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下）
楚念安自从出宫立府以来，公主府的后院基本是个摆设。但如今，楚长珏塞了五个风格各异的美男子进来，当真是给了她一个好大的惊喜。
她站在院落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行礼的五个男人。为首的那个低着头开口道：“太子殿下说外面的难免会不干净，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恐伤着您的身体。”
楚念安闻言沉着一张脸，她刚借题发挥处理了几个眼线，楚长珏便迫不及待地又送来了五个想要试探她是不是真性情大变。他还没登基，疑心病就如此之重。好得很呐，她这个弟弟。有这么一瞬间，楚念安当真怀疑楚长珏是不是自己亲弟弟。
【给自己亲姐姐塞面首，这个太子当真是有病啊。】一道清越的男声蓦地响起，刚想吩咐云清安置这五个人的楚念安脚步一顿。她眯起一双丹凤眸，审视般地打量着五个人，但他们依旧恭顺地跪在地上，并无一个人开口说话。
难不成一朝重生，她可以听见旁人心声？但为何在此之前不能听见，莫不成只能听见这一人的声音？
楚念安有些狐疑，但那个男声又响了起来：【系统，你说她为什么还不让我们起来，不会是想砍了我们吧？】她环顾四周，确信并没有任何人开口。
系统？这又是何物？
楚念安眯了眯眼睛，她改了主意，慢慢地在每个男子面前踱步，直到停在一个身穿月白云纹衣裳的男子面前。【统子！救命！公主她……她停在我面前这么久，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你。”楚念安居高临下地道。男子身形一顿，但很快按照她的吩咐，乖顺地将头抬起。饶是楚念安两世为人，也不由得呼吸微微一滞：面若桃花，貌比潘安，大抵就是说的这种长相了。
而他那双眼睛，更是眼波流转极为勾人，偏偏又是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更叫人心生喜爱。
“倒是个美人，难为太子将你搜罗起来。”楚念安回过神，轻笑一声，“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草民名叫池序然。”他恭恭敬敬地叩首回道，但他的内心却是不断地和那个系统聊着，什么攻略，什么回家之类的。
楚念安面上不变，实则颇为好奇地听着池序然不断在内心自言自语。落在旁人眼里，倒显得他俩有些情意绵绵。
旁边几个跪着的面首不由暗中瞪了一眼池序然，有一个胆子大的，不等楚念安吩咐便抬起头膝行几步，娇娇柔柔地开口唤着：“殿下。”
尾音上扬，几乎要腻死人。
他抬起手想要去抓楚念安的裙摆，却被她迅速躲开。楚念安一双柳眉上扬，凤眸微怒：“放肆！来人，将他拖下去掌嘴三十，扔回太子府！”
其他人皆是一惊，连忙伏首，恨不能找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池序然内心的碎碎念也停了下来，随着众人叩首行礼。
楚念安无视面首不断地求饶，转头吩咐道：“云清，带他们下去。若有不安分者，皆是这个下场。”
末了，她指了指池序然道：“今晚你侍寝。”
夜晚，楚念安身穿单薄的中衣，一手捧着棋谱，一手执着黑子。房门“吱呀吱呀”地响了两声，又被轻轻地合上了。她余光间瞥见一道欣长的身影，紧接着一件红色的大氅便披在了她身上。
“虽说入了春，但夜里还是有些寒冷的，殿下刚刚痊愈，还是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才是。”池序然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轻声道。
楚念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朦胧的烛光令池序然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只能惴惴不安地站在那里，连呼吸声都不由自主地放慢。
【系统，你说她会不会突然就命人杖毙我啊。】
【如果我被杖毙了，还能重开吗？】
楚念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最终像是逗小孩一样开口道：“今日那人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本宫最不喜人不听话。如果，你哪天惹本宫不开心了，本宫会毫不留情地，杖毙，你。”
池序然浑身一颤，立马跪下行礼，颤着声音道：“草民定会听殿下您的话。”
“是嘛？”楚念安笑了一声，她微微俯身，捏起池序然的下巴，盯着那双狐狸眼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你不如告诉本宫，你究竟是什么人，是效忠本宫，还是，太子？”
“回殿下，草民只是孤儿，如今做了您的面首，自然是忠于你的。”池序然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惊慌，他刚想要磕头，但楚念安捏着他下巴的力度忽然加大，强迫着他与她对视。
她那双丹凤眼看着他宛如盯住猎物的毒蛇一般，池序然只觉得一股凉意爬上脊背，但还未等他想什么借口缓和什么时，楚念安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那你倒不如给本宫解释解释，何为系统？何为攻略者？”
池序然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停止了运转，他愣怔地看向楚念安，一股濒死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咬着唇，直到舌尖尝出一丝腥甜来，他才稳住心神，郑重地叩首沉声道：“殿下恕罪。”
“恕不恕罪，就看你的回答能不能让本宫满意了。”楚念安起身坐回了榻上，捻其一枚棋子道。
跪在地上的池序然咬了咬牙，几番衡量之后才慢慢道来：“回禀殿下，我……来自于未来。”说完这一句，他便抬头看了一眼楚念安，但对方似乎波澜不惊，仍旧在下着棋。
见状，池序然便接着说：“我在原来的世界已经死亡了，但在这个世界重生并绑定了系统，如果我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我就可以回到原世界。”
楚念安听到“重生”一词后，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看向池序然挑眉问道：“那你原先是做什么的，缘何会身故？”
“我原先……还在读书，是因为考研……或者说殿试复习而心力憔悴猝死的。”池序然垂下头，眼中划过一丝心痛道。
【只差临门一脚了，偏偏就猝死了，还得让导员背个处分。】
楚念安挑挑眉，不知道池序然又在心里说些什么听不懂的话。她轻轻敲着案几 ，半晌才问道：“你如今，站在谁一边？”
池序然指尖微颤，但他抬起头看着楚念安坚定地道：“我站在殿下您这边。”
“本宫如何能信你？”
池序然听到这个问题后，面上有一瞬间的尴尬，他似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闭着眼咬牙道：“系统给我的任务，就是攻略您，只有您对我的好感达到一定要求后，我才能回到自己的时空。”
楚念安敲着案几的手一顿，面前的青年已经红了脸，即使在烛光之下，也能看清他白皙的脖子都泛上了一层红晕。想必这身体里的异世灵魂，大概涉世未深。
“既然投身本宫的阵营，你能为本宫做什么呢？”楚念安伸出手虚扶起池序然问道。
池序然垂眸，楚念安便又听见了他的心声：【系统，你那儿有什么情报吗？】
很快，他又抬起头道：“先皇后手中还有一支暗卫队和一批心腹名单，她将号令暗卫队的玉佩与名单一起放在了凤宁宫的暗室里。”
夜深，半明半灭的烛火映在了楚念安脸上，她看着面前的棋局，白子已被黑子杀得溃不成军。不远处的床榻上，被下了蒙汗药的池序然已经沉沉睡去。
房门被猛然推开，带上了几分怨气。“大半夜的你不睡，干嘛非拉着我？”方婉容气鼓鼓地坐在楚念安面前，一脸怨恨的质问着。
“有要事相问，不然也不会半夜让云清去请你来了。”楚念安赔笑着将一碟荷花酥推到她面前。方婉容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捻起一枚酥扔进嘴里，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床榻上的池序然，惊得一下子噎住。
楚念安连忙将茶水递给了她，方婉容连喝几口才咽了下去，她杏眼圆瞪，满脸惊恐的结结巴巴问着：“你说的要事，不会是强抢民男了吧？”
“想什么呢？”楚念安没好气地说，“他是我那白眼狼弟弟送来的眼线，不过如今被我策反了，你有毒药么？”
方婉容猜出了她的心思，瞥了眼池序然后又是一个白眼：“有是有，但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怕是刚吃下毒药去，便要去走一遭奈何桥了。”
“你大半夜巴巴地喊我来，不会就为了要毒药吧？”方婉容眯起一双眼睛，手上纂成了拳，大有一副楚念安敢点头她便一拳挥上去的架势。
楚念安默默地挪远了一些，道：“自然不是，找你是为了打听母后的一些事。”
方婉容挑眉，看上去十分诧异：“姨母？你又不是不知我不喜她，我如何能得知她做的事？”
“外祖有没有提过，他收养母后前，母后是个什么身份？”楚念安问道。方婉容一时间也沉默了，她撑着下巴，思考了许久后才犹豫地开口道：“我也只知道姨母是外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
她停顿了一会儿后才看向楚念安问道：“你为何会突然想起问这些？”楚念安垂下眸，并不作声。前世，她机关算尽，一无所有只能拼着性命去帮助楚长珏，但如今却告诉她，她的母后藏着一支暗卫队和心腹不曾告诉她。
那么，她亲爱的弟弟楚长珏会知道这件事吗？
她的母后，她当真是看不透了。
良久，楚念安才悠悠长叹一声道：“有人说，母后她手握一支暗卫。但方家是医者世家又如何能培养起一支暗卫？后来她入了宫，虽说做了皇后，可也是靠父皇宠爱得来的。说破了，是个虚位。”
楚念安只觉得这其中必有她前世未能发觉的隐情，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方婉容一时间也沉默了，半晌才道：“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楚念安摇了摇头，道：“要么是外祖瞒着我们，要么从一开始，母后就瞒着所有人。如今死无对证，我们有没有其它线索，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蛇？你是说楚长……”方婉容话还未说完，便在楚念安幽深的目光下住了嘴。楚念安拿起一旁的小银剪，将烛芯剪了剪。烛火明明灭灭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窗外，春雷声由远及近，沉闷的压抑着。风声四起如鬼泣，难免不叫人胆颤心寒。
山雨欲来风满楼。
“荒唐！你弟弟做出那种事！你现在也来掺和一脚！念安，你当真觉得朕不会处罚你是吗？！你对得起你母后的在天之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