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话音刚落，原本静放在沙发的抱枕，打了个转，向空中盘旋而升，徐徐地飘在了颜仟仟的面前。
柳遇略带轻蔑道：“你说这个？”
颜仟仟紧紧盯着抱枕，满眼不可思议。
柳遇倚靠在沙发上，左手轻拍着沙发，神色冷冷道：“这是……”
未等柳遇说完，奚潼便在一旁悠悠道：“是影子吧。”
柳遇的眉毛略微抖动了下，看向奚潼。
颜仟仟听闻也朝着奚潼看了过去，诧异道：“影子？”
奚潼伸出洁白修长的手指朝着地面指了指。
颜仟仟顺着所指方向看了过去，地上只有抱枕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并无异常，便又歪着头看向奚潼。
奚潼抬了抬帽檐，目光直视柳遇：“那现在请这位道长把抱枕移动到我面前。”
听闻，颜仟仟便看向柳遇，见柳遇无奈地笑了下，随即抱枕便沿着水平面向奚潼面前移动。
“仟仟，注意看地面。”奚潼双臂环胸，饶有兴趣地看着。
颜仟仟也低着头，紧紧地盯着影子。
老旧的木质地板中央，一个四方块的影子正缓缓地向前移动，随着移动距离的增加，原本小四方块的边缘长出了一个小孩子粗细般的手臂，随着距离的增加，手臂也在不断加长，死死地抓着柳遇影子的左肩，而影子上方却空无一物。
颜仟仟伸出手臂，在空中挥动了几下，看着地面影子的方位又捏了几把，什么也没有摸到。
只能看到地面上颜仟仟的影子在狰狞地捏着那孩童的手臂。
颜仟仟一边胡乱地抓着，一边说道：“这哪来的小鬼在抓着道长你呀？”
奚潼靠在沙发上，重新将帽檐压低道:“你可要看清楚了，到底是谁抓着谁，到底是哪个小鬼在抓着别人？”
颜仟仟席地而坐，盘起腿，歪着头思索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
奚潼朝着颜仟仟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颜仟仟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道：“啊，是这样！”
见这二人一唱一和，柳遇的眉毛不自觉地又抖了一下。
颜仟仟侧过身子，换了另一只手拄着下巴，看向柳遇说道：“道长这影控术可真是了得，昨天夜里奶奶是你操控的吧？”
在奚潼的提示下，颜仟仟才算是把这一系列串起来了，所谓的灵车后盖翻起，“尸体”起身，抱枕悬空，它们的共同特点就是影子。
影子会随着物体的位移而位移，那反过来，如果想让物体移动呢，那就控制它的影子。如果影子动了，那物体岂不是随之动了，想来地上那婴儿的手臂就是柳遇用来控制他所想操控物体的工具。
柳遇失笑道：“两位了得，我确实习得些驭影之术，也就只能控制些没有自主意识的物体罢了。”
颜仟仟想到昨天夜里李淑琴怪异的爬行姿势，便问到：“你的控制能力会有条件限制吗？比如没有意识的人，会比没有意识的物体更难操控些？”
柳遇摆了摆手道：“这个倒是没有，没有意识的事物，无论是人，动物，还是物品植物，对于我来说所控制的力度都是等同的。”
“那昨天晚上我奶奶为什么以那么诡异的姿势爬行？难道不是和你的驭影能力有关？”颜仟仟问道。
柳遇捋了下白色发丝道：“毫无关系。只是我觉得以那种诡异的姿势爬行和当时的场景比较相配。”
颜仟仟：“？”
“……”
面对这种怪人，奚潼第二次也就见怪不怪了，没有接下去，而是直接了当：“说说交易吧。”
柳遇娓娓道：“现在你们已经知晓驭影之术了，习得此术之人的影子是可以脱离光，水，风这些周遭环境自由活动的，甚至通过连接是可以操控其他东西的移动，对于获此术之人如此，但对于普通人可亦非如此。”
“普通人的身体和影子仅仅产生偏差就很危险，就更不用说丢了影子的人。影子丢了的人，比如像你们的奶奶，看似还活着，不过和活死人差不多，没有意识，没有感知。”
“对了，这种痛苦不会持续太久，随着呼吸的减弱，差不多一个月左右，就该活到头了。”柳遇言语轻巧，仿佛见怪不怪了。
昨夜月色朦胧，漆黑的一片，再加上神经高度紧绷，对于是否有影子这样的细节，颜仟仟确实回忆不起来了。
正打算起身确认，便见奚潼起身回房，将李淑琴的身体搬出来倚靠在自己身边，阳光下，只有奚潼一个人的影子映在老旧的地板上。
颜仟仟用双手抚摸着奚潼身边的地板，想要证明是这块木板的问题，无论是谁，在上面都没有影子。
不过结果可想而知了，木板就是普通的木板，手掌小小的影子，在木制地板上清晰可见。
颜仟仟坐直了身板，看着地面出神，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真是幼稚的可怜，又有些许庆幸，不管怎么说，人没死，就还有逆转的机会。
随即转身看向柳遇：“所以，影子是被你偷了？”
柳遇向沙发轻靠，轻笑道：“姑娘可别含血喷人，我可是来救人的。”
“救人？路上劫尸救人？道长果真好雅兴。”颜仟仟字里行间满是讥讽之意。
柳遇道：“看来姑娘认定了是我先把影子偷走，然后对你们一顿敲诈勒索是吗？”
柳遇所言不错，颜仟仟确实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总觉得有些环节好像断链了，正想着，一旁的奚潼说道：“不是他。”
“为什么？”颜仟仟问道。
奚潼冷冷道：“太繁琐了，没有必要。”
太繁琐了，没有必要。
颜仟仟在心里重复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奚潼是这个意思。
假使柳遇是偷影子的人，完全可以偷完影子把身体带走，没有必要半路拦截。就算是怕被别人发现，他完全可以用驭影之术将身体带走，半夜来偷实属麻烦。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半夜偷尸是他故意安排的，那目的是什么，博取信任？没有必要。若是要挟，更不用半夜来偷，直接连影加人一起带走岂不更好，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想到这，颜仟仟问道：“其实你也不知道路过的死人是不是被夺走了影子，你只是凭运气在那里守着的吧。”
柳遇抚了下前额的刘海道：“昨天运气不错，守株逮到兔了。”
说运气不错也太过谦了，完全可以说是运气爆棚啊，柳遇在这条火葬场的路上足足蹲了六天，见到的死尸千奇百怪，有病死的，有烧死的，有溺死的，有浑身被捅了七八十刀情杀的，有吞了八九十瓶安眠药自杀的，有抛妻弃子追小□□而被小三杀了，总之死的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可他想找的无影之人却不曾出现 ，直到第七天，总算是被柳遇等到了。
颜仟仟问：“你为什么在找没有影子的人？”
柳遇叹了口气：“这件事说起来时间就有点长了，劳烦给我杯水，入门起滴水未沾，你们家的待客之道未免太寒酸了吧。”
颜仟仟坐在地上，眼神疑问地看向奚潼，奚潼也未应，只是冲着柳遇翻了一个仅她才能所见的白眼，闷哼了一声。
看来虽说是奚潼把柳遇带回来，不过显而易见并不是很待见这位柳道长，颜仟仟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柳遇。
柳遇接过，一饮而尽，看来确实渴了，于是便接着说道：“大概是在两年前我们明决观遇到第一个无影人说起。”
明决观是位于西夷的一座小观，虽说是一座小观，但每日也会不少香客前来潜心祷告，多则一两百人，少则也会有十几人。
事情就发生在两年的一个夜里，那时也正值初夏，天气微凉，忙碌了一天的小道士正打算打扫完最后一间厢房就去睡觉，谁曾想居然还有名香客没走，正襟危坐地烧着香。
小道士也不敢打扰，只能在一旁等着，可等来等去，便觉得此事不对，这一炷香都烧完了，怎么这人还是板板正正，一动不动，便轻叫了两声失主，也是没有反应。
于是仗着胆子上前查看，这一上前可不要紧，发现这人居然没有影子，随即嗷得一嗓子就喊起来了。
这一喊，全道观的人可算都到齐，一个个你说我话，七嘴八舌的，可都在一旁看着不敢上前。
正当这群人还在七讲八讲地时候，从人群中走入一少年，蓝眸白发，意气风发 ，正是柳遇，看了一眼，说了句没事，便让众人四散而开了，见众人离去才走到住持面前。
“柳遇，怎么样？是被夺影了吗？”老住持问道。
柳遇：“没错，师傅，我方才用影试探了下，可以控制，也探了鼻息，还有气。”
老住持：“先找个地方安顿吧，善哉善哉，看看能不能把影子帮这位失主把影子找回来。”
柳遇：“怎么找？”
老住持：“看天命，尽人事，随缘吧。”
于是柳遇便把此人安顿下来，未出一个月此人便彻底断气了。
人虽断气了，可事情却未完。不到一周，观内又有人影子没了，这次却是观里的道士，正是先前一个人发现无影人的小道。
于是同先前一般，柳遇还是先安顿好，大概又过了一个月这名小道也死了。
接下来，还有第三个，第四个……
观内人心惶惶，走的走，散的散，但还是有些念旧情不愿离开的人。
直到被夺影第12个人，一切貌似有了转机，因为在哪个人身旁，留有一封被烧了差不多的信，信上的字几乎被烧的差不多了，看上去像封交易信，只能勉强看清几个字。
莫要以观内无辜之命相要挟。
下面回了一句，成交。
具体是何条件无从考证。
不过确实从第12个人起，观内确实再无丢影之人。
可观外，每月都有前来请神的老百姓，一月一人，同先前一般，就像特意安排一般。
都说是自家的亲人，变成了没有影子的厉鬼，纷纷请老道长前去驱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