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只兔子
顾浔接到电话，刚要离开，忽然自己正上方有人大喊。
“快来人！有人要跳楼！”
摇晃的树叶遮挡了顾浔视线，他只能依稀看着，是苏涂涂病房的方向。
但具体是哪一间，实际并不能确定。
顾浔下意识担心，没有丝毫犹豫，听到呼声的第一刻，就准备冲上楼去。
可在这时，艾姐的电话再次响起：“顾总……”
只是这次不等说完，就被打断。
“你们先送医院，我马上就到！”
顾浔立刻挂断电话，公司那头的艾姐和Ala等人只能面面相觑。
因为此时的赵蔷正站在公司前台桌子上，看着众人，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
“大胆！见朕，为何不跪！”
赵蔷作势一撩袖子，看向刚被挂断电话的艾姐。
“那是何物？呈上前来。”
艾姐看已经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赵蔷，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只能小心翼翼看了眼Ala：“送什么医院？精神病院吗？”
Ala显然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惶恐的摇了摇头。
******
那厢，顾浔担心苏涂涂有事，连电梯都没有等，就匆忙跑上了楼。
刚到六层，顾浔气喘吁吁站在楼梯口，看到苏涂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走廊里听着大家说话的样子，终于放下心来。
病人和家属们都聚集一处，害怕但还是好奇的朝八楼方向看去。
“一个白血病的小姑娘，太可怜了。”
“估计是疼得受不了了吧？”
“但我听护士们聊天说，已经找到配型了，只要再等等，就能好了。”
“啊？那怎么还……”
苏涂涂站在围栏前，听着周围的七嘴八舌，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猛地朝女孩方向望去，发现她正坐在高处，决然的往下看着。
八层楼的高度，必死无疑。
她正在高楼最边角的房檐上，但眼神里没有一点害怕，反而兴致盎然的盯着地面，时不时晃动一下双腿。
地面对此时的女孩而言，就像是个能吸附万物的黑洞，仿佛瞧上几眼，就会无尽眷恋，最终同静寂黑暗融为一体。
无论是病痛的折磨，还是最后解脱的恣意，这两种情绪，在女孩身上都看不到。
因为她实在是太平静了，眼神空洞得仿若已经穿透万物。
她根本不在乎周围发生了什么，她只是一味瞧着地下的黑洞，时不时笑上几声。
苏涂涂站得位置，正好能看得清楚女孩的表情。
她明确的知道，这绝对不是自然死亡之前的正常状态。
倏尔，女孩身边的落叶，被风卷起一个诡异的螺旋，在她周围罩起一圈迷雾。
这层黑雾，只有苏涂涂看得到，也只有她最熟悉。
她猛然想起和那团黑色缠斗时，对方说的话，根本等不了琢磨，立刻冲上楼去。
他的屠杀计划，已经开始了……
*****
顾浔还不等走到苏涂涂面前，就见得她直朝八楼天台跑去，来不及多想，跑着追上前。
苏涂涂到天台的时候，医院警卫都已经到了，还有心理医生在劝说女孩情绪。
可无论医生说什么，女孩都是充耳不闻，或者说，那团将她绕起得黑雾，根本不会让她听到除自己之外的任何声音。
苏涂涂站在女孩身后的时候，虽然已经被医生和警卫拦住，但也能明确的看出她背后的那团黑雾。
黑雾对着苏涂涂嬉笑，更像是在示威。
它似乎知道苏涂涂被人拦住无法过来，它也知道就算苏涂涂说出真相也无人会信，所以愈发大胆起来。
黑雾在女生周围绕了几个圈，旷然无风下，突然将灰黄色落叶卷起。一股妖异的咆哮后，落叶瞬间汇集成一张大手，猛地向女生背后推去。
女孩应声坠落，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周遭都惊讶到失去反应，或者早就设想救不到人所以都有些踌躇。
距离几步之外的苏涂涂，眼见女孩掉落，一下推开方才拦着自己的人，箭步冲上前去。
幸好，在女孩坠落之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只是苏涂涂大病初愈，也没有太多力气，一只手抓着女孩，另一只手把着栏杆，两个人一同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千钧一发，周围人虽然惊讶，但还是极快的速度冲上前去，拉住苏涂涂的手，让二人不至于一同坠落。
但单手拉住一个人的重量是非常费力的，苏涂涂竭力保证女孩不再掉落下去，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再向上挪动。
即便几只手已经抓上她，但苏涂涂还是没有足够力量将女孩一同带上来。
顾浔跑到天台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摇摇欲坠，生死一线的苏涂涂。
他登时惊了，匆忙跑上前，想帮助人们一起拉苏涂涂上来。
苏涂涂虽然有求生的欲望，但在她手下的女孩不知怎的，本就在危险之中的她，重量突然又加了一分。
眼虽然睁着，但却没有半分求生希望。
“涂涂，抓紧啊！”顾浔知道一直僵持下去不是好办法，医务人员也已经去叫了地面铺上充气垫。
只要在气垫充满之前坚持住，应该就不会有太大危险。
可苏涂涂牵着的女生重量越来越大，她知道是那黑雾在故意拖人坠入深渊，但她偏不要顺了它的意。
眼见黑雾盘旋在女孩身上，随后一点点顺着自己的胳膊攀援而上，苏涂涂还是不想放弃一点希望。
她的手狠狠扼住女孩的掌心，稍稍用力在她手背上留下一个掐痕，虽然已经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尽力在对她说话。
“醒醒啊！别被它蛊惑了！配型已经成功了！你的家人还在等你回来！”
“别听它的！千万不要！”
苏涂涂传递给女孩的痛感，好像让她稍微清醒了些，直愣愣睁开看着地面的双眼闭了闭，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分柔和。
她看到底下的充气垫正在慢慢鼓起来，眼中似乎还有些惊恐，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悬挂在半空中。
她回头看了眼苏涂涂，虽然没说话，但紧皱的眉头，痛苦的神情，似乎都在告诉苏涂涂，救救自己。
苏涂涂看她慢慢好起来，心里有些宽慰。
只要她还能控制自己的理智，黑雾就无法再在她身上增加重量。
女孩身上没了黑雾纠缠，上面拉着的人感受到的重量也轻了些许，同时用力，很快就把两人稍稍拉上来些。
“小心。”顾浔始终拉着苏涂涂的手，在她即将上来的时候，还小心翼翼护住了她的头，以防磕在栏杆上。
可就在顾浔要将苏涂涂从悬空之地抱上来的时候，女孩低垂的头，猛地抬了起来，双眼仿佛都带了几分妖异的紫光。
苏涂涂背负的重量瞬间千斤重，女孩一瞬间没了刚才的温和，一个劲儿的要把苏涂涂乡下拽。
女孩看向苏涂涂的眼神很是诡异，她明显能辨认出来，这绝对不是女孩本来的眼神，而是黑雾彻底占据女孩身体后，代替她做出的表情。
女孩刚刚明明已经有了求生意志，但黑雾明显并不想放过她，趁着她虚弱脱力之时，一攻而入。
它就是要在苏涂涂面前杀了她，它要苏涂涂亲眼见证一个鲜活生命的死亡。
苏涂涂被重量一压，瞬间落下几寸，险些脱手。好在顾浔方才已经抱住了她，所以还不至于直接坠落下去。
但不管多少重量，苏涂涂始终没有放弃，她生生拉住女孩的手，已经从青筋凸起到红肿渗血。
即便如此，她还是要救她。
那团黑雾并没想到苏涂涂的意志如此坚定，猛地坠了几下，仍旧没有得逞。
眼见地面充气垫即将完工，黑雾也失去耐心，直接控制着女孩的手，一点一点掰开了苏涂涂的手指。
然后，瞬间坠落，一地猩红。
“不要！”
它最终还是成功了，除了女孩坠落在地的一声闷响，和身下的一片血迹，苏涂涂余光中看到的，也就只有女孩不瞑目的双眼。
但她明明求过生的，她明明是想活下来的，如果不是黑雾蓄意，可能不过几个月，她就能完全康复，继续自己美好的一生。
可最后，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剩下。
苏涂涂被顾浔拉上来，整个人还在颤抖，因为她看到了，看到女孩摔落下去时，黑雾得意的目光和狰狞的表情。
它是冲着自己来的，它是要把自己见到美好的一切，通通化为泡影。
苏涂涂上来的时候，胳膊上还都是伤口，但好在只是擦伤，并不严重。
在场的医务人员关心苏涂涂的情况，要带她去检查开药，却被她摆摆手，疲惫拒绝。
“谢谢，不用了，我先自己待会儿。”
苏涂涂这么说了，医务人员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关切几句后离开。
女孩坠楼原因，毫无意外的，会被定义成自杀。
苏涂涂发丝凌乱，很是狼狈，周围人群很快散去，只有顾浔站在她对面，紧紧握住她的两个胳膊，让她不至于直接倒下去。
她虽然被顾浔扶住，但身上的颤抖，却丝毫没有减轻。
不是因为救女孩时候的害怕，而是恨，对亲眼目睹黑雾谋杀，浓浓的恨。
她好久没说话，顾浔就这样陪她在风里站着，没有打扰，没有开口。
晌久，凉风终于吹回她的理智，她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泪水早已被风干。
苏涂涂的声音并不平和，甚至很抖，但她很坚决，一字一句说得分外清楚。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