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只兔子
苏涂涂虽然那日将楚悯的事拜托给了顾浔,但思来想去还是担心哪里不够妥当,在家里来回踱了几个步子之后,捻诀化身去了奈何桥。
往日里,孟婆这里总是安静的,即便偶尔有几个不听话不肯转世的人,也很快被灌了那碗忘忧汤。
孟婆素日不怎么动地方,待在这冥界,也算逍遥自在。
但今天不知怎么,好好的奈何桥,竟莫名添了几分肃穆的气息。就连幽暗河水边,都驻守了不少兵将,而对他们的脸,苏涂涂全部是陌生的。
奈何桥边没看到孟婆影子,苏涂涂只能去三生石那里转,可还没等到地方呢,就被个守卫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这守卫的态度甚凶。
苏涂涂眼见对方的剑柄,差一点就要横在自己脖颈上,心里不由得就带了气。
“你们是谁?”
守卫见苏涂涂不像是走错地方的游魂,上下打量几眼就回答了她的话:“我等奉命看守冥界,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要在这里找不自在!”
“看守冥界?”苏涂涂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只是心里暗自纳闷着。
冥界数千年来相安无事,何曾需要这么些个守卫。
孟婆虽然不算多高的职位,那也是这块地方缺一不可的,如果冥界真的乱起来的话,为何她人却偏偏消失了。
苏涂涂想到这儿,只觉得先找到孟婆要紧,识时务的和缓了语气,没有和他们对着干。
“守卫大哥,我是孟婆姐姐的朋友,请问姐姐人在哪里,我寻她有事。”
小女子能屈能伸,就是这个道理。
守卫狐疑的看了眼眼前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苏涂涂,秉承着“上面”的交代,挥了挥手:“去去去,孟婆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赶紧走!”
“不然麻烦你们去通报一下,我真的有急事要见孟婆。”
“通报?”守卫冷哼一声,“孟婆现在谁都不能见,快走!”
“她怎么了?”
“我哪儿知道,我们只是听吩咐办事,只管把人看住,至于死了残了的,跟我们也没关系!”
“你们!”苏涂涂虽然不知道奈何桥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听对方语气不客气,又将“死了残了”这种话挂在嘴边,就知道孟婆在这里的情况一定不好。
苏涂涂一气之下化出法器,长鞭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幽冥哀嚎。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孟婆,烦请各位让路。”
苏涂涂最开始到人界的时候,法器还没有太大的灵力与戾气,落在身上,甚至和凡间之物并无区别。
但完成了前面几个任务后,不仅自身恢复了些,这长鞭,也好像得到了主人的感应,跟着煞气多起来。
只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鞭子手柄的形状,是个可爱的胡萝卜,所以哪怕灵力再强,也总添了几分可爱。
但即便如此,守卫们见到这东西的时候,目光中竟意外出现了几丝惧意,面面相觑着,不敢让,却也不敢动。
“这……她拿的,不会是弑神鞭吧?”
“不会吧?弑神鞭怎么会在她手上?”
守卫们交头接耳的话,苏涂涂并没有听清,只依稀听到类似“弑神鞭”三个字。
苏涂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法器,也没明白对方说得到底是什么。
这不就是个带点法力的鞭子吗?
想当初它莫名其妙的从划名字的胡萝卜笔,变身个鞭子的时候,自己还可嫌弃它来着。
“你们到底让不让?”不过现下看来,拿它出来震慑下别人,倒是意外的好用。
守卫不敢说话,手里握着兵器,可也不敢直接对上苏涂涂,只能为难着。
“姑娘,我们……”
苏涂涂看出他们的踌躇,可为了见到孟婆,不得不虚张声势,转瞬间,又换上了那副凌厉的神情,手中长鞭很快就要挥出。
可不等长鞭出手,这一战不可避免的时候,忽然一股平白的灵力附着在苏涂涂腕间,让她无法继续与之抗衡。
苏涂涂登时愣住,回头看去,原来是个许久未见的老熟人。
不同于苏涂涂见到他的习以为常,守卫们见了他,比方才更为小心,甚至有些惧怕的要跪身行礼。
但不等守卫动作,王水水就主动摆了摆手,让他们余下的话,再也没说出来。
危机既解,苏涂涂的手自然被放开,因为一心牵挂孟婆,她也没把方才的事放进心里。
苏涂涂几步跑到王水水面前:“水水,孟婆呢?你近来有见过她吗?为什么他们说……”
“别担心,孟婆一切安好,就在前面的偏殿里,你去寻她便是。”
“好,谢谢了。”苏涂涂不疑有他,直接去找了孟婆。
直到苏涂涂离开,王水水的神情才再度恢复冷漠。
“以后她再来,不必拦着。”
“是,神尊。”守卫赶忙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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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涂涂一路跑到偏殿,果然见到孟婆正在里面。一应吃食虽然不缺,可神色,却比早前见过的,差多了。
过往玩笑时,苏涂涂还能叫上一句“老孟”,如今,担忧之下,只剩了一句不忍心的“孟姐姐”了。
“这里怎么了?冥王呢?怎么就剩了姐姐一个?”苏涂涂此刻是一连串的问题。
但没想到孟婆看到她,却没有再流露出独自一人那种悲伤的神情,而是强撑起来笑了笑。
“没事,我一切都好,你怎么来了?”
孟婆对这里的事避而不谈,可苏涂涂却执意要问到底:“我刚在外面看见了很多陌生的守卫,还有王水水。他们好像都挺怕他的,就连你这儿都……”
“走得远了,就不要回来。”孟婆叹了句,但也仅此一句,云里雾里的。
“你在外面怎么样了?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孟婆还是那副关切的样子,“上次你来找我,还说寻回了‘求不得’,‘放不下’,只剩下‘爱别离’与‘怨憎会’,可是有眉目了?”
苏涂涂见孟婆坚持没有多言,也只好暂时将疑惑埋在心里:“嗯,我前阵子和顾浔一起去了个恋综,他们虽然都是人类,但有着切实‘爱别离’与‘怨憎会’的情感,钱冬冬和李斐的有缘无分是可以得到印证的,但今朝和郑义的情绪,在命簿里,却怎么都不对,所以我就想来问问姐姐。”
“命簿大抵是不会出错的,综艺上可还有别人?”
“还有楚悯和徐嘉,但他俩已经成了啊,怎么还会有这些悲剧的情绪。”
“不过我确实觉着徐嘉好像哪里不对,但我又说不出来。过几日顾浔公司会团建去灵山,我让他帮忙邀约了楚悯,希望能看出些端倪。”
孟婆闻言,点了点头:“命簿里,只差这最后一节了吧?”
“是。”
“你和顾浔……”孟婆欲言又止。
“我和他……”苏涂涂提起这名字,心里就莫名有些乱,“很好啊,很正常,就是普通朋友。”
孟婆看出苏涂涂的慌乱,不禁一笑:“你连我,都要骗吗?”
“诶呀不是啦,”苏涂涂无奈,羞赧的笑了笑,“用他们人类的逻辑来说,他应该是喜欢我的。顾浔这人呢,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也算好了,但我们,不可能有结果,对吧?”
苏涂涂这话,看似是在给自己下定论,但更像是额外去问别人的意见,想要他人的肯定。
孟婆听到苏涂涂如此问,默了好久,似乎鼓起极大的勇气,才再度开口。
“涂涂可听过,神女沧桓的故事?”
苏涂涂摇了摇头,她不知孟婆为何忽然说起这个。
“神女沧桓,诞于天地灵脉之间,掌天下因果,她的宿命,只为天道,为道生,也为道死。她开辟三界,定下法则,无人能伤。”
“在沧桓的法则中,三界平等,即便神界,也无仙位大小之分,各司其职,和平共处。但太纯净的人,总会遭到记恨,尤其遇到那些,迫切要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便更是。”
“后来,她被引至凡间,那些人用尽办法迫使她看到人间丑恶,利益熏心,他们以为这样就会让沧桓放弃一直以来坚守的初心,但没想到,即便如此,她还是认定,善意与大爱,终会融化一切。人间有恶,便会有善。而这善,才是亘古不变的东西。”
苏涂涂越听越入迷,见孟婆停下,不由问起:“然后呢?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将所有黑恶势力全一网打尽了?”
孟婆摇头,眉目间,都染上了悲哀:“神魔两界伤不了她,可人界可以。在恶念鼓动之下,原本沧桓救过的人,却一个个把刀剑指向了她。人间不可妄动法力,杀了他们,会见罪于天道,但不杀,沧桓会死。”
“啊?那怎么办?”
“愚昧的臣民坚信沧桓是妖,坚信王朝的覆灭,都是她一人所致。熊熊烈火下,亭台高阁,她用坠楼的死亡,换回了自己清白。”
……
苏涂涂听完一整个故事,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也许从神女诞生开始,死亡,便是她必然的结局。但如果她未去凡间,未和人族牵扯,兴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涂涂。”
“从来踏入人间,逆了三界的,都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