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格生变
姜灵曾经有一世投胎到了一个农户家中,有一年闹旱灾,地里颗粒无收,让一穷二白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日子长了,渐渐的米缸已见底,还有一个弟弟每天饿的嗷嗷叫,但是家里已经再拿不出一分钱。
那时姜灵不过是十一岁的年纪,为了补贴家用到处找工,诸如上山砍柴,做针织女工,帮人盖房子,哪里需要人她就往哪里去,每日靠做苦力勉强度日。
有一天,她娘告诉她,有一个端茶倒水的活,不仅能吃饱饭还能赚点钱,让姜灵以后不用再到处找工了,说到这你也许能猜到是什么。
第二天姜灵欣喜的跟着娘亲去了镇上,二人到了一个大户的后门处,叩门求见后,来了一个穿着一身艳色衣服,涂脂抹粉的妇人。
那妇人眼睛上下轻藐的打量姜灵一番,捏着她的脸左右看了看说,模样倒是生的不错,就是太小了,我得白养她好几年。姜灵的娘亲当即跪下,说人虽然小但是手脚麻利,可以先用着干些粗活。
一番讨好奉承后,那个妇人给了她半吊钱,姜灵知道,她这是被卖到窑子里了。
就当姜灵想跑时,有两个龟公一左一右上前来,将姜灵按在地上,姜灵赤红着眼睛,悲凉的问她娘为什么,她娘亲当时只说了一句话。
要怪只能怪你投错了胎。
姜灵只记得那天她在地上趴着,听到这句话就笑了,笑得很大声,路口的行人闻声纷纷朝她们这看,笑着笑着她就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肠寸断。
在哭声中,她听见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生了,夫人生了!”
姜灵躺在小床上,举着自己奶呼呼爪子看了看,确认这像发面馒头一样的小手是她的没错了,又转动眼珠子环顾了一下屋内的陈设,确定了这一世她真的投胎到了一个富人家。
不过姜灵觉得有一点不对劲,为什么她会有前生的记忆,之前在幽冥地府也投过轮回井,可没有一次出生的时候带记忆。
她仔细的回想那天在天庭的场景,司命殿的小仙使……如花似玉的女仙……乘龙少年……那个龙好像想撞我来着,然后我一害怕就掉下来了。
等等,我好像是从云台的边缘跌落的,并没有从轮回井里跳下,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姜灵仔细回忆着,终于理出了最有可能的缘由,心道一定是这样没错,不过,既然已经投胎成功,带着记忆应该也不算什么坏事。
她不再去纠结,稍微挪了挪自己圆胖的身子,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不一会就恍恍惚惚的睡过去了。
半夜里,姜灵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在睡得正熟时,周遭有一股清气扑来,黑暗中她身子一轻,好似整个灵魂都从那个小娃娃的躯壳中脱离了一般,飘忽到了半空中,这感觉像极了她飞升的那一刻。
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微响,过了一会儿,隐隐听见一个喃喃自语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你可算让我抓到了”。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声音清脆,十分好听。接着,姜灵身子一沉,那股清气和轻飘飘的感觉霎时不见了,于是她便醒了过来。
她睁眼看了看周围,四下一片黑暗,屋内只有大人熟睡的微鼾声,姜灵心道好奇怪的梦。她闭上眼,继续睡去。
姜灵干感慨自己这一世,终于是苦尽甘来,投胎到了一个好人家,京官之家。
这京官也就是姜灵的父亲,他是当朝的御史中丞,德才兼备,为官清廉,在朝中颇受赏识。
姜灵的爹爹只有两位夫人,正室生了两儿一女,也就是她的大哥、二哥和四妹。姜灵大哥赴任地方官,常年不在家中,二哥尚留在家中考取功名,家中上有一位老夫人也就是姜灵的祖母。
姜灵的母亲是侧室,只生了她这么一个女儿,她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三。
虽然不是顶富贵的人家,但也是家道从容,暖衣饱食,对比她前几世的身世,已是了不得的出身。
光阴飞逝,日月如梭,眨眼姜灵就从一个奶娃娃,长成了个六岁顽童。
在婴孩时期姜灵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越是长大了越发现,她这命格出了变数,还是大变数。
这要先从大夫人说起,她出身正房,是个嫡女,她的亲爹是当朝户部尚书,妹妹是宫里的婉贵妃,也就是说她嫁给姜灵的爹爹,算下嫁。再加上她是正室,平时府里一切大小事务都是她说了算。
而姜灵的亲娘,府里的二夫人,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贫民出身。
当年她爹爹跟着工部的官员治理泛滥的黄河水时,因缘结识了她娘亲,不巧又在治水时受了点小伤,姜灵娘亲看他身边无人照顾,主动照料了几日,姜灵的爹爹心中感恩,便将她娘亲接回了府上。
大夫人清高蛮横,且爱喝醋,从不允自己夫君与旁的女子有染,在她成婚之前便立下了规矩,要求姜灵的爹爹此生不可纳妾。
可他出去一趟接回来个小妾,这小妾还是个贫民,大夫人知道后勃然大怒,指着姜灵爹爹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完她爹骂她娘,说她娘亲使了见不得光的手段勾搭汉子。
大夫人怒骂了三天三夜,府上的鸡鸭在那之后都抑郁了,整日怏怏的不下蛋。
京城也不过弹丸之地,这一闹,消息传得飞快,第二天整个京城都知道中丞大人被个狐媚子攀上了。
大夫人这一折腾,已是满城皆知,可人已经接回来了,也不好再赶出去,为了不影响爹爹的名声仕途,只好同意姜灵的娘亲留下来。
像大夫人这样高管门第出生的女子,可不甘心跟一个出身贫寒之女共事一夫,在府中姜灵的娘亲没少受挤兑,而她娘生的她也是同样待遇。
正值一年的寒冬时节,她们房中的丫头小兰又受了气。
“夫人,那赵管家是明摆着要欺负我们二房的人。”小兰从屋外气冲冲的走进屋内,带着一身的风雪,坐下后气的猛拍了一下桌子。
小兰是二房里的使唤丫头,圆圆的脸,塌鼻梁,生的相貌平平,只比姜灵大六岁。
此刻姜灵正在桌前做功课,姜灵的娘亲裹着袄子坐在一旁,见到小兰生气的样子,她面色一变:“赵管家咋说?”说着递给小兰一杯热水。
小兰呷了一口水,摆着一张臭脸,学着赵管家耀武扬威的模样说到:“当今皇上厉行节俭,杜绝奢靡之风,宫里的贵人们都在缩减吃穿用度,咱们老爷身为朝廷官员,又是个一等一的清官,要是让人发现咱们府上没有以身作则,被有心人利用了,老爷在宫里还怎么当差。”
姜灵的娘亲脸色一沉,“不就是要点炭火么,那大房那边每日烧的炭能堆成小山,怎么到我们这就要扯上老爷的乌纱帽了,我去跟他要。”说着就要起身。
姜灵放下手中的笔拦住了她,“娘我去吧,你去他也不一定会给你。”
那个赵管家是大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人,平时最是会看主子的脸色,她们没少在他那边吃瘪,要是这次去要炭火,只怕少不得要低三下四的求他。
姜灵的娘亲迟疑了一下,拿起一个小斗篷盖在她身上,边系衣绳边说道:“你说你一个六岁的小娃娃,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你准备咋跟他要?”
姜灵冲她眨眨眼,“我要让他主动给我”,说完捂紧小斗篷迎着风出去了。
她娘亲和小兰都似乎已习惯了,姜灵的言行举止常有些少年老成,不符合六岁顽童的心智。
有时候姜灵想告诉她娘亲,你亲闺女可是货真价实的仙人转世,但似乎因有着命格的缚束,姜灵想多说一些出格的话,张张嘴却发现说不出口。
有时她还会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就好比有一次家里的教书先生叫姜灵解读一篇短诗,姜灵心里想着,如此浅显我几辈子前就知道了,张张嘴说的却是鸡同鸭讲的一番话。
还有一次姜灵的娘亲被大夫人当众辱骂,姜灵想冲上去求大夫人开恩,但那个躯壳却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嚎嚎大哭。
想到这,姜灵胸口怄的气闷,想她堂堂一个历经沧桑飞升的神仙,早已经是八面玲珑,现在竟然活得像个呆头呆脑的傻鹅。
但有一件事她能确定,现在她正上演的这出戏,戏本子不是她的,反观她那个妹妹,不仅出身好,又父母疼祖母爱的,这才像是她想要的本子。
不过究竟哪里出了错,她是思绪纷然,完全理不出一点线索,有时她想着难不成是司命星君又给她改了命数?可那日在司命殿中,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会做这种事,姜灵觉着若能联络到司命,说不定就有回转的余地。
姜灵曾向教书先生询问通神之法,先生听后冲她两眼一斜,一把山羊胡抖了三抖,手里的戒尺落下,啪的击上姜灵的手心。
先生打手心,至少要打三下,只受了一下的姜灵就疼的龇牙咧嘴,她像个小泥鳅般,连忙从先生的袖袍下蹿过,躲在桌案后,让先生打她不着。
先生气的要来捉姜灵,可姜灵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事,不愿受罚,便在堂上东窜西串。一个花甲老人,腿脚不便,捉姜灵不到,反而被戏弄了一番。
先生脸色涨红,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也,这《论语》中的述而篇,罚你抄写十遍,明日就给我,若抄写不完,就改百遍。”
先生迂腐,不许姜灵提这些,她只好向娘亲求助,姜灵的娘亲没读过几年书,对这些事情不甚避讳,对姜灵也是有求必应,她不知从哪里搜罗了几册神仙话本,塞给姜灵让偷偷看。
姜灵一一详尽翻阅,上面记述遇到神仙的场景,基本都是偶然相遇,或是拜神祈福。
姜灵失望的将那些话本收在一边,等着神仙找上门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坐以待毙不是她的作风。
她常常对着有神仙出没的地方暗暗祝祷,这些神仙当然不是神仙本尊,而是指门上贴的神、玉器上刻的神,画册里画的神,诸如此类。
姜灵一个小娃娃,活像个喋喋不休的老妇人,对着每个神仙都要说一下她的遭遇,企图有一个神仙能听见她的话,把她的遭遇带给司命,趁早将她的命数改邪归正。
当然,姜灵拜了这些年也没起作用。
有时她会一时兴起问娘亲,怎么才能见到神仙。
其时,她娘亲正坐在梳妆镜前,一笔一笔细致描眉,心不在焉的说道:“人死了说不定能见到吧,反正像我这样的人肯定是见不到。”
姜灵撇撇嘴,问了一句很早就想问的话:“娘,你是……怎么跟我爹好上的,他们说……”
她娘不等她说完,上前啪的打了一下她的手,“小娃娃怎么还打听这些事儿,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姜灵摇摇头,她没骗人,确实没人跟她说过,都是她自己偷听到的。
她娘亲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冲姜灵宛然一笑,问道:“你觉得府里谁最好看。”
姜灵的娘亲是个标准的美人儿,柳叶眉,瓜子脸,皮肤白皙透亮,身材婀娜,姜灵见过的美人里面,她算是排得上号的。
姜灵回她,“自然是娘你最好看。”
她娘亲捏了一把姜灵的小脸说,“对呀,你娘我长得美,所以你爹就看上我了。”
她转过头去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自言自语:“再说了,我怎么就不配做中丞的夫人呢。”
姜灵心头一颤,我了个亲娘嘞,她怎么觉得外面传的那些风言风语都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