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只兔子
苏涂涂顾不得去想土地的事,赶忙先按照刚才的方向去找了东西。
好在土地老头没有说谎,果然在大树底下挖到了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埋得不深,但看样式,似乎也有些年头了。
锁头一碰便开,虽说探知他人秘密不是个光彩的行为,但对下落不明的楚悯来说,只要有一点线索,苏涂涂总是想试一试。
她一点点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还放了个透明罐子,里面塞了一个个卷好的小纸条。
苏涂涂慢慢拆开,上面的话语虽然简短,但看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文静一点,不要乱跑乱闹。”
“你弟弟只是现在不如你,过几年就赶上了。”
“你看你这裙子,这么短,花里胡哨的,穿出去什么意思?”
“你要是不和他说话,他会摸你吗?”
“他怎么不害别人,就害你?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
苏涂涂越看越来气,恨不得直接将这些纸条统统撕碎。
顾浔在一旁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拿出了另一沓纸条,递给苏涂涂。
上面写着的,大概是楚悯对这些成见的回应,只是无处可说,只能写在纸条上,埋进土里。
“一个人的喜好不应该由性别定义,我真的不喜欢那些素白长裙!”
“谁规定只有男生才能穿深色系?才能是帅气的?”
“只要他犯罪,就是他的错!”
“当年,是他们把我堵在厕所里……”
“爸妈,我希望我是自由的,你们也是。”
……
苏涂涂拿着纸条的手,看到后面,不由得在发抖。
她是,累了吗?所以想离开了?
离开?去哪儿呢?
她何错之有?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生生要被这些舆论和偏见裹挟……
苏涂涂一个个看完,又一个个合上,将纸条放得如第一眼时候那样完整。
她似乎只有深吸一口气,才能完整的说出几个字:“楚悯她……”
顾浔看着苏涂涂眼眶微红,对于明知的结果,他在此刻竟也说不出诸如“她会好的,她一定没事”的安慰话。
“你想去哪儿,我陪你。”他知道苏涂涂要个真相,所以一定会陪在她身边。
“楚悯初中那些人,过得还很好吧?”苏涂涂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不等顾浔回答,苏涂涂就继续开了口:“先去学校,然后去徐嘉家。他和楚悯既然是同时走的,就不得不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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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涂涂和顾浔去到楚悯的初中学校,当时的班主任仍在,听说二人是为了楚悯的事情过来,想说些什么,可又欲言又止。
晌久,她才说了话。
“楚悯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老师的关切表情是由心而发,“她是个好孩子,可别有什么问题。”
“我们现在只知道楚悯失踪了,还不知道她在哪儿,但是,”苏涂涂顿了顿,“我们在她的物品里,发现了初中的一些事,就想来打听一下,可能会对找楚悯有帮助。”
年逾四旬的教师蹙了蹙眉,对那段往事,并不愿回忆。
“我们这个初中,算不上省里重点,收的学生,水平也是层次不齐。有好的,自然也有坏的。”
“楚悯是初三时候转校过来的,人长得白净,个头又高,穿着打扮素净可又好看,所以很快就吸引了孩子们的目光。但她对于别人的赞许,总是少言寡语的,成日除了学习,也不怎么说话。”
“十五六的孩子嘛,不被搭理很容易会生气,也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来二去的,就对楚悯不满意了。尤其当时一个男生小团体的老大表白被拒绝之后,心里更是压了火儿,撺掇着别人,一起把楚悯堵在了厕所里。”
“这事儿当时闹得还挺大的,但一来迫于校方考虑,二来,毕竟都是不到十六的孩子,也定不了罪,所以只能压下来了。”
“楚悯被拍了照片之后,就退学了。不过我后来也有听说,她还是自学参加了考试,去到了一所不错的高中。”
“我还以为她会都忘了,没想到……”
“这种事,怎么会说忘就忘呢,”苏涂涂抬眼,心中不忿,“那几个男孩子呢?现在人在哪儿?”
“毕业之后,就各奔东西了,大学时候,倒是一起来看过我。不过他们都在别的城市,老老实实打工,和楚悯想必也不会再有交集,应该,没有嫌疑吧?”
“老实打工?”苏涂涂忍不住冷哼一声,“受害方要用一生去治愈的伤痛,他们倒是活得自在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年少无知,所以……”
“年少无知?年少就不需要付出代价吗?”苏涂涂直接站起,虽然知道这几个和案件没有关系,但还是会抱不平。
“不论楚悯是否安好,案子结束之后,他们都要赎罪!”
“诶……”不等老教师喊住,苏涂涂已经走了出去。
如果楚悯安然无恙,苏涂涂愿意听她自己的决定。可如果楚悯真的出事,调查结果公布之时,便是那几位无地自容之日。
当年连那样的丑事都做得下,还能担心因为曝光而丢人吗?!
但还不等苏涂涂离开,老教师已经追了上来:“二位等等,从楚悯参加节目以来,我,有关注一二,知道她和里面嘉宾徐嘉在一起了。你们都以为他们是大学时候认识的,其实……”
“什么?”
“徐嘉和楚悯,是同一所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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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涂涂查完楚悯家里和学校的事情,因为老教师的一句话,越发惴惴不安。
果然,没等她和顾浔赶到徐嘉家中,就接到了钱冬冬的电话。电话里,风声阵阵,却执意要与苏涂涂约定地点详谈。
钱冬冬电话里特意说不许顾浔跟着,他也只能送苏涂涂到指定地点之后,在外面等待。
钱冬冬约定的地方是一处偏僻的天台,苏涂涂刚上去,就不由得被冷风吹得瑟缩了一下。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这是钱冬冬和她说的第一句话,此时的钱冬冬状态,和节目里的活泼开朗截然不同,更多的,像是饱经了风霜后的沧桑。
“你……怎么了?”苏涂涂敏锐觉察出她不太对。
“是我,杀了徐嘉。”
“什么?!”苏涂涂惊诧不已,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钱冬冬站在天台旁,肆意吹着风,神情淡然的好像在诉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徐嘉,杀了楚悯。我,杀了徐嘉。”
“就是在这个天台上,楚悯跳了下去。徐嘉,言语讥讽,视而不见。”
“他没动手,可却字字句句朝悯悯身上插刀啊!他知道她哪里最疼,所以专门伤她哪里!”
“他配和悯悯在一起吗?他配得到爱吗?!”
“他不配,他只配去死!”
看着钱冬冬的癫狂,苏涂涂渐渐捋出头绪,因为巨大的震惊而声音微微颤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手了,就不装了呗。”钱冬冬冷笑着,黑夜之中,更为骇人。
钱冬冬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角落:“不然,你去那儿看看,那可都是好东西啊!”
苏涂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高高的一层上面,蒙着块黑色的布,让人一点都想不到里面会是什么。
但钱冬冬话已经说出口,苏涂涂只能缓缓朝那边走了过去,她轻轻掀开黑布,眼前的景象,几乎昏厥。
好多动物尸体,杂七杂八的堆着,鲜血淋漓。
在这些尸体身上,有着各式各样的伤口,每一个面目上的狰狞神色,都在昭示着,它们生前,遭受了怎样的虐待。
甚至有些,刀子和钩子还在身上插着,哪怕到死,好像都不得安宁。
“看到了吧?好好看看,斯文深情的徐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钱冬冬突然的厉声,将苏涂涂吓得一抖,手上黑布随之掉落盖下。
“他的龌龊与暴戾,从来不止于动物身上,或者说,他在虐|杀动物得不到满足后,就转向了人。”
“悯悯和他在一起之后,给我发过一些和徐嘉的聊天记录,我觉得不太对,就劝悯悯分手,但悯悯却说,她还想再试试。可结果……”
“楚悯是被他一步步逼近绝境的啊!他明知她过去有着怎样的伤痕,却时时刻刻拿那些最痛苦的事,一遍遍戳她。”
“悯悯明明是信任他,爱他,才会告诉他,可他却……”
钱冬冬渐渐哭出声来,就像在黑夜中的怒吼,苏涂涂默了好久,终于说出一句话。
“对不起……”
钱冬冬抬眼瞧她,苏涂涂眼中跟着红起来:“对不起,如果我早看出来,早早警醒,兴许就不会……”
“不是你的问题,我今天叫你来,只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好,你说。”
“让她下一世,过得好点,”钱冬冬说完,似乎又怕苏涂涂会拒绝,急急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能做到。”
“你会帮我的,对吗?”钱冬冬的目光,近乎祈求。
苏涂涂知道这样的要求,无疑要和司命磋磨好一阵,但想着自己如果顺利完成任务,飞升之后和司命也算半个同事,聊聊总是能有转机的。
于是,苏涂涂很快应了:“好,我答应你。”
“谢谢。”
钱冬冬话音落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警察们纷纷追了上来。
钱冬冬了然的看了下手机,如释重负的笑了声:“我自己报的警,做错的事嘛,总要有代价。但我,不后悔。”
眼看钱冬冬被带走,苏涂涂虽然难过,可却也知凡间规矩,不能破例。
只是钱冬冬临走的时候,又回望了一眼,没说出口的话,只剩了嘴型。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