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头
橙红色的夕阳悬挂在海平面上,隔着一指的距离。天光还很亮,莉娅坐在圆形的窗户边读报纸,随着阴影的缓慢移动调整了一下轮椅方向。
军舰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行驶了一天一夜,现在离到达颠倒山大概还有四个小时。如果不是后面拖着一艘航速上限比军舰慢许多的游轮,他们的速度还能更快。
莉娅手里一叠报纸,有一半是北海本地报刊。其中一份上在右边偏下的位置,用三分之一个巴掌大的版面报导了菲尼雅王国国王军第三军团遭遇海贼,交战后全军覆没的消息。
——“菲尼雅的国王军,已经解决掉了。”
莉娅还清楚地记得斑点帽小男生不耐烦的语气,以及那时候多弗朗明哥仿佛不甚在意的表情。
她头疼地翻过这一页。
罗西南迪…
让她再想想,总要尽力试试给他找个退路的。
敲门声响起,一名海军士兵开门进来,手里端着餐盘,是来送她的晚饭。
莉娅把轮椅侧过去,礼貌地向他微笑:“麻烦你了。”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金色的弯睫毛被光线缀染,透出温柔的微光。
小士兵蓦然红了脸,脊背挺得笔直:“不、不客气,莉娅小姐。”
莉娅想了想,轻声问:“萨卡斯基大将吃过晚饭了吗?”
大将的主舱室有独立卫浴,采光也好,一日三餐都有人专门送,根本不需要出门。莉娅被软禁在这里,萨卡斯基不主动过来,她是见不到他的。
小士兵为难地嗫嚅了两声。
其实这种小事说就说了,也没什么。但是对面是大将亲自下令要好好看管的人,按规定,长官的任何相关行踪都是不被允许透露的。
莉娅看他踟蹰,温和地笑了笑:“不知道也没关系的。我就是随口问一下。”
莉娅确实也不想勉强他,她只是习惯性地想要了解家里两个男性的行踪。
力利年纪小,掌握他的去向是应当的。萨卡斯基是能扛事顶包的,以防万一,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都会提前打听清楚萨卡斯基的动向。
小士兵红着脸往外走,开门之前犹犹豫豫地看着她,小声说了一句:“萨卡斯基大将每天都很忙…所以吃饭一般都比较晚。”
说完他急急忙忙走出去关上门。
莉娅小姐只是个柔弱的女孩子,也没有问什么过分的问题,她只是关心萨卡斯基大将而已。
小士兵安慰自己,绕过走廊上守卫的士兵,贴着墙快步离开。直到拐弯他也没发现,今天守卫的士兵身形格外僵硬。
莉娅这几天饭食很清淡,晚餐通常都是一碗蔬菜粥加手掌大小的白面包。只是今天意外多了一道香喷喷的奶油焗龙虾。
萨卡斯基作风强硬,本人极具领地意识,严肃简洁的生活习惯,强势地延续到工作场所中和一众下属及其麾下的所有军队上。
他的军舰上伙食常年实在而朴素,菜式也应最高长官的要求简洁粗犷。特别是战时,士兵们的伙食要肉吃大块的,饭吃大碗的,菜吃一整颗的。
再配合萨卡斯基的斯巴达式军事训练,他麾下的士兵在本部是水平以上的肥壮健硕,生命力之顽强可与卡普中将的军队媲美。
当然,平常没有战事的时候,萨卡斯基还是非常好养活。厨师做什么他吃什么,绝不会“娇气”地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和恨不得一天五顿甜甜圈的卡普中将形成鲜明对比。
所以今天这道精致的龙虾,大概是…态度上隐晦的软化?
深红色的龙虾壳光泽诱人,被贴心地剥开做了装饰。莉娅拿叉子轻轻敲了敲瞪着两只黑眼珠子活灵活现的虾头,毫不客气地叉起整块Q弹的龙虾肉,慢条斯理地咬着吃。
连续吃了几天的粥和没滋没味的白面包,莉娅确实觉得有点寡淡。可饮食上的安排毕竟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所以莉娅也从没提过新的要求。
龙虾大概烤制过,肉质紧实鲜嫩,香味被很好地锁住。海味的鲜美甜润和醇厚温和的奶香味在口腔蔓延,莉娅惬意地眯起眼睛,沉重的思绪都放松许多。
萨卡斯基在和他的副官通电话。
副官:“萨卡斯基大将,西海一直没有找到力利的踪迹。”
萨卡斯基在驾驶舱盯着雷达航向,闻言沉默了一瞬:“再找找。”
北海没有线索,南海的泽法和东海的卡普也至今不曾传来音讯。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在海上消失无踪,时间越久,寻回的希望只会越渺茫。副官心里记挂着长官如今的处境,不禁有点欲言又止。
萨卡斯基升任大将之后,按资历作为副官的他也升职了。出于各种考量,副官即将调任本部的文职,作为萨卡斯基的内部班底在本部稳固势力。
下周他就要离任萨卡斯基的副官一职了,没想到临到要走,出了这么一档事。
副官低声说:“萨卡斯基大将,属下这边…已经接到政府的来电了。”
萨卡斯基走到窗边,从驾驶舱的窗户往后看。可以看见三层游轮的后半截。此时三十二名贵族乘客正被软禁在舒适豪华的舱室内,他身边仅剩的兵士一大半都守在那里。
“再拖几天,拖不住了就转接到我这里来。”
副官有些着急:“萨卡斯基大将!不能再让世界政府怀疑您作为大将的立场和态度了!属下留下来继续寻找,请您...”
萨卡斯基没有说话。
副官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急忙敛声:“抱歉,属下僭越了。”
说完他又忍不住多一句嘴:“您一直是一位意志坚定的领导者,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提醒。”
萨卡斯基盯着游轮看了一会儿,将目光转回海上:“无妨。”
副官:“只是属下觉得,您的做法实在…如果让世界政府认为您在捉政府内掌权贵族的把柄,形势将对您很不利。”
萨卡斯基冷冷开口:“这不是世界政府惯用的招数吗,他们能用,我为什么不能。”
副官愣了一下,几乎有点结巴:“是、是的,为了以防万一,政府的一贯作风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那是世界政府啊。
萨卡斯基性格刚强,软硬不吃,偏偏又实力强劲,滴水不漏。而且这些年他战功赫赫,是海军不可损失的一大战力,各个方面都没有把柄可抓,对世界政府来说实在是个滑不溜秋的棘手存在。
所以尽管和政府有过节,萨卡斯基从军的这些年也都稳打稳扎地过来了,没有留下什么隐患。
“她不愿意回去。”副官听见长官用毫无情绪的声音说:“倔得很。”
两年前小姑娘为了弟弟冲天龙人开枪的事件一直压在他心底,那句轻飘飘的‘是我开的枪哦’如惊雷一般炸响,余波振聋发聩,犹在耳畔。基于此,萨卡斯基不可能放任莉娅一个人在外。
副官先生听懂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本来是没有什么隐患的。
副官是萨卡斯基至今为止的第一位副官,在萨卡斯基身边工作的时间超过十年。再滴水不漏的长官,十年也够每天跟随身侧协助事物的副官琢磨出不少东西来了。
对于萨卡斯基来说,马林梵多的海军本部是他寄托了远大志向和野心的重要起点。副官时常觉得,他的长官总有一天会统领海军本部,用一贯的强硬风格带领海军本部走向比现在更为艰难,更加理想化的未知道路。
总而言之,马林梵多是长官的老巢,莉娅小姐是藏在老巢里的…家产?
那么世界政府在萨卡斯基大将看来大概就是…各种意义上,趁他出门打天下觊觎他财产的恶龙?
副官先生摇摇头,把这不靠谱的想象从脑海里丢了出去。
他只能对长官建议:“那么,请您不要对莉娅小姐太过严厉,力利失踪,她一定非常着急。您可以稍微安慰一下莉娅小姐。”
他不得不承认,成为萨卡斯基的被监护人并不是什么幸运的事。他的长官根本不会照顾小孩,所幸莉娅小姐聪明懂事,靠自己也很好地长成了一位优秀的淑女,并且把弟弟也照顾得很好。
副官时常觉得,如果不是被政府盯上,莉娅小姐不需要监护人也可以过得很好。而且通常来讲,像莉娅小姐这样身为被监护人照顾监护人生活的情形是不存在的。比起萨卡斯基的被监护人,莉娅小姐更像...嗯,女主人。
在副官为萨卡斯基大将工作的十多年里,萨卡斯基十年有一半时间都在四海征战,剩下留在马林梵多的五年时间,有四年集中在后六年内——成为诺比欧家两个孩子的监护人之后的六年内。他觉得这与莉娅小姐提供的高质量的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夕阳已经落下去了一大半,只剩三分之一的圆弧还留在海面。萨卡斯基缓步走过冷清的过道,他带出来的士兵都派出去了,原本固定站岗的岗位基本空缺。军舰上已经没有了往常接连不断的敬礼和问好。
海风拂过萨卡斯基坚硬的鬓角,他拐弯走过转角,看见两个亲兵倒在舱室门口。萨卡斯基的太阳穴剧烈地跳动起来。
与此同时,室内传来碗碟跌落的脆响。
萨卡斯基一脚踢开从里面被锁死的舱门,钢制门带着深重的凹痕轰然倒地,他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娘抓住轮椅的轮子往后退,将将躲开一个要扑到她身上的女孩子。
轮椅靠着窗,后面只有床和墙壁之间的一条过道,她的膝盖在后退时重重地磕了一下床脚,一只黑色小皮鞋不知怎么也被蹭掉,孤零零躺在窗下。
然而她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萨卡斯基的视线很快被房间里的另外一个女孩吸引住了,他清楚地看见那金发碧眼的女孩指间捏着一枚针头,细长的注射器有半截藏在精致的滚边缀蕾丝袖口里。
他盯着那纹饰顿了一下。
贵族。
金发女孩的表情在萨卡斯基踢开门的一瞬间骤变,她眼睛里原先冷漠又蔑视的神色变成了狰狞厌恶,并夹杂着一丝恐惧和绝望。
莉娅和萨卡斯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情绪的转变。可能萨卡斯基发现得更快,因为莉娅看见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有点可怕,并且本来走向她的脚步微微转了个方向。
他常年和海贼打交道,很熟悉这种极端情绪之下的反扑,所以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但金发离她实在太近了,莉娅卡在床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退无可退。当对方再一次扑过来的时候她想站起来避开,可这样的距离站起身只是把自己更快地送到对方手里。
这女孩有不错的身手,第一次会失手,一是因为莉娅一身是伤坐在轮椅上的形象看起来实在太柔弱,难免令人轻视。二是因为和对方不一样,莉娅对陌生人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即使是面对看起来教养良好,穿着精致小裙子的漂亮少女。
而且莉娅在海军学院待过一阵,有泽法开小灶,虽然战斗力很渣,但预判和反应能力都不错。
当闪烁着寒光的针头第二次在她的眼前放大,莉娅的脑子只分出一半精力来快速运转去思考如何避开它,包括避不过的情况下怎样操作能使这一管不知名液体尽量少地注入自己的身体。据她观察,这种小型针管没有自动注射的功能,如果她的手法能像戴安娜一样娴熟,她甚至可以在针头扎进肌肤的瞬间把它从针管上卸下来。
还有一半的精力在重新猜测这个金发少女的真实身份,以及她受到唆使的可能性。
虽然料定自己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躲不过,但莉娅还是下意识抬起了膝盖。少女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莉娅眼前一花,她就...像是撞到了什么透明屏障一样被大力弹了回去?
少女的表情吃痛中还带着茫然,莉娅张张嘴,看见她一头打理得十分漂亮的金色卷发正在被一只手用力地往后拽。
那只拽住她的手——莉娅扭头看向窗外,看见另一只手按着宽边礼帽,倒挂在窗沿的卡普中将的副官博加特先生。尽管他蒙了面巾,莉娅还是在那一身严肃而从容不迫的气质下看穿了他并不走心的伪装。
莉娅甚至还没来得及向他打个招呼,眼前被拽住头发的少女,就以她看不清的速度,被另外一只大手握住脑袋砸进了墙里。
博加特很及时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不然莉娅毫不怀疑他会猝不及防地被迫薅下一名妙龄少女的大半头发。
萨卡斯基缓缓扭头看向莉娅,黑色的瞳孔表层泛起猩红的血光,莉娅觉得自己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少女青葱一样的手无力地垂下,离莉娅的鼻尖只有三十厘米。装有淡绿色注射液的针管摔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她白着脸抬头回看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萨卡斯基,你放开她。”
他似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听话松了手。莉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氧气跟上快速流动的血液,输送到大脑。她迅速恢复冷静,伸手探向她的脉搏,两息之后松了口气。
莉娅:“还活着。”
萨卡斯基冷淡道:“死了也没关系。”
莉娅不理萨卡斯基的胡言乱语。这个女孩子是萨卡斯基抓捕的人贩子游轮上的贵族,能够目标准确地找到她进行胁迫,说和世界政府没有关系,她是不信的。
金发少女不知道是怎么从军舰后面的游轮上跑过来的,直到萨卡斯基派人去查看,游轮上守卫的士兵才发现少了一个人。萨卡斯基没说什么,但隔着话筒,莉娅都能感受到那头人的羞愧。
不过她也没有余力去同情别人了,博加特还挂在窗外,萨卡斯基的目光在她和博加特先生身上打了个转,表情明显阴沉了很多。
莉娅呼吸窒了窒,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应付新一轮头脑风暴。于是她很快找了个巧妙的切入点:“萨卡斯基大将,把副官先生他们召回来吧。”
夕阳完全沉到海平面以下了,莉娅回头看看窗外,军舰后的游轮上,灯火金碧辉煌地亮了起来,在暗沉的海上美轮美奂。莉娅突然真实地感受到一丝躁郁的沉重,她收回目光,语气低低地:“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
萨卡斯基皱着眉,冷峻严肃的脸孔隐隐透出几分焦躁:“回到马林梵多就好了。”
莉娅摇摇头,她很认真地看着萨卡斯基的眼睛,试图说服他:“回到马林梵多,也不能保证我一定是安全的。”
萨卡斯基冷着脸,轻描淡写,斩钉截铁:“我能保证。”
莉娅:“只要力利一天没找到,我就永远也不可能是安全的。”
而只要他们回到马林梵多,力利失踪的事是绝对瞒不住的。
萨卡斯基:“我会先找到他。”
莉娅紧盯着他的脸,平静地说:“如果萨卡斯基有能够先找到力利的信心,就不会扣下这艘游轮了。”
莉娅说:“萨卡斯基,我明年就要成年了。你不可能永远把我放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最初莉娅引起世界政府的注意是因为诺比欧·加仑留有对政府名誉不利的证据,本身死因也不可究。但这几年,莉娅和萨卡斯基都渐渐意识到政府对她和力利的过分关注,原因重心已经转移到了萨卡斯基身上。
换言之,世界政府判断,诺比欧家的两个孩子可能成为制约萨卡斯基的砝码。萨卡斯基的实力令政府高层忌惮,在他以不可阻挡的架势升任海军大将之后,任何可能克制他的人事物都变得更加值得尝试。
可能吗?
莉娅注视着萨卡斯基的眼睛,心里浮起了茫然和不确信。
萨卡斯基不会不明白,她和力利在逐渐成为拖后腿的存在。对此他最终将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莉娅不得而知。或者说,她不敢去想。
莉娅知道赤犬大将志向远大,野心勃勃。萨卡斯基这些年一直稳扎稳打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她没有见过能够阻挡他实现抱负的事物,也不觉得会出现这种东西。
对萨卡斯基来说,任何会绊住他前进脚步的东西都是可以舍弃的。比如对世界政府的厌恶不满,比如一整个岛屿的平民的性命。
莉娅恍惚发现,她不能再继续这样亲近他了。萨卡斯基的重视和在乎,会给她和力利带来可怕的后果,她能想到的糟糕但不是最糟糕的后果就是彻底被剥夺自由。
不是被世界政府,就是被萨卡斯基。
她也许可以忍受被控制的人生,但她不能忍受让力利去承担这样的未来,一天也不能。
莉娅的蓝色眼眸前所未有地冰冷和坚决起来。
萨卡斯基沉默地转过身,他弯腰从窗户下捡起莉娅的黑色小皮鞋。
她说,你不可能永远把我放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他单膝点在柔软的地毯上,从长长的裙摆下准确地捉出她光裸的右脚。这只脚的脚踝有轻微骨折,所以缠了绷带。
萨卡斯基发觉她的脚很凉。
出来的时候副官提醒他给莉娅小姐带上一些衣物,他以为自己带得够多了,但现在才发现,他连袜子都忘记给她带一双。
他把小皮鞋轻轻套在她脚上,突然感觉到小姑娘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帽檐上。
萨卡斯基没有抬头,他握着她的脚踝,没穿袜子,她的脚套在小皮鞋里看起来惨白惨白的。
“那两年,”萨卡斯基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慢慢地说:“我去出任务。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莉娅立刻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两年。那两年,萨卡斯基音讯全无,即使有笛吉尔和戴安娜,泽法老师也非常关照她,莉娅也一直过得非常小心翼翼。
他抬头用深不见底的瞳孔静静打量她:“你一向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莉娅放在他帽檐上的手指没有来得及收回,指尖突兀地停在萨卡斯基鼻尖下,被他炙热的呼吸烫得一抖。
但萨卡斯基的眼神让她不敢收回手。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照亮了海平面。
“去吧。”
他说。
脸孔冷峻,面无表情。
莉娅的手指一顿。
她突然笑起来,眉眼弯弯,甜美的酒窝盛满月光。
柔软的指尖轻轻按在赤犬大将隆起的眉峰上。
“那么,请保重。”
——————
卡普站在甲板上等他们,博加特抱着莉娅踩着月步降落后,他哈哈大笑起来:“居然真的接来了,不错嘛博加特!老夫以为得去和萨卡斯基打一架才行呢!”
随着他的笑声响起,一阵响亮的啼哭声从他的臂弯里传出来,把莉娅吓了一跳。
她被博加特轻轻放下来,探头去看卡普圈在胸前的胳膊。
一只瘦猴般的小婴儿裹在被包得乱七八糟的襁褓里,扯着嗓子哭得满脸通红。
莉娅下意识就伸手顺了顺婴儿的胸口,想安抚一下这小可怜。
小婴儿睁开一条眼睛缝,用黑亮的眼珠瞥了她一眼,继续大声嚎哭。
莉娅才发现这孩子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掉眼泪。
卡普一脸稀罕地抱着小猴哟西哟西地哄:“不哭不哭,爷爷给你吃肉哟~”
莉娅张了张嘴:“这是...卡普中将的孙子吗?”
卡普自豪极了:“这是老夫的孙子,叫路飞!老夫那不孝的儿子说工作太忙没有精力照顾他,只好把他交给老夫来照顾啦!”
莉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报以善意的微笑。
路飞啊...
这可真是,意外的初次见面。
卡普的怀里,小猴儿路飞还在锲而不舍地大哭,他看起来只有两三个月大,几乎比卡普的小臂还要瘦。莉娅的心情却在这孩子的哭声里突然放松了。
他那么瘦,那么小,却不可思议地充满了张扬的生命力。
莉娅想,这孩子,是这片大海的未来呢。
未来就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