动作，他朝保清伸出了两只手，软软糯糯地道：“哥哥，抱！”
保清一愣，立马转过头去看汗阿玛，康熙哭笑不得，看着保成道：“你怎么看见谁都要抱，你现在怎么也十几二十斤了！你哥哥怎么可能抱得动你！”
保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骄傲地道：“保成，小牛，壮，好！”
马佳氏失笑道：“是之前嬷嬷夸他的，结果他给记住了。”
保成又眼巴巴地看着保清：“想，哥哥，抱抱！”
康熙故意板起脸：“保成不听话哦。”
保成吸了吸鼻子，整张脸都耸拉了起来，撅着一张小嘴，看起来分外可怜。
保清在噶禄家也是个小霸王，也有不少玩伴，因为他是皇子，噶禄一家有求必应，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比他大的都让着他，比他小的都被长辈拘着到不了他跟前，不会有这么直接的情感表达，更没有人像这样对他主动索抱过。
保清抿了抿唇，偏过头看向康熙：“汗阿玛，保清是巴图鲁，二十斤而已，可以抱。”他不能让汗阿玛小瞧了自己。
康熙摸了摸他的头：“对，保清是巴图鲁，但是弟弟太小了，要是摔了会磕坏的。”
保清坚定地看向康熙：“汗阿玛，保清可以，不会摔！”
保成也瞪着黑溜溜、圆咕噜的大眼睛：“要！”说着就已经径直向保清扑了过来。
保清立马接住他，紧接着就将他抱了起来。
有宫女嬷嬷守着，地上还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康熙虽然担心，但到底没有阻止这兄弟两。
保清看着怀里的弟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弟弟好小，而且闻起来香香的。
保成也非常配合地窝在了哥哥怀里，仔细打量了哥哥一阵后，“咯，咯，咯”地笑了：“哥哥，好看！”
因为太过小心，保清没多久就感觉手有些酸了，赶忙把弟弟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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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喇氏能见儿子的次数并不多，因此对于能和儿子待在一起的时间十分珍惜，保清也蛮喜欢待在额捏宫里的，因此从钟粹宫回延禧宫以后，就忍不住道：“额捏，我可以留在宫里吗？”
纳喇氏眼神一暗，心里也有些怨恨，可她却不能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将他搂在怀里，轻声道：“保清乖，听话。”
保清点了点头：“好吧，我知道，这是为我好，嬷嬷说，在宫里的小孩容易死，对吗？那弟弟也会死吗？”
纳喇氏吓得魂都要飞了，捂住保清嘴的同时立马看了看四周的宫女和太监，众人也知道其中的厉害，齐刷刷跪了下来，飞速道：“主儿，奴才们什么也没听见。”
纳喇氏深吸了一口气：“保清，在宫里不要说死这个字。”
保清乖巧答应了。
等哄着保清睡着，纳喇氏憋住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把跟在保清身边的嬷嬷都叫过来！”
敲打过嬷嬷以后，纳喇氏想了想，又将噶禄的夫人请了过来。
事实上，纳喇氏对噶禄夫人酸得很，毕竟对方能时时刻刻陪在自己儿子身边，可她知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也不是噶禄夫人能决定的。而且保清在对方府上居住，也得麻烦噶禄夫人照料。
这么想着，见人进来，纳喇氏立马扬起笑脸，和善地拉着人坐下：“也不来我宫里头坐坐，保清多亏了你照料。”
噶禄夫人只坐了小半边，恭敬地道：“应该的，阿哥也很懂事听话。”
现在他们家荣辱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和保清阿哥捆在一块了，阿哥现在已经这么大了，能长成的可能性很大。
纳喇氏轻声道：“保清年纪太小了，对宫里的规矩还一知半解。”
随后纳喇氏把保清的话复述了一遍，拉着对方的手恳求道：“这事还得麻烦你挂心，这宫里不比外头，嘴上不注意，是要吃大亏的。”
噶禄夫人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随意在阿哥跟前嚼舌根的，我回去就都清理了，宫里的规矩我教了一些，原本想着循序渐进，但是现在看来，这事还不能拖。”
第二天，保清在延禧宫里玩得不亦乐乎，纳喇氏把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康熙过来时，发现他大冬天的竟然还出了些汗。
“汗阿玛。”
康熙摸了摸他的脑袋，吩咐哈哈珠子太监梁九功给他擦汗：“不要玩得太狠，到时候吹了风，一热一冷容易着凉。”
保清乖乖点头。
康熙见状笑道：“你倒是玩得开心，你弟弟一直念叨着你呢。”
保清有些诧异：“真的吗？”
康熙含笑点了点头：“等用完膳我准备去看看他还闹不闹了，保清一块吗？”
保清点了点头：“好！”这个弟弟，竟然这么黏人，那他勉为其难去看一看也不是不行。
小孩似乎总是喜欢比自己年龄大一些的，钟粹宫里保成看见保清果然很高兴，大眼睛笑眯眯的，还把自己的不倒翁推到保清跟前：“哥哥，玩，一起！”
保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有没有乖乖听话！”
保成重重点头：“乖乖！”
康熙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扬起嘴角。
这次过后，下午得空保清便去钟粹宫，要么拿着拨浪鼓“咚、咚、咚”地使劲摇着逗保成，要么就当着保成面前吃一些他现在还吃不了的东西。
“甜糕哟，很甜很甜，好吃哟。”
“可怜的弟弟，你不能吃哦~只能看着哥哥吃啦！”
“啊，啊，啊！”保成气，很气，非常气！
保清见状反而故意把甜糕往保成附近拿了拿，等保成手脚并用俯身过去，保清又陡然将甜糕抬起。
这下子，保成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一双大眼睛使劲瞪着保清，气得大叫：“坏，啊，坏，哥哥，×&％￥#……”
后头的胡言乱语保清没有听懂，他咧着嘴，对着甜糕就是一大口，故意发出了吧唧嘴的声音：“哎啊，哎啊，可真好吃~”
“啊！”保成双手一撑，竟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站起来以后挥舞着小胳膊，径直朝保清扑了过去。
保清一愣，连忙喊道：“马佳娘娘，快来看啊，保成会走路啦！他刚刚走了两步，快来看啊！”
保成还走不稳，站了没一会，整个人就开始往下栽，保清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保成伸出胳膊，开始抢保清手上的甜糕。
保清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高高举着甜糕：“不能吃，保成不能吃这个。”
保成眼睛有点红了：“要，想，要啊。”
保清开始后悔今天逗得太狠了：“听话，这个真不能吃。”
保成撇了撇嘴，“哇”地一声哭了：“呜呜呜呜，坏，呜呜呜呜，坏，哥哥坏！”
从里间出来的马佳氏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哄保成，也没有责怪保清，只是含笑道：“谁弄哭的，谁负责哄。”
保成越嚎越凶，大有不吃到甜糕誓不罢休的意思，马佳娘娘不帮他，保清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好话说了一堆。
“保成，弟弟，保成弟弟，你饶了我吧。”
“不能再哭啦，再哭嗓子就哑啦。”
……
一盏茶的功夫，保成还没停下的意思，马佳氏犹豫着想要上前。
保清也急了：“不能哭，爱哭的孩子不是好孩子，不是男子汉，更不是巴图鲁！”
保成也哭累了，好奇地看向他：“图鲁鲁？”
保清纠正他：“是巴图鲁，代表着勇士，是最厉害的。”
保成懵懵懂懂：“巴鲁鲁。”
保清再次纠正：“巴图鲁。”
保成重重点头：“巴图鲁鲁。”
保清有点心累，撇了撇嘴：“笨蛋弟弟，是巴图鲁。”
保成听懂“笨蛋”了，不高兴地甩了甩胳膊：“巴图鲁！”
保清一下子又高兴了起来，把甜糕递给宫女，自己一下子就把保成抱了起来：“厉害！”
保成得意地扬了扬眉：“厉害！”
保清回去以后，他身边的宫女把他弄哭保成的事情告诉了纳喇氏，纳喇氏揉了揉眉心：“我要不要由着他们接触？”
她是内务府正黄旗包衣出身，远远比不上后头有赫舍里家族撑腰的皇后。
纳喇氏身边的大宫女道：“主儿，皇上不是也没说什么吗？应该也是希望兄弟间在一起玩闹的，小阿哥才八个月大，哭哭闹闹是正常的。”
纳喇氏点了点头。
这么点孩子打闹，康熙压根不可能放在心上，反而感觉兄弟俩相处还蛮有趣的，得知保成能站能走很是高兴。
康熙眼含期待：“保成，走一走。”
保成懒得理他。
康熙并不气馁：“站起来，走给阿玛看看。”
保成拍了拍自己的小腿：“不不。”
康熙也不生气：“站起来可以吃肉沫。”
保成的小眉毛都皱到了一块，努力撑着手想要站起来。
康熙见状帮了他一把，两只手扶着他的腰，就将人带了起来。
保成给他面子，走了两小步，腿一软，就又瘫了下来，他仰头看向康熙：“厉害！”
康熙哭笑不得：“嗯，厉害。”
保成咧嘴笑了，露出了新长出来的，四颗小小尖尖的牙齿：“巴图鲁！”
康熙扯了扯嘴角：“嗯，巴图鲁。”现在巴图鲁的要求真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