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之夜
这是给南乔准备的,这些时日,南乔每晚都会练剑,大夫人体恤她,是以每晚都会在她练完剑后,让她吃点东西再入睡。
小蝶做完这些,走到门口,推开厨房门,转身走向了后园,想必是去打水或者摘菜了。
而姜灵早已在她推门前,就躲在了一旁,等她走后,姜灵轻轻的推开了厨房门。
姜灵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她稳定心神,想控制自己不要去拿怀中的药粉,可双手却不听使唤,径直探向怀中,取出了油纸包。
她一时心潮起伏,脑中炸开了一般,乱成一团。
这药粉虽然是杀虫鼠的,可毒性颇深,如果剂量足够,一条人命也可以轻松夺去。
姜灵眼见着自己将油纸打开,伸手去揭瓦盖,抖筛油纸,药粉缓缓洒向羹汤。
她脑中一片混沌,又惊又骇,心中不停的在问沈知恩,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想毒死你妹妹吗。
她全身依旧在发力,想努力摆脱那道束缚。
忽地,她身子一轻,那股力道消失了!
姜灵看着油纸中的药粉,还好只倒进去了一小部分,她想起方才那惊悚的力量,怔愣了一瞬,赶紧将油纸包好,推门冲向卧房。
她心中唯有一个念头,若再不离开,恐怕沈知恩会把整包都倒了进去。
姜灵气喘吁吁的回到房间,卧倒在床上,刚喘息片刻,忽然意识到不对,万一要是南乔吃了那碗羹汤,不死也会中毒,她应该把那罐羹汤倒掉才对。
姜灵当下懊恼的锤了锤自己的头,方才太紧张,她竟然没想到这个关节,从厨房过来,现在再回去,一顿耽搁,说不定那碗羹已经端到南乔桌上了。
想到这里,姜灵心急如火,她猛地站起身准备回厨房,可就当她从床上跳起来时,忽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姜灵醒的时候,脑中昏昏沉沉,她睁开眼,窗外的微光透进屋内,已经是清晨。
姜灵在迷迷糊糊中忆起昨晚的事,没想到昨晚一时血气上涌,竟然晕倒在塌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姜灵心中挂念,不知南乔怎么样了,若是她中毒太深,这大典必定参加不得,没想到,她在天庭做不了毕宿星,在凡间也做不成毕宿星。
姜灵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怀着忐忑的心情,匆忙起身。她径直推门而出,向南乔院中快步走去。
穿过两进庭院,走过正厅时,见南乔、大夫人和爹爹三人正在用饭,三人面前摆着几样包子茶点,还有几盅羹汤。
看到这个,姜灵心中一紧,一个箭步上前揭开盅盖,盖子磕至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姜灵低头看去,里面装的是马蹄羹,依稀记得,昨晚小蝶熬的是银耳雪莲羹,心里登时松了一口气。
姜灵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面前三人弄得莫名奇妙,纷纷停下了筷子望着她。
姜灵看了看南乔,她面色红润,似乎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她赶紧问道:“南乔,你昨晚……睡得好吗?”她本想问她昨晚有没有喝那碗羹汤,但是转念一想,这样问就暴露自己了,是以赶紧换了个问法。
大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姜灵一眼,眼神不甚友好。
自从姜灵知道和南乔换了魂儿,看见大夫人心中就五味杂陈,不过跟以前比顺眼多了,毕竟这一世姜灵是她所生。
南乔微微一笑,“三姐,我昨晚睡得挺好的,你用过饭了没有,坐下吃点罢。”
姜灵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一会跟二娘一起吃。”看到南乔没事,姜灵心下终于安心,转念一想,是自己糊涂了,南乔身上可是天赐的好命格,她长这么大连一场病都没得过,更不会有中毒的可能,姜灵一时心急,连这一点也忽略了。
她深呼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南乔对大夫人道:“娘,你昨晚没休息好,赶紧去歇息罢。”
姜灵心头一凛,回过身问道:“大娘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岳喝了一口马蹄羹,砸吧着嘴道:“你大娘没事,昨晚小蝶突然腹痛,疼的上下打滚,你大娘晚上找了大夫给她诊治,所以没睡好。”
姜灵疑道:“小蝶为何腹痛,严重吗?”
南乔道:“一晚上疼的死去活来,早上吃了药才刚歇下,大夫说是中毒了,好像是中了苍耳之毒。”当下把小蝶的中毒症状一一说了。
大夫人斜了姜灵一眼,语气古怪道:“昨晚给南乔熬汤的时候,就尝了几口咸淡,半条命都没了,亏得南乔没有吃,要不然大典都要耽误,你说这好好的在家里,怎么就中毒了,我看定是出了家贼,想害我的孩儿。”
姜灵一时愕然,没想到这东西这么毒,若是昨晚南乔吃上一整碗,岂能还有命在。
沈岳道:“哎,先别胡说,说不定是小蝶自己吃错了东西,这家里就这几个人,谁还能害南乔。”
这时南乔站起身,向大夫人和爹爹福了福道:“爹,娘,我得出门了。”
大夫人道:“小蝶不在没人伺候你,你让小茉跟你去罢。”
南乔道:“娘,小茉是二哥房里的丫鬟,怎么能跟着我呢,而且我自己一个人也行。”
虽然姜灵无心害人,可心中还是有些愧疚,便道:“南乔,我跟你去吧,我来帮你拿东西,刚好,我也想去国师府看你们演练,长长见识。”以南乔的性子,若姜灵只说照顾她,她必定推辞,是以姜灵又加了一句话。
大夫人欲要开口,沈老爷说道:“我看行,这种场面你从没见过,正好今天最后一天演练,阵仗肯定大,咱进不得灵镜山看,但是咱可以去国师府。”说完,冲姜灵一乐。
姜灵知道爹爹这话一半是在安慰她,一半是说给大夫人听,她先前没有递姜灵的名字,让姜灵受了委屈,是以现在也不好再多加阻拦。
大夫人果然没再言语,面上有些不快,当下起身回房歇息了。
姜灵匆匆洗漱后,简单扒了两口饭,便随南乔一齐出门,乘上马车,行了片刻便到了。
马车在一座庄重肃穆的府宅前停定,宅门上一个匾额,上书“国师府”三字,门口站着两个身着短衫的门倌,见到南乔,深深一揖,领着她们进了门。
这府邸外面修的庄严凛然,里头倒是别有一番洞天,小桥流水、画廊锦鲤一应俱全。
进到内庭,便看见一个硕大的广场上聚满了人,有的身着乐服,有的身着宫衣,还有两三个道士打扮的年轻男子,剩下的人身着华服锦衣,一看便知是官家子弟。
这广场中央搭了一个简易的高台,高台下面两丈远处,整齐的码放着一些祭祀乐器,正有人在擦洗调试。
广场的东西两侧是供人休憩的厅堂,见到南乔来到,有几个人冲南乔招手,一个身着水红色衣裙的女子言笑妍妍的迎了上来,她亲昵地挽着南乔道:“南乔你可算来了,你如今的排场比我都大了,我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南乔笑道:“依然,我哪敢让你等我,实在是我府上马老车旧,没有你们府上的快,这才来迟了。”
这时又窜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脸上漾着笑,眼神锃亮,“南乔妹妹,你来了,排演还没开始,我命人准备了些桂花甜汤,你也来尝一尝罢......”
姜灵微微怔愣,怎么这个安阳世子也在。
二人说着,向东面的侧厅行去。
世子道:“怎么前几日跟着你的小丫头没来。”
南乔道:“小蝶身子不适,我让她在家歇着了......”
自从姜灵发觉,自己的姻缘线恐与安阳世子有关,对他避之不及,上回她游湖归家后,世子隔了两天,差人给姜灵和南乔送来几匹上好的绫罗绸缎,姜灵刚好路过门口看见,没等送进门就赶紧推掉了。
世子这时转头看见了姜灵,“知恩你也来了,快进来罢。”
姜灵皮笑肉不笑道:“世子,好巧,你也在。”
世子道:“此次大典由我父亲和礼部一同主办,我自然是要来的。”
世子说着,人已进入厅内,只见厅内坐着许多少男少女,三堆两堆的聚在一起嬉笑言谈。世子邀请南乔和其余人在一个长几前坐下,接着坐在了南乔身侧,与她继续攀谈,眼中似乎再无其他人。
姜灵早晨几乎没有进食,腹中空空,便另找了另一张矮几,自顾自的吃茶点,过了一会儿,卢宸匆匆而来,随后也粘在了南乔身边儿。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身着道袍的年轻人,高声呼叫众人,侧厅内的少年少女们纷纷起身,手中各执一个桃木剑,显然是排演要开始了。
只见众人纷乱又有序的围住高台,那个年轻的道人也手执木剑,站在了高台上,口中含着口令,众人纷纷昂然挺立,手持木剑,躬身行祭天礼。
年轻道人又喊了一句,高台下的乐师奏起祭礼乐,三十五名圣子手持木剑,翩然起舞。
姜灵正观看,一个挺拔的身形挡住了她的视线,抬头一瞧,是安阳世子。
世子面色有些异样,犹疑着说道:“知恩,上次我赠与你和南乔的珠钗,听南乔说并无收到,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