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凶
“真是讨债的冤孽。”好不容易送走了齐英,陈风铃拍了拍胸脯,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
褚东没接话,依旧若有所思地摆弄着手里的筷子,清俊的面容在光影下明明灭灭,看不清神色。
一瞧他这模样陈风铃就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推了一把褚东,瞪着眼小声质问到:“那朱厌的事儿,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你老实同我说。”
褚东苦笑了一声:“姑奶奶,我的实力你也清楚,要是能使唤朱厌这样的恶兽,我何苦还当这小小厢巡检呢,如今养着你们这群鬼都有些力不从心,您还是别为难我了。”
陈风铃冷冷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你确定是你养我们,不是我们赚阴气给你升官发财?”
被这样一说,褚东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喜滋滋地抱上了端坐一旁的陈风铃:“是是是,是姑娘您养着我呢,那求姑娘再恩典恩典,让我早日兑换个狰狞鬼出来,也免得再受皮肉之苦啊。”
陈风铃推开了他:“你前些天才从我这儿收完账,我哪里还有阴气给你。”
“既然没有阴气。”褚东嘿嘿嘿笑了两声,搓了搓手,就像往陈风铃一身雪白肌肤上摸去,“那小小娘子不妨用些别的来抵债。”
“我倒是想,你有这能力吗?楚冬。”陈风铃动也不动,像看白痴一样嫌弃地盯了褚东一眼。
乍然被戳破,楚冬有些紧张地四下看了看,讪讪摸了摸鼻子:“姑奶奶,你轻声些,这是掉脑袋的大事。”
“你这是何苦呢。”陈风铃看着她这样子,叹了口气,“将自己搞成这样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连母亲都不能亲近,这人当的还不如我一只鬼呢。”
楚冬一时不语,只是伸了个懒腰,趴在了酒桌上:“从前哪里想到这些,只是觉得男儿身好用许多,能让我娘过上好日子,可不知道系统道具出了什么问题,竟然没对我娘生效,这才有如今这样尴尬的局面。”
“那你可想过怎么恢复?”陈风铃追问到。
“想恢复自然能够恢复,看时机罢了。”楚冬懒懒地说,“只是我觉得这样就不错,有那些阴气干什么不好,这世间对女子束缚太多,为何非得当个处处掣肘的女子呢。”
陈风铃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神色瞬间暗淡了下去,连明艳夺目的一张脸都失去了几分神采,只赌气一般又给楚冬倒了盏酒:“成,褚相公,你好好喝酒。”
清乐茶坊又挂上了几只灯笼,灯火琳琅,楚冬就着陈风铃的喂酒的手,浅笑着喝了一盏又一盏,直到醉到不省人事,才被陈风铃一路骂,一路扶回了她的房里。
酒醉伤身,本来是明儿没有公务,楚冬预计着一觉睡到晌午时分的,却在迷蒙之间听见有人连声叫着她的名字。
楚冬皱了眉,心底不快,叫一宿醉之人起床这与杀人何异啊!这边刚想骂人,嘴还没张开,话都没想好呢,便被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手劲儿极大,一巴掌直接给楚冬扇清醒了,脸颊上的疼痛钻心,手摸上去,那处直接肿起了一指宽的僵痕。
她捂着脸,老实巴巴地睁开眼,却被这满屋的阵仗吓了一跳。满屋都是带刀的巡尉,目光凌厉地盯着她,床前那个凶神恶煞的还扬着手,估计就是刚刚打她的那个。
“这,这,各位同僚,这是所为何事啊。”楚冬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缩成一小团,结结巴巴地问到,目光在四下打量想找陈风铃求助,却看见她也被押在了一旁,低着头,好像昏迷了过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套散漫的脚步声,随着进来的,便是极熟悉的笑声:“褚老弟啊,我昨儿才跟你说要当心,你怎么今早就惹上这门祸事了呢。”
一只纤长的手掀开门帘进来,赫然就是一身官服,盈盈带笑的齐英,手里还拎着那件圆领斓衫,昨晚酒醉,是陈风铃帮她脱在了一旁。
“齐兄?”楚冬双眸一紧,“你这是何意!”
齐英看了她一眼,脸上笑容不变,可说出的话却令人生寒:“昨儿你歇在了风铃姑娘处,今早,就在这个房间里,有人发现了一具尸首,被扼断脖颈而死,尸体旁有几撮白色毛发,正是朱厌行凶。”
“报官的使女小梨说,死者是昨夜里送谁的杂役,进了房门便再也没出来过。”齐英晃了晃手里那件圆领斓衫,从里掉出几缕银白毛发来。
楚冬骤然瞳孔紧缩。
齐英翩然捡起那毛发,笑了笑:“正是朱厌的毛发呢,褚老弟该怎么解释啊。”
“那是你送给我的。”楚冬咬牙恨声道。
“褚老弟,我们确实私交颇深,可是事关东京安定,为兄也只能‘大义灭亲’了。”齐英故作惋惜,“厢巡检褚东,涉嫌行鬼神之事,谋害平民四人,现拘捕关进开封府狱,听候发落。”
“你害我。”话音刚落,周遭的巡尉便拥了上来,制住了楚冬,她自知敌不过,也并没有挣扎,只是恨恨盯着齐英,咬牙切齿地厉声问到,“我做错了什么,你竟要杀我!”
“我要见证人,我要见侍女小梨。”一行人将楚冬拖了出去。
经过齐英身边时,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挣开了束缚,一把抓住了齐英的袖子,目光灼灼,声音低哑坚定,“齐英!人做自有天看,神看不见,鬼也能看见。”
饶是齐英,都被这语气唬住了,脸上仿若刻上去的从容笑容都僵住了一瞬,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将楚冬的手从袖子上扯了下去,温声说到:“那就等你成了鬼,再来找我理论吧。”
楚冬被一路押送着到了开封府狱,带着镣铐,压着脑袋,被塞进了典狱房的一件小牢房里,低矮的牢门上雕刻着一具青面獠牙的异兽。
牢房幽暗,死气沉沉,押送的士兵将她丢进去便锁上了门,除了极高处一口小小的窗户,再没有别的地方能透光进来了。
楚冬在牢房里来回踱步,最后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茅草铺成的床上,点开了系统。
昏暗的牢房内骤然升起一道极有科技感的蓝光荧屏,上边挨挨挤挤地挤了十几张证件照,左上角写了一行小字【已获得】。
同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在了颅内【请宿主选择服务】
楚冬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从21世纪穿越而来,原本只是个讨生活的社畜,没有过于惊人的手艺,也没什么改变世界的志向,还偏偏是胎穿投成了个寡母孤女中的孤女。
父亲早逝,关氏爱女执意不肯再嫁,母女俩的日子过的凄苦无比。
直到楚冬四岁时,恰逢天行侵犯,朝廷加税,家里早早就断了粮,楚冬孱弱,几乎饿死,只得有气无力地躺在茅屋里的破榻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气。
关氏在那破床前捧着女儿的小手,哭得几欲断气,最后不知道喂了楚冬一口什么,便急匆匆出了门。楚冬砸着嘴,一口腥气,应该是血。
她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想要拦住关氏,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摔落在了地上。
正是这是,耳边忽然就出现了一声机械音。
【启用紧急备用方案,通灵系统绑定,宿主生命体征恢复到正常水平】
随着话音落下,楚冬便觉得饥饿的感觉缓解了不少,身上因为长久吃不上饭的浮肿尽数消退了,也有了思考的力气,小姑娘声音细软得如同一只孱弱的小奶猫,她问到:“你是谁。”
【我是通灵系统,是穿越者的备用方案】
随着不断的了解,楚冬也大致搞明白了这个诡异系统的用法。
世上有清,正等阳气,自然也有污秽腌臜的阴气,分布在怨气深重之地,而通灵系统可以收集阴气,并在商店里兑换各种道具,例如田产铺子,改变性别的道具,一个厢巡检的小官等等。
随着商店的不断开放,甚至可以兑换恶鬼为自己服务,鬼的实力本就异乎寻常,又对宿主言听计从,如若落在了心怀不轨之人手里,怕是会有生灵涂炭的大祸。
这也是为何个穿越者绑定通灵系统是下下之策。
而楚冬则是另一种心怀不轨的人,自从能兑换鬼之后,她就热衷于把鬼安排在各种怨气深重之地,帮自己收集阴气,主打一个钱生钱,子子孙孙无穷匮。
笑话,怨气深重之地可是鬼修炼养魂的绝佳场所好吗,只不过要定期付账而已,简直不要太划算,诸鬼也乐得如此,成了一只幸福的打工阿飘。
而陈风铃,就是楚冬召唤出来的第一个鬼——艳鬼。
原本楚冬是想要将她放在某个墓地或是破庙里的,但是彼时陈风铃勾着红唇笑了笑,偏偏选了茶坊。艳鬼笑得妩媚勾人:“在破庙里可不是辜负了我这好不容易修成的貌美皮囊?”
楚冬无法,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在系统里兑换的鬼可以随时召唤到面前为自己所用,楚冬点开了陈风铃的面板,用10点阴气召唤她前来。
周身忽然吹过一阵冷风,牢狱里寒凉的空气忽然就凝成了实体,幽幽变转,成了个缥缈的美娇娘,下边没有脚的那种。
陈风铃幽幽睁开了眼,就看见满脸幽怨,右脸还带着个鲜红的巴掌印的楚冬,奇到:“你这是怎么了,怨气比我这个鬼还重。”
“你说呢!”楚冬目眦欲裂,“莫名其妙被冤枉下狱,如今被关在这儿,你好歹也是个值1500怨气的艳鬼,怎么有人设计我也没察觉。”
说到这,陈风铃叹了口气:“他们运送进来时我倒是察觉到了,但你睡得跟死了一样,根本叫不醒。第二天早上,估计齐公子是为了‘朱厌’这虚名吧,真找了个修为高深的道士来,歪打正着给我压制住了,我再醒时,你已经被抓走了。”
“那尸体真的是被人运进来的?”楚冬皱眉,“是谁。”
闻言,陈风铃咯咯笑了起来,艳鬼的笑声响在阴冷的牢房里,格外骇人:“还能有谁呢,当然是你的好齐兄和问墨啦。”
说着,艳鬼缓缓飘动,俯首到楚冬耳边,呵气如兰:“他们送进来的也不是尸体,那人还有气儿,能挣扎呢,但是你那温文尔雅的齐兄,伸手‘咔嚓’一声,把他的脖子给拧断了呢。”
“我闻见了新鲜死人的味道,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