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经查证,徐廷身为左三司指挥使,除贪污之外还有受贿之罪。前者即便摘得干净落不到他头上,受贿却是脱不了半点干系。
上左司。
林霁靠在大门外的石兽上,看大理寺的人前来交接案子。
百无聊赖,兄长又不让他走。
一直等到交接结束后,兄长才有空分他个眼神。
林渊开口前看到他懒散的样子,提醒道,“站好。”
林霁听话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靠着石兽。
林渊走到他身边,手搭他肩上将人往前一推。林霁侧身躲过,又被扣住肩膀带回去。
他不耐烦地下意识出手试图脱身,林渊侧身躲开,三两下便顺手抽走了他手上的折扇,接着给他颈、肩、背上各来了一下。
“啊。”
林霁喊了一声,又了没力气似的趴在石兽上。
“疼啊。”
“你能不能站有站相?”林渊拿扇子轻轻敲敲他的脑袋,“别看上去像个小混混一样。”
“那又如何。”林霁揉着肩,“喜欢我的小姑娘还不是都排到京城外了。”
林渊轻笑了声,“是吗。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小混混?”
“我是纨绔。和小混混比起来好歹要光鲜一点。”林霁说着,看到朝这边走来的一道纤瘦身影,扬唇道,“不信你找个小姑娘问问,喜不喜欢我啊。”
林霁才说完,便见叶三小姐脚步轻快地来了。
“林将军!”
她似乎总是这般有活力,喊林将军的时候语气总是上扬的。
林渊朝她微微颔首。
这段时间林将军忙着查左三司的事,叶舒杳更是抓住机会,天天跟着他。几乎就是贴身下属的程度了。
刚开始林渊还会时常提醒,让她不要再跟着他了。
后来他也懒得说了,顺其自然地接受身边多出来的下属,偶尔使唤一下,让她做什么都能做好。到现在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三小姐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啊。”林霁撑着脑袋说。
“二公子好。”
叶静姝向他草草打个招呼,随后问,“林将军,适才从上左司离开的是大理寺的人吗?”
林渊点头,“嗯。左三司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便交接过去了。”
“还差一个徐廷呢。”林霁道。
林渊:“那不用我们管。”
“我记得口供不是说徐廷有一本账册,与他受贿有关吗。”林霁若有所思,“那本账册貌似存在潇楼一个姑娘那儿。”
林渊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林霁扯唇,“本公子可是那儿的常客。”
他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袍,“兄长放心,我会把那本账册找出来的。”
林渊正欲开口,便听叶三小姐道,“二公子说的是这个吗?”
叶静姝从身后拿出一本对折的簿子。
林霁顿了一下,接过来翻开看了两页,转手交给林渊。
“厉害啊,三小姐。”林霁看向她笑道。
叶静姝扬着下巴,挺直身板笑着抬抬手,“一般一般。”
“怎么弄到的?”林霁问。
叶静姝抬眉,“秘密。”
林渊翻看完账册,合上。
“我这就送去大理寺。”
说罢,他看了眼还在骄傲的三小姐,“一起吗。”
叶静姝愣了一下,连忙点头,“一起一起!”
“那走罢。”
林渊离开前把扇子扔还给林霁,丢下一句话, “你自己回府去。”
林霁站在原地望着两道远去的身影,扬了扬唇,轻哼道,“这叶三小姐还挺有意思的。”
“性格比某些公主好多了。”他懒散地敲敲扇子,自言自语,“长得也比宫里那刁蛮公主好看点。”
林霁说完沉默片刻,挑了下眉,“好好地提她做什么。”
林霁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找丝丝姑娘去。”
*
沉云缥缈,万木凋零。
不日,左三司指挥使徐廷被捉拿归案。
他因刺杀临城副指挥使未遂而被缉拿,分明是如此愚蠢的做法,却又是意料之中。虽很显然,徐廷同样也是无关紧要的一枚弃子,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不过,徐廷在最后的供认中,奉命刺杀之罪供出的是御史台顾大人。
他倒真是敢说。
彼时公主府,恰逢大理寺来人。当然,并非是来传召,大理寺还没有那个权利。要抓顾大人,恐怕只有陛下圣旨才能做到。
大理寺来人无非是照章办事,走个过场。
即便是走过场,到公主府来照章办事这事也就只有大理寺卿陈大人才做得出来。
换作旁人哪有人敢。指控顾大人,有事的只会是狂妄胡言的指控者。
折枝院。
银烛前来禀报后,宁久微看向在一旁独自煎水煮茶的顾大人。
银烛试着问,“大人可要去前院见见?”
顾衔章随口道,“陈大人办事,自然要配合。” 他将茶杯放到一边,理袖起身。
“顾衔章。”宁久微叫住他。
顾大人应声回眸,对上公主殿下的目光。
宁久微看着他,迟疑一瞬还是问,“指挥使徐廷,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衔章看了她一会儿,语气平淡,“公主殿下认为是怎么回事?”
“我在问你。”宁久微说。
顾衔章:“公主殿下这次也选择相信别人,是吗。”
宁久微哑然,“我……”
“公主殿下。”顾衔章声音冷了几分,“我若要杀谁,不会失算。”
他说完转身离开折枝院。
宁久微坐在醉翁椅里,垂着眸有些恍惚。
她又伤到他了?
不过怎么感觉他脾气越来越大了,她是不是最近太惯着他了?
宁久微想着,哼了声。
犯人都招了,她还冤枉他了不成?
她不过问一句,他又敢不高兴了。
宁久微本想着找个天气不好的日子找他的麻烦跟他吵吵架,谁知道两天后大理寺传来消息,徐廷在经受严刑拷打后招认实情,改供了。
……
对此,宁久微很是生气。传令给大理寺,让陈大人就徐廷污蔑驸马之罪再重重责罚。当然了,得留口气儿,不必太狠。
严冬近至,昼夜寒意更重了些。夜幕也落的更早。
顾衔章这几日回来的时候都已是弯月挂树梢。
这夜,在他沐浴更衣后,宁久微才传了晚膳。前两天她都没等他吃晚饭,今天特意等了……
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吧?
天冷了,公主用膳也从院子里换到了屋里。
晚膳吃的有点安静。
从顾大人洗净落座后,除了碗筷偶尔碰撞,就没有别的声音了。
顾衔章低眉一口一口优雅地吃着,细嚼慢咽。
宁久微目光飘过去瞧他一眼,若无其事地夹菜给他。
见他吃了,宁久微顺势开口,“怎么样,好吃吗顾大人,今天晚上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顾衔章闻言没抬眼,只顺着她的话问,“公主知道微臣爱吃什么?”
宁久微顿住。
她下意识看了眼银烛,银烛朝她使眼色。
“我……那今晚的菜你喜欢吃吗。”
她确实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她只是吩咐了银烛,今晚让厨房都做驸马爱吃的菜。
“嗯。”
顾衔章应声。
宁久微满意地弯弯唇。
吃完晚饭,洗漱后再过了一会儿就到了就寝的时辰。
宁久微坐在梳妆台护完肌肤,便准备躺去床上。
结果走到床边却见穿着寝衣的顾大人拿上了枕头。
宁久微不明所以,“你要去哪儿?”
“书房。”顾衔章回答。
宁久微:“去书房干什么。”
顾衔章:“睡觉。”
明白了他的意图,宁久微蹙起眉,“谁让你去书房睡觉了。”
顾衔章没什么情绪道,“我自己要去。”
宁久微不高兴地问,“你为什么要去?”
顾衔章看着她,“因为我在生气。”
宁久微眉头皱的更深,觉得他莫名其妙,“你为什么生气。”
“公主冤枉我。”
“本公主那天不过问一句,怎么就冤枉你了?”
“公主的眼神在冤枉我。”顾衔章有问有答。
宁久微气的说不出话,“……你不可理喻!”
顾衔章走近她,深深的目光看进她眼底,“公主殿下那天看我的眼神,就是没有信任的。”
“顾衔章,你不要无理取闹。”宁久微别开脸, “本公主今天晚上都等你吃饭了。”
“不够。”
顾衔章垂眸看着她白净细腻的侧脸,嗓音低低地穿进她耳朵里,“公主哄人怎么连一点真心也没有?”
宁久微眸子含嗔带怒地看向他, “你还想要怎么样?”
顾衔章同她对视半晌,垂下眼帘,“不想怎么样。”
他说完从她身边错身而过,走出房间。
“公主殿下早点休息。”
宁久微站在原地,咬唇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地回头扬声道,“那你再也不要回来了!”
她生气地把他的被子扔到地上,然后过去把房门狠狠关住。
宁久微动静很大地爬上床,一个人独占大大的床铺,用力闭上眼睛。
只是起伏的胸膛仍不平静,躺了没多久,她便又踹了几脚被子。
顾衔章是这世上最不识抬举的驸马!
她再也不要对他好了!
*
夜深。
书房。
顾衔章坐在书桌前写完一封信,装进信封。
元青站在一侧。
“大人这次为何要掺和上左司的事。”
虽然所有事情都在大人的掌控里,但这次元青不太清楚大人的意图。
并且把徐廷也早早送出去了,否则朝廷要抓人必然还需要一段时间。
“又为何要让徐廷多此一举……大人是故意想让公主冤枉您还是……”
元青想问的还有很多,但顾大人并不给他机会。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元青缄默,“……那徐廷?”
顾衔章装好信,靠近圈椅里,仰头枕在椅子上,“留着也没什么用,可以死了。”
内阁诸多废棋之一,不值一提。
这次不过是正好玩玩而已。
元青:“是。”
顾衔章抬抬手,元青会意,将桌上的信收入袖中。
“大人打算在书房住几晚。”
“不知道。”顾衔章阖目道,“等公主来哄我再说。”
她什么时候来哄他,他再什么时候回去。
元青有些犹豫,“可是公主的脾气——”
顾衔章睁眼,目光扫过去。
元青收住话尾,低眉顺眼道,“公主的脾气对大人还是不一样,过两天一定会来哄大人回去的。”
顾衔章冷哼了声,侧目看向窗外漆浓的夜。
细细的弯月挂在枝头,皎洁美丽。
如她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