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孟香香怔怔的望着她,“说‘不’?”
梁鸢扬了扬下巴指着外头的人,好心又解释了一句,“不的意思就是拒绝。”
说完打了个哈欠靠在宋黛床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刚开始孟香香还不知道她扬下巴的动作是什么意思,看到来人才彻底明白过来。
所以,她的意思是……
吴春红把宿舍门关上,和平常一样把盆扔在地上,颐气指使,“去把我的衣服洗了。”
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孟香香抬头看梁鸢,试图求救该怎么说怎么做,怎么说不怎么拒绝,却只看到冷若冰霜的一张脸。
孟香香像一只鸵鸟埋下头,声音小的可怜,“不……我不想洗……”
吴春红根本没听清,见她半天没动静,伸脚踢到她小腿上,“磨磨唧唧干嘛呢,赶紧去洗。”
她的力气太大,孟香香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扶着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站起来。
孟香香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分,“我说我不洗。”
这句话说完,她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吴春红擦拭头发的动作一顿,翻了个白眼,“说你两句还喘是吧,赶紧去洗,别再让我说第三遍,不然你知道什么后果。”
不是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眼神,但她从小欺负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正无论结果如何,孟香香都会妥协。
孟香香双手握着拳头,梗着脖子,脸色通红,“我不洗。你说一百遍一千遍我都不会洗,你又不是没长手……”
“啪”响亮的一声。
孟香香的头被打偏过去。
下一秒,吴春红拽着她的头发使劲往下拉,“是不是给你脸了,别忘了,你吃的穿的用的可都是我家给你的,让你洗件衣服怎么了?”
一个从小就被她呼来喝去的人,竟然敢当着别人的面甩她的脸。
若是不给她一个教训,不知道以后会怎么蹬鼻子上脸。
“才不是。”孟香香使劲的把她的手往后拽,哭的稀里哗啦,“我花的是爸妈留给我的钱,爸妈去世后你家收养了我,霸占我家的……”
吴春红呵斥道:“闭嘴!”
担心孟香香再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干脆直接捂着她的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想死的话就别乱说话,不然等回去后,有你后悔的。”
孟香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体瑟瑟发抖。
吴春红松开她,笑眯眯道,“香香刚才发癔症了,不想洗就不洗吧,我自己来。”
等人走后,孟香香失神的蹲坐在地上。
宋黛欲言又止,试图上去搀扶孟香香,被梁鸢一把拉走。
“鸢鸢,她……”
梁鸢若无其事的摆摆手,“睡觉喽。”
曹晓星则幸灾乐祸的看着孟香香。
这一夜除了梁鸢,其他人都没休息好。
梁鸢习惯早起跑步,回来后发现孟香香正站在吴春红的床边,小声喊到:“你起来……”
吴春红被喊的不耐烦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叫魂呢!还杵这干嘛,赶紧滚!”
孟香香没动,哭丧着脸,“轮到我们做饭……”
“啧!”吴春红扯过毯子蒙住脸,“烦不烦啊,你自己都可以做了,喊我干嘛!”
“我那个来了,肚子疼……”
“每天不是这疼就是那疼,干脆疼死你算了。”
孟香香啜泣着,“你先起来做饭,不然大家都要饿肚子……”
吴春红没搭理她,依旧埋头睡觉。
孟香香看到梁鸢双手环胸以及戏虐的表情,又低头望了一眼吴春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很快走了出去,没一会端了一盆水直接浇在吴翠红的脑袋上。
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胆小怯懦的人竟然能做出这种举动。
梁鸢有些惊讶外,对她多了几分欣赏。
吴春红更是尖叫着要撕烂她的脸。
早上比较安静,宿舍发出的一点动静外面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一听到吵架声,其他宿舍的瞬间围过来看热闹。
吴春红拽着孟香香的头发,孟香香也拽着她的头发,二人扭打在一起。
一旁的曹晓星对着众人哭诉道,“孟香香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直接端盆凉水倒在春红的脸上。可怜春红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拽着头发殴打。”
平日里吴春红在众人面前的形象都是柔柔弱弱的,一听曹晓星这么说,顿时对着孟香香指指点点。
曹晓星趁热打铁,直接污蔑梁鸢和宋黛,“都是受她们挑拨孟香香才变成这样。”
张亮扒开人群,一看地上扭打在一起的女同志,头立刻大了起来。
他一个大男人最不爱掺合女人之间的事,叽叽喳喳能闹半天。
“别打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哪里能听到他说话。
张亮只好救助,“梁鸢、宋黛,麻烦你们把她们拉开。”
他觉得都是一个宿舍的,怎么着关系都差不了,没想到梁鸢自顾自的收拾自己的东西,“万一把我的脸刮花怎么办?”
张亮无奈的看向宋黛。
宋黛也赶紧摇头,“我还没刷牙洗脸呢。”
张亮只好自己上手去拉人,结果人没拉开,脸还被挠花了。
知青点和附近的村子共用一口井,天热的时候,人们一般直接在附近刷牙洗脸,宋黛蹲在地上一边刷牙一边叹气,“还是头一次见到香香这样,要是我早就忍不了了。只是吴春红下手这么狠,香香肯定会被打的头破血流。”
越想越觉得还是得回去看看。
“鸢鸢,我得去帮忙,不能让香香被揍的这么惨。”
整个知青点能帮孟香香的只有她了,她不能见死不救。
梁鸢拉住她的胳膊,“急什么呀。我看倒未必,说不定被打的那个人是吴春红呢?”
宋黛仅仅想了一秒就赶紧摇头,“你都不知道吴春红平常对香香非打即骂,香香哪里能打得过她。”
梁鸢洗了把脸,“赌不赌?”
宋黛犹豫了片刻,“赌什么?”
“输的人帮赢的人洗三天衣服。”
“行。”
梁鸢勾唇笑了笑,“我赌吴春红伤的更重。”
二人刚到知青点大门口,就看到众人围成一圈。
吴春红鬼哭狼嚎,声音大的吓人,“还有没有天理了,我在床上好好睡觉被人平白无故泼了盆凉水,现在竟然还把我的脸挠成这样。”
梁鸢扒开人群一看,吴春红灰头土脸的坐在地上哀嚎,脸上、脖子上被挠了很多条血淋淋的印子,头发也乱七八糟。
反观她对面的孟香香,虽然衣服脏了点,头发乱了点,但身上没有多少伤痕。
看到梁鸢,孟香香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话。
吴春红也注意到了梁鸢,伸手一指,“队长,都是梁鸢挑拨的,你要为我做主啊。”
张亮快烦死了,一大早吵吵闹闹,马上到上工点了,一群人都还没有吃饭,眼看大家伙都得饿着肚子上工,他没好气道,“那你说她是怎么挑拨的?为什么要挑拨你们的关系?对她有什么好处?”
张亮又不傻,之前就察觉到吴春红和孟香香的关系不对,但她们都是女生,他又不好多说什么,现如今竟然直接扯到梁鸢身上去了,人家才来几天呀。
吴春红刚想说什么就被孟香香打断。
孟香香清了清嗓子,“我没有被任何人挑拨,今天做的一切都是我早就想做的。既然大家都在,我就把我和吴春红之间的事都说个明白。我和吴春红的确有关系,她是我亲舅舅的女儿。”
原来孟香香十岁那年父母工厂失火,二人救了不少人出来,最后发现女儿还在工厂于是又折返回去,谁曾想把女儿救出来后,二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送到医院没多久人就去了。
当时工厂给了孟香香一大笔赔偿金,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没办法独自生活,这时舅舅舅妈便寻了过来,说会好好照顾孟香香。
把孟香香手里的钱都骗走后,舅舅舅妈一家彻底换了张嘴脸。
冬日里他们一家都在睡觉,她就要起床做饭洗衣服,每次吃的都是他们的剩饭,穿的也是表哥表姐的旧衣服,还时常被他们殴打。
但舅舅舅妈惯会装腔作势,在外人面前对孟香香极好,在家则非打即骂,那几年她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也幸好他们好脸面才让她一直上学。
好景不长,吴春红第一年下乡,第二年舅舅舅妈说政策下来,她也必须下乡。
也是后来才知道,因着父母救人,所以工厂早就给她留好了位置,舅舅舅妈想把那个职位给表哥才找了这么个理由。
她本以为下乡后日子会好过一点,没想到竟然和吴春红分在一个宿舍,二人还分到一起做饭。
吴春红在家都不愿意干活来这自然也不愿意,便全程指挥她来干。
她也想反抗,可是那些年被打的记忆印象太过深刻,她不敢。
自从梁鸢来了后,她发觉梁鸢能轻易的让吴春红吃瘪,她羡慕但怯懦。
直到昨天……她一夜没睡,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出生到父母去世前她没有吃过一丁点苦,若是他们知道她过成这样会难过的吧。
她又想起梁鸢说的话。
死很容易,活着很难。
她要是这么死了,以后还有谁会记得爸爸妈妈?
舅舅舅妈一家会懊恼吗?
不,他们反而会庆幸。
因为只要她死了,那些财产和工厂的岗位也就拿的理所当然。
可是,凭什么?
明明她才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为什么要因为那些人渣而死。
他们不想看她好,那她偏偏要活出个人样。
昨天是她这七年来第一次反抗,不得不说,感觉很爽。
所以今天她没有再继续忍。
她这些年包揽了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力气比吴春红大多了,能轻易的压着吴春红揍。
此言一出,众人讨论纷纷,看吴春红的眼神也多了几丝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