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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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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气息占据了他的全部,柔柔地唇瓣贴着他,不轻不重。像蝴蝶在花瓣上停留,没多久便飞走了。

顾衔章垂着眸,眼尾长睫轻动。他目色深邃,幽沉的眼底似有涟漪波光,倒映的尽是她的影子。

宁久微亲了他一下,分开。静静望着他。

顾衔章薄唇轻抿,伸手搂过她的腰,俯身抱住她。他低头,呼吸在她颈间一沉一浮。宁久微任他圈在怀里,问,“是你错了吗?”

他嗓音沉沉,“嗯。”

宁久微淡淡哼了声。

“你下次若再敢不识好歹,本公主便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微臣知错。”他喃喃细语。

顾衔章的手握在她腰上浅浅摩挲着。过了一会儿,他的气息离得更近,温热的唇在她颈上若即若离、落下细密地吻。宁久微靠在他怀里不自觉地躲避,她身子在他怀里轻颤退缩的每一寸他都感知地无比清晰。

顾衔章收紧手臂,颈侧的吻也变得更重。

宁久微若有若无地抗拒了两声,推开他,“要回去了。”

“天色已晚,不如明早再回去。”

顾衔章没松手,贴在她耳边道,“微臣府邸的床也很舒服,公主可以试试。”

宁久微耳朵发热,挣扎起来,“才不要。”

“真的不要吗。”顾衔章问。

宁久微看他一眼,就在这迟疑的片刻,他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出书房。

朦胧夜,月影如钩。

次日清晨,方回公主府。

时辰太早,宁久微还犯着困。马车停在府外,她懒得走,于是顾衔章将她一路抱回府。

银烛和轻罗看见驸马抱着打呵欠的公主回来,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

看来公主和驸马是和好了。

宁久微回折枝院又补了一觉,再醒时已将近晌午。睡前是顾衔章陪她一起躺下的,这会儿人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没有叫醒她,但在桌上留了张字条,告知她去了御史台。

宁久微看完字条,洗漱更衣。

更衣时,她从镜中看到自己身上隐隐约约的痕迹,脸颊不自觉地升起热意。她很快穿上衣服,不再看。

昨晚她没有想要留在那边的,可是顾衔章勾引他,她半推半就,就从了。

顾衔章是寡欲之人,任何事情上似乎都是。他长着张不染世俗的脸,性子又孤傲。她身为堂堂公主,亦不会像寻常小女子一般粘腻他。

所以每次这件事情,在她和他之间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天时地利人和,情至,心至。每次都仿佛一场仪式。

她享受他带给她的一切欢愉。

云朝雨暮时,顾衔章喜欢让她叫他的名字。昨晚却是第一次问她喜不喜欢他。

宁久微没思考地说喜欢,换来他第一次彻夜的折腾……

只是她现在又想到这个问题,忽然有点茫然。

但宁久微也不知道自己茫然什么,于是便干脆不想了。

*

三天后。

孟冬十九。

宫中照往年惯例,举行秋猎后的洗尘宫宴。

宁久微原本不打算参加,但想到顾衔章身上的伤,她怕届时他有挡不掉的酒,喝多了对伤口不好。

另外,顾大人说宫宴那晚或许有好戏看。

宁久微想了想,便还是去了。

宫宴当晚,她穿了身蜀锦宫装裙。落霞枫红之色,挽霞罗薄雾纱,衬裙曳地。乌发玉钗,云鬓花,金步摇。肌肤赛雪,艳若桃李。

明宜公主娇美华贵,顾盼生辉。

皎如明月,万千相宜。

从来如此。

皇宫夜宴,歌舞升平。

宁久微待得久了有些乏味,于是离席。她带着轻罗绕着回廊走了走,不经意嗅到微凉的风中隐隐约约的花香气。循着花香的方向,宁久微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梅林附近的翠湖。

岸上一丛郁金香开的正盛,美丽宜人,在夜里徐徐弥漫着花香。

浅月湖影,远处宫灯,幽静清香。

宁久微闭着眼深深呼吸了一会儿,心旷神怡。

“参见公主殿下。”

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宁久微睁开眼睛,朝他弯了弯唇,“祁衡哥哥。”

轻罗行了一礼,自行退下。

祁衡看着她,神色柔和,“怎么到这来了?”

“宫宴无趣,我便出来走走。”宁久微说,“还是这里舒服。”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祁衡问,“驸马没有陪着你?”

宁久微:“驸马陪着陛下呢。”

祁衡垂眸赏着眼前丛片的郁金香,“驸马的伤可痊愈了?”

宁久微摇头,“还没有完全痊愈,伤口恢复的比较慢。”

祁衡提了提唇,“养了这么久还没好,驸马爷的身体确实有些柔弱。”

宁久微默了默,看向他,“祁衡哥哥,我知道你与顾大人不和睦。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祁衡没有很快回答,他抬眼望着她才道,“窈窈,你不了解他。”

换做别人说这句话,宁久微会直接生气。但是面对祁衡,她平静地问,“你怕他伤害我?”

祁衡目色微动,一时有些怔然。似是没有料到她这样的回答。

沉默之后,祁衡冷静直言道,“顾大人,城府深沉,手段阴戾。公主不可被他装模作样的外表欺骗。”

宁久微浅浅抬眉。

上辈子她确实被顾衔章装模作样的外表欺骗很深,以至于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原是性情乖戾,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

宁久微思绪沉浸片刻,再次开口,“祁衡哥哥……”

说话间,不远处一行人转角而来。

宁久微话没来得及说完,就此打断。

是陛下携臣子与侍卫宫女往这边来了。顺帝走在最前,顾衔章在一侧。

陛下瞧见明宜公主,便笑道,“朕就知道这丫头宫宴上待不住,一定会跑出来乱逛。”

宁久微弯了弯眉,“参见皇伯伯。”

祁衡跟着行礼,“参见陛下。”

“祁二公子也在。”凌王殿下随口道,“二公子和明宜公主倒是有兴致,一同在此赏花。”

顾衔章看过去一眼,祁衡泰然自若地迎上他的视线。目光交错,平分秋色。

“明宜公主大晚上与二公子单独在这赏花吗?”

说话的是临安郡主,也是此次皇族外戚,与宁瑞世子一样是为秋猎行围进京。

宁久微携着笑,神色淡淡。

“有何不可吗?”安禾接过话,看着临安郡主道,“翠湖郁金香开的正盛,本公主特意让明宜公主来赏花。若不是被父皇拘着,本公主也早就从宫宴上跑出来玩了。”

顺帝闻言笑道,“所以安禾这是怪父皇非要让你陪着,害得你没法跟明宜一样跑出来玩?你就这么不乐意陪父皇?”

“哪有。”安禾笑眯眯地挽上陛下的手臂,“安禾最喜欢陪伴父皇了。”

顺帝哼了声,“油嘴滑舌。跟明宜一样。”

宁久微被提到名字,佯装委屈,“皇伯伯说安禾,怎么还连累我了?”

“本王看来,这两个丫头不相上下。甚至从前还是明宜更骄纵些。”

“就是就是。”皇叔说话,安禾连声附和。

宁久微闻声望去,更委屈,“皇叔,您怎么也说我。”

宁弃敲了下手中折扇,语气温和,“明宜委屈了?那可怎么好。”

他上前,走到明宜公主身边道,“前不久皇叔远从东郡移栽了几盆昙花,今晚大概会开。就在御花园,明宜要不要去看看?就当皇叔哄你高兴。”

“昙花?”宁久微眸光明亮,点头,“要看。”

陛下:“什么昙花,朕都不知道。”

安禾:“我也不知道。”

陛下随之附和,“你看你皇叔,多偏心。”

安禾来劲,“皇叔偏心!只给明宜看。”

宁弃笑着,“好好,是皇叔的错。也给安禾看才对。”

“怎么,朕看不得?”

宁弃无奈一笑,“皇兄什么花没见过。”

“你最会风花雪月,朕偏喜欢你的花。”顺帝说着招明宜过去,带着两位公主往御花园去,“走,托明宜的福,朕也一起去看看你们皇叔大老远弄回来的昙花。”

御花园离此翠湖不远,穿过千秋亭,绕过几株垂似海棠,走过横跨水上的石桥路便到了。

御花园西边,有一处木槿花角。哪里种着好几株木槿,还有一座木槿台。

昙花就摆在木槿台下的叠水假山上。

但行至此处,还未及众人细看昙花,便撞见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

所有人随着陛下的步子停下来。

华服凌乱,金钗坠落,鬓发垂髫。

贵美而败落。

那是陛下的嘉贵妃。

“陛下……”

顺帝神色沉晦,他看向木槿台上另一个试图逃脱的身影,不待下令,御前侍卫便已及时将人扣了下来。

那人衣袍大敞,束发松散。是宁瑞世子。

宁久微看清的一瞬,瞳孔轻震,呼吸都顿住。没等她再看,身子便被一双手扶着肩膀侧了过去。

她震惊之余挪不开目光,仍旧偏头看过去。顾衔章直接抬袖挡在她眼前,拦住了她的视线。

“陛下。”宁瑞身形摇晃地丛台阶上走下来,神态恍惚,仿佛此刻才醒神,一下子跪在地上求饶,“陛下!臣子……臣子冤枉——”

话未落,宁瑞当即便被踹了出去。墙角的落花和落叶满地,卷席到他身上,带起尘土。

“你找死!”陛下盛怒之下,无人敢抬头,连气息都是屏着的。顺帝指着他,沉声喝斥,“你们端亲王一脉,都想找死!”

“陛下——!”

“拖下去!”

嘶喊的求饶声持续很远,最终消匿在漆黑的夜里。

有时顾衔章都会由衷地欣赏陛下这一点。

这种情况下依旧能有一丝理智抗衡情绪,没有当即便下令将宁瑞世子仗杀。

至于贵妃娘娘,她显然没预料会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失魂落魄后终于跪倒在陛下身边,拽着龙袍,声嘶力竭,“不是这样的……陛下、臣妾……臣妾是冤枉的陛下!您相信臣妾,相信臣妾——!陛下——!”

顺帝胸膛剧烈起伏,他一把扯开龙袍,嘉贵妃如凋零的花朵那样飘了出去。

“将嘉贵妃打入冷宫——”顺帝低头看着她,沉痛愤恨的之色愈烈,赐死二字最终还是不曾说出口。

“永世不得出。”

陛下挥袖离去。

这夜好似被浓浓的墨水浸染,严密地笼罩着,找不出半点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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