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演出17
“欸……星野是不是有点怕五条老师?很少看到她紧张成这样。”
虎杖还是没有抓住重点,认真想了一下:“很意外啊,上次去密室那次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星野总是说话温柔,不急不躁,却是感觉不会服输的样子。”
“五条老师最近难道对星野……唔唔!”伏黑和钉崎的表情逐渐惊恐,一个掐脖子一个捂嘴:“没有这回事!”“你别瞎说!”
“悠仁说得很对,我们关系当然不一般。小夜酱是老师亲自找回来的,相当不省心呢。现在跑到总监部那边发光出力了,说明老师的眼光很准,相中的人到哪里都被寄予厚望。”大大方方地勾着胳膊,往我肩背拍了拍。
“伊地知完全靠不住,一得意忘形就出乱子,正好能拿来做反面教材。没办法的呀,总得找措施补救吧。”
伏黑抽了抽嘴角:“你在说你自己?”
他不以为然摆手,又看向我借着动作凑近半寸。
拖着懒散长调,捏着眼镜腿,把墨镜架回鼻梁:“每天都在义务劳动,教育学生好难,老师好不容易哦~”
我为难地红着脸不说话。
“那又怎样!戏弄人很好玩是吧!”钉崎义气地大吼。
干脆拍得桌子震天作响:“好累啊,净在瞎扯淡,我们今天是要干什么?要不干脆解散回去了。”
虎杖惊了:“——欸咦!生气了?”
钉崎:“才不是什么‘欸咦’,这张叫人干活的脸很让人火大啊。”
我低头盯着自己脚尖,然后抱起电脑,又拖了张折叠椅,默默跟他们三个坐成一派。
安全的人际距离令人放心。
接着低头慢慢说:“我们聚在一起,是要说伏黑同学的事情。如果没别的事情,我们就先说正事吧。”
“惠怎么了?要为解决全球温室效应出力?好哦~老师也要加入!”
“好冷的笑话。”伏黑面无表情:“你别越来越起劲了。”
“那个,甜点在冰箱里……”我见五条悟起身,朝冰箱指了指。
“在中间那层。”补充了一句,飞快闭嘴。
五条悟翻箱倒柜,搜刮出颜色各异的包装盒堆在柜台,又挑了几块点心叼在嘴里,飞扬的眉宇难掩欢喜之色。
“唔哇,找到了宝藏,这款限定——我昨天才发推点赞过耶。”
硬了。
拳头硬了。
那个是仓鼠买的,不要看我。
“啊,那里是个乡下到不行的地方哦,连便利店都没有。”
把每个人霍霍过一遍的五条悟,用突然想到什么的口气憋笑说:
“我有很多事要忙,就只能拜托给惠了。”
再没完没了拖下去,难得的聚会就要被毁掉了。
“首先是村民失踪……接着是调查失踪的刑警失踪……”
我吸了口气,露出虚伪的笑容。
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接着是接头人失踪,接着是前来调查的总监部的人失踪——这么可疑的事件,就一起来复盘一下具体情况吧。”
伏黑惠的任务地点坐落于一座偏僻的乡下村子。
在苍莽的山地间,远眺尽是自然风光,穿过蜿蜒费劲的乡间土路,满眼是城里难得一见的农田庄稼,呆在村里的也尽是跟不上时代的老人。
正因为一个年轻人都看不到,这里必然是相当保守、落后,丧失活力的地方,随着时代发展淡出人们的视野。
这样的地方又免不了传承古老神秘的民俗文化,总之出现什么样的怪事都不稀奇。
伏黑惠先是在村子周边调查了一番,但并没有发现咒力残秽,也没有发现明显的可疑之处,首先排除了地域问题导致的异常情况。
为了了解更进一步的信息,他把自己设定为“爱好野鸟无意间涉足的学生”,向村民搭话。
“我遇到了一点麻烦。”伏黑惠这样自我介绍:“我的家长因为工作原因,今天没法立即来接我了,我想找个地方住宿。”
村民并没有表现出对外来客的排斥,相反,每个村民都热情到了令人不适的地步。他们告诉伏黑惠,如果想找地方住宿,可以去奥野家。
“找到你了,你是在找住处的那个学生吧?是的话可以来我家住哦。”
主动出现在伏黑面前的,是一位清瘦的中年人,大概五十岁上下,带着老式眼镜,穿着白衬衫和棕色老头衫,有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尽管发色已然全白,依旧显得很有精神。
伏黑判断奥野就是这个村子的话事人。一是其他人说起他语气很尊重,二是奥野与大部分拿着农具的村民不同,他穿着干净整洁,看上去并不需要依靠种田维持生计。
当天伏黑并没有从村民身上探查到咒力,也没有在村子内发现咒力残秽,他判断造成失踪事件的元凶应该不在其中。
夜深了,奥野沿着山道走向村子外野,那里有一座祠堂,他伸手打开了祠堂侧边小仓库的门。
哪怕只是远远观望,也能感受到阴湿深沉的诅咒。
或许因为伏黑表现得比学生的外表更加无害,村民并没有对他做出人身限制。他轻而易举地跟在奥野后面,找到了诅咒的所在之地。
奥野一改白天热情友善的嘴脸,用凶恶的语气朝里面说:“我准备了代替你的祭品,那是个比你更年轻,更符合蛇神喜好的男人。”
“仪式如果能圆满完成的话,你的献祭就能推后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牺牲村子里的人。”
“那家伙应该和之前的几个祭品一样,多半是为了调查蛇神大人的事来的。”
“别担心,会没事的。”
月朗星稀,掠过树叶的阴风将奥野的声音传递得格外清晰,连同仓库中的求饶和哀鸣,窸窸窣窣地爬过沉积着泥泞腐烂的土地。
奥野殷殷说着可怕的言语。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气缓了下来,其中的蕴含的狠绝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当奥野重新戴上平和慈祥的笑容走出祠堂,他显然已经在心中做出决断。
至此伏黑了然。
这就是隐藏在平静村落的巨大秘密。
失踪的人是村民献给蛇神的祭品,整个事件是整个村子合谋的结果。
“通过之前的调查,我已经意识到这个不是一般咒术师能够解决的问题,所以才交给惠哦。”
“哈?故意找事吗?”钉崎说。
我的手机却在这时震动了:“是伊地知先生的电话,可能是工作,你们先聊吧。”于是起身走到窗边。
很快结束通话。
视线所及之处,五条悟似乎在进行“我来考考你们”的游戏。他全身包裹着高□□服,比划着两根手指姿态松弛,气质勾人,侧脸如雕像挺立。
五条悟经常用老师的身份压人,要求别人做这做那,不过他其实没多少老师架子,做事随性幼稚,反而跟故作成熟,用大人语气说话的小孩似的。
或许可以提这么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个男人生活在丰富的世界里,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丑态百出的诅咒,却可以长不大。
明明已经是奔三十的人了……感觉,就有点惨。
聊天还在继续,我冲调了咖啡和其他饮料,给每个人分发完毕,回到自己的座位。
“唉,我说你啊,稍微动动脑子。”
“话虽如此,为什么一定得是伏黑?如果是有其他人,祓除咒灵应该更轻松一点。”
“伏黑的术式优势太明显了,尤其是单独行动的时候,光是可以召唤式神飞行这点就占了太多便宜了。”
“哦!好厉害啊,伏黑!”
“没什么。”
“这次的事件如果不能及时解决,会引起大规模的灾害。我看过资料了没问题的啦。”五条悟撕开甜品包装袋,兴致勃勃地评价:“这东西吃起来有种天堂的味道。”
“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伏黑说:“如果危险程度再高一点,就不是我能应付得了了。”
“惠最近太松懈了。”五条悟突然严厉:“之前在密室被折腾得焦头烂额,这是爱的鞭笞。”
“呃!……”
“好恶心。”
“不只你一个人这么想。”
五条悟无视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那个祠堂寄宿着咒灵,起初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咒灵,倒霉的是,村子里有人不小心撞见了它,更不幸的是……其中有个人是可以看到咒灵的。”
“也不知道是那个人本身就有看到咒灵的天赋,还是将死之际突然觉醒了这样的能力——”
“面对着此生第一次见到的异形怪物,村民将那个咒灵视作神明,并决心供奉。”
起初咒灵会无条件地袭击所有遇见的人,可吃掉一个人之后,它就老实下来了。村民从此得到灵感,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开始听从那个看得见咒灵的人,定期为咒灵献上活祭品。咒灵享用着村民的敬畏,吃下了一个又一个的人,逐渐积累起了惊人的力量。
祠堂沾染了活祭所诞生的浓郁的不详气息,连空气都显得变得阴湿恐怖。
奥野走出祠堂的仓库,凶神恶煞的表情逐渐消散,竟展露出笑容。
大概是觉得一切顺利吧,那异常的笑容沾染了诅咒血腥味,令人几欲作呕。
伏黑不敢动弹,躲在同样黑暗的树林,直到男人离开此处。
任务的凶险程度远超乎他预料。
其中隐藏的关键是——有时间限制。
一旦拖延下去,咒灵就会陷入饥饿,去袭击村民。吃掉的人越多,咒灵就越危险。
要立即祓除。
杯子里的饮料几乎见底,裸露出玲珑剔透的冰块,五条悟叼着吸管发出咕噜噜的动静。
“哎呀,什么都不懂却一股脑蛮干的人,可是能惹出一大堆麻烦来呢。”浅粉的唇缝吐出轻飘飘地叹息。
五条悟认真板起脸,没到半秒就笑了,吐字懒懒软软,眼波潋滟玩世不恭神采如常。
“是不是啊?不管怎么说,诅咒也只能是诅咒,不可能成为神明。”
心里的小鹿好像被袭来的洪钟猛地冲撞了一下,惊心动魄哐当作响——好像就有了似是而非的回应。
在近来很多次的梦里。
他也总是漫不经心的,语调不清不重地在唇齿间碾过。那张沉溺失神却强势审判意味的面孔实在过于冲击。
“我都说了交给惠来做,惠一定没问题,我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没问题的。”
“……嗯。”
“……”
“这句话总觉得有种很强的既视感。”
我整个人都扭向另一侧,抚住依旧狂跳的心口。
哑口无言。
不行,我得继续想办法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