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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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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有种大家都是明白人,偏他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秦丽蝉一笑:“没事。”

没事?秦峰忽然有种被她排除在外的感觉,又或者,是她认为他什么忙都帮不上?所以只乖乖的别添乱就成?

秦峰不甘心这样!秦丽蝉这是瞧不起他,立即出去看了一圈,最终挽起袖子,帮着陈伯父女做饭,实际是长眼睛,留心眼,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下毒。

帮点小忙也比什么都不帮要好。

她秦丽蝉再厉害,也总归没长出三头六臂八只眼吧?

陈婷又细又高,长发及腰,巴掌大的小脸带着略显憔悴的白,一边拿着锅铲炒青菜,一边怯怯地瞥了秦峰一眼,随即惊怔:“你、你不是……”

你不是大明星秦峰吗?!

秦峰正填柴,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个明星,连日来处地偏远,老年人都不认识他,他都快忘记年轻人还是能认出他的事了。

“嗯。”秦峰尴尬地答应一声,将手里的细木棍咔擦一声折断,凑到灶坑里。

陈婷立即激动,挥舞着锅铲:“我不是做梦吧?你真的是秦峰?!”

秦峰无奈:“你就当我是假的吧,别激动。”

陈婷原地蹦圈,菜眼看就要糊了,秦峰接过锅铲翻炒起来。

“哇,你还会做饭!”陈婷飞快的跑回屋里用手机录像,边录边说:“大明星秦峰正在给我做饭!”

秦峰:“你这有电有网?”

陈婷的笑容立即消失:“有电,没网!我先存起来,等我回到市里再炫耀。”

秦峰放心了,陈婷又问:“你怎么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秦峰失笑:“节目组选的,听说是跟当地政策有关,让我们过来做节目,顺带宣传旅游外加倡导扶贫。”

陈婷一撇嘴:“政策谁定的?真是瞎了眼睛!我们这里虽然偏远,但是一点也不贫困,上这扶贫,这是瞧不起谁呢?”

秦峰看得出来,这姑娘身上穿的都是名牌,无奈道:“每个地方都是有贫富差距的,你家日子过得好,不代表别人也都好,就比如给我和秦丽蝉安置的那两户人家,扶贫针对的应该是他们那种……”

陈婷脸色陡变:“他们过不得不好,那是他们活该!”边咒边大颗大颗的掉起眼泪,“偏恨他们,自己过不好还要拉上别人,我都快要被他们害死了!”

秦峰一句话,好似捅到了马蜂窝,陈婷哭得再也止不住了,在断断续续的哭声中,秦峰得知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陈婷自幼品学兼优,大学刚刚毕业,美好的人生正待开始,却因为同村陈阿泰、尤小琴之女陈秀佳意外毁了容,本来应该陈秀佳去做“活菩萨”做不成了,宗族千挑万选,决定让陈婷顶上。

下一任的活菩萨换体,还剩不到一个月了,她得知消息立即逃跑,可是宗族的人还是不到两天就在偏远旅店找到了她,半夜破门,给她打了催眠针强带回家里来。

秦峰都惊呆了,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这不是违法犯罪吗!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

陈婷哭道:“是又怎样,没人能管得了他们!”

秦峰:“你为什么不报警?”说完才想起,山里没信号。

可是,毕竟还长了两条腿吧?也没看见有人关押捆绑她,就不能跑吗?

“这是个无形的牢笼,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厉害,从这往外,方圆百里,都是散落居住的陈氏宗亲!凡是进山之人,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我别说跑,就是也毁个容、破个皮,我们全家都别想好过!”

“你好歹念过大学,难道不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还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陈婷苦笑一下:“这里也是法治社会,只是外头一套法,宗族又一套法。

就你打听过的那个陈阿泰和尤小琴,女的本来不是智障,按照宗族家谱她该嫁给陈阿泰生下活菩萨,却非得跟打工认识的野男人私奔,后来,她野男人全家被一把火烧死,她被带回来时,人就变成了傻子。”

秦峰:“……”

“变成傻子,不也还得照样嫁给陈阿泰!跟他生孩子!陈阿泰也不喜欢她,生下女儿完成任务后,就把她和女儿留村里雇人伺候,仗着女儿要做下一任的活菩萨,从此全乡供养着,一下子抖起来,在外面胡吃海喝包小姐,结果女儿没等接任,却出意外毁了容,做不成菩萨了,他不仅没了全乡的供养,还因为照顾不周落罪,按宗族家法被抓回来活活打成了残废,现在跟他那个智障婆子,一起被关进养老院了。”

陈伯听女儿诉说着这些,始终耸搭着眼皮,朝灶坑里磕了磕烟袋,续起金黄色的烟丝,深吸一口,又叹出团团的白雾,不知在想什么。

虽然面对的事情有些超乎想象,但是秦峰结合自身,也不是很难理解,只是有些不明白:“你们继任这个活菩萨,到底是怎么个继任法?他强拉你去继任,你又没学过佛,日后要是消极怠工,他们又能把你怎样?”

陈婷张了张嘴,满脸愁绪,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还是陈伯接过话头,解释起来:“活菩萨一般都是从未出生前就注定好的,现任菩萨能掐会算,说是前任菩萨转世投胎的影身,指定谁家就是谁家。我小时候,也经历过一次活菩萨换体,没换之前也是个寻常人,换完后,人瞅着还是那个人,性情说话却大变个样,不用现学,就什么都懂了。”

秦峰笑了:“那都指定完了转世成陈秀佳,就因为她毁了容,还能现转移成你女儿?你们这位菩萨,是看脸转移的呀?”

陈婷泪眼一弯:“陈秀佳已经被他们杀了,杀完之后,活菩萨说她的魂飘到我身上,所以才指定了我!”

“他们还敢杀人!”秦峰突然觉得,这是开玩笑吧?是不是节目组让她编的?

陈伯叹道:“宗族家法里,那不叫杀人,叫销毁。”

陈婷歇斯底里:“那就是杀人!那就是杀人!他们因为陈秀佳毁了容,就说人家变成残次品,所以要销毁,他们有什么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

陈伯蹙着眉,又叹息一声,说:“这话搁在现代当然咋瞅咋不对,可是宗族几千年,别管哪朝哪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坏就坏在,我们家婷婷要跟那陈秀佳一样,打从娘胎生出来就注定要当这个菩萨,被圈在村里一天书没出去读过也就罢了!现在孩子刚念完大学,再说全乡前十八年的供养都让阿泰家享去了,我兢业业供俩孩子读完书,突然他们要抓走一个当菩萨去?别说孩子不甘心,我也憋着气!”

陈伯越说越气,磕了磕烟袋,满脸倔强地补充道:“那座大房子是村里给阿泰家盖的,现在把他们撵了,说让我去住,我一天没住,我自己有房。”

秦丽蝉一直静听,此刻出声问道:“你们这位活菩萨,隔多少年换一次体?”

三人一同朝她望去,只见秦丽蝉斜依门框,一身运动装穿身上极致熨帖,将身材的柔韧流线展露无余,一看就知道她身轻体健,好像随时能够龙腾虎跃的体操运动员一般。

陈伯急忙起身,可以看得出来,他对秦丽蝉有一种对秦峰没有的敬畏:“每隔六十年,上回换体,我才几岁。”

秦丽蝉点了点头:“大房子底下的地下通道,可以直接通往游仙镇?”

陈伯一惊,片刻后也妥协了,压低声音道:“你果然不是一般人,连地下通道都知道了,那是通往活菩萨庙的,游仙镇根本没有固定的地方,就是这方圆百里陈氏宗族,随便哪村哪寨,活菩萨游到哪,哪里就做游仙镇了,每逢年庆,各村各寨都要隆重相请,去哪里,要看大家的诚意,也得看‘菩萨’的心意。”

“这位妹妹,你真能帮我度过此劫吗?”陈婷看着秦丽蝉,虽然她年纪不大,可是浑身上下却有种坚强和笃信的魅力,让六神无主的陈婷不自觉便想朝她靠拢。

陈伯急忙掀锅盛菜,边做边吩咐女儿:“快放桌子,端饭端菜,咱们边吃边聊。”

想求人家办事,哪能空口白话直说出去?孩子还是太小了!秦丽蝉虽然看上去冷漠一些,但秦峰那边,只要几杯酒下肚,陈伯有信心将他攻克了。

村里的饭菜格外喷香,四个人围桌而作,陈伯起开一瓶茅台,替秦峰斟满,陈婷也替秦丽蝉倒了一杯雪碧。

陈家父女都有些小心翼翼的,秦峰大大方方尝了一遍,每个菜都夸,然后瞧着秦丽蝉,眨眨眼。意思是——没毒,我都替你试过了。

秦丽蝉瞪他一下:“我想知道关于你们这位活菩萨的事情,越多越好。”边说,边夹了一块金黄诱人的炒鸡蛋,放在嘴里吃起来。

陈伯挺直腰杆:“活菩萨她……其实她对我们宗族来说,不止是菩萨,简直就跟我们族民的皇帝一样!我知道外人可能觉得我们封建迷信,但你们没经历过你们不知道,我们这位菩萨,的的确确,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随即,陈伯讲了一件他亲身经历过的,比较典型的事:

活菩萨庙在特殊时期曾不允许存在,但陈氏宗族一条心,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茫茫大山里真就找到了一处天然洞穴,雕凿成庙,随即整个陈氏宗族都随着活菩萨庙迁居左近,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十年。

直到两千年初,国家突然要修穿山隧道,有的隧道铺铁轨通火车,还有的铺平了修做公路,有陈氏族民正巧在市里相关单位上班,看了图纸随即发现,他们的宗庙好巧不巧,正被划入了被打通隧道的路线上!立即卷铺盖回家将这事禀告给了活菩萨。

活菩萨嫣然一笑,说穿山通路,乃是逆天而行,叫村民们不要恐慌,这路肯定是修不成的。

起先,大家想想也这么觉得,毕竟按照政府的图纸,要接连打通159座山才能实现全线贯通,简直神仙手笔,哪是易事?再说等他们打到这,更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菩萨都不着急,他们也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那位族民也回去该上班上班,不时的跟村里通个消息。

结果随着围绕活菩萨庙村的隧道工程修到第八年,眼瞅着四面八方几条分叉越逼越近,已经威胁到了宗庙的安全。

老族长第一个坐不住了,纠集十里八村的村民,拿着锹镐斧头,以擅动风水会触怒山神为由,打算逼停工程队,说不通就豁出去,打起来,没想到这支工程队也不是一般人,而是华北军区第103团10连的工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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