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林霁无意接的一个绣球,不想却牵出一桩官商勾结案。因此在启程前往金陵之前,还需在景州多停留两天。
宁久微记得这个案子。且印象深刻。
上辈子她先到金陵之后,还心血来潮往景州去找过顾衔章。
景州与金陵相近,难得出远门,她便想着正好过去玩一趟。
只是后来重回金陵的路上,她与顾衔章半路遇刺,马车翻到了山下。虽劫后余生,顾衔章却伤的不轻。她也受了些轻伤。
今日春分。
三天后便是定下的启程之日。
宁久微思来想去,思考怎么才能推迟一日启程。
另一边,林霁被那位许小姐一直缠着,好不容易才说清楚。
第一眼看上的郎君做不成夫君只能做朋友,许小姐很是惋惜。为了弥补遗憾,这些天林霁都被留在许家做客。
安禾身边忽然少了个惹她生气的不称职侍卫,居然觉得缺了点什么。
真是荒谬。
那讨厌的人不在,她应该更快活才对。于是又去拉着宁久微上街。
东市这条街第一次来,路边有很多没见过的铺子。都是在京城没见过的小玩意儿,特别有意思。
宁久微也逛的津津有味。
“明宜,你看是这个好看,还是这个好看?”
安禾站在一个首饰铺子前,拿起两只耳坠。金玉精致之饰看多了,倒不如看这些寻常首饰别有风情。
宁久微眨着团扇后的眸子认真瞧了瞧,接过她左手那只的耳坠,“这个。”
“哦,那我选这个。”安禾买下另一只。
宁久微懒懒睨她一眼,示意陈最。
陈最熟练地拿出银子,将方才安禾公主看过的首饰都买了下来。
“这个好不好看?”
“好看。”
“那你帮我戴上。”
……
路上人来人往,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有些耳熟。宁久微随意地朝后扫了一眼,看见林霁。
他身边的漂亮姑娘,可不就是那位许小姐?
宁久微挑眉,扯了下安禾的袖子。
“干嘛?”
“你看。”
安禾顺着她的视线转头望去。
粉色襦裙的姑娘清新娇嫩,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眉开眼笑地站在那。林霁站在她身前,仔细地帮她簪好发钗。
“郎才女貌啊。”
宁久微轻声道,“这么看还挺般配。”
安禾哼了声,“般配什么,他这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哪个姑娘嫁给他都是坏事。”
“再怎么说也是林将军的弟弟。”宁久微公道地说,“坏不到哪儿去的。我看他对这许小姐,也含情脉脉的……”
“什么含情脉脉,他分明对哪个姑娘都这样!他在京城潇楼还有个丝丝姑娘呢!”
宁久微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安禾磕巴了一下,“本公主有什么不知道。”
宁久微转了转团扇,“不过我说怎么这两天不见他人呢,原来是在陪许小姐。”
“沾花惹草,放荡放肆。”安禾冷哼,“林将军让他给本公主当侍卫,没有本公主的允许,他倒是敢擅离职守。回去就该好好赏一顿罚。”
宁久微移目看向她。
“你今天很奇怪啊。”
“什么奇怪。”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安禾红唇微张,杏眸荡漾,“宁久微!你说什么胡话!”
“竟然直呼本公主的名讳。你急了。”
安禾很少有直接这么叫她名字的时候。宁久微像发现什么似的,目光越发暧昧不清。“没看出来啊安禾……”
“你!”
安禾炸毛,扬起手中的团扇作势要打她。
宁久微笑着提起裙摆跑开。
*
程府庭院。
“姑娘请稍等,三公子还未回府,不久就来。”
小丫鬟为她斟茶,顾秋词微微笑着点头, “好,多谢。”
“公子近日休息如何?睡得好吗?”
“好许多了。姑娘的药熏和睡前安眠的汤药都很有用呢。”
“那就好。”
顾秋词还想再说什么,目光忽见游廊上一道身影,不由凝望。
宁弃自游廊穿过,前往顾大人的院子。这一段路并不长。
“那是……”
待那温润淡雅的身影消失在月门,顾秋词出神片刻方才收回视线。
小丫鬟应声道,“这段时间府中接待上京城来的贵客。姑娘看见的就是。”
“原来如此。”
上京城贵客……
顾秋词垂眸。
兰。
难怪。
原来是皇室贵胄,圣族纳兰。
离开程府后,顾秋词回到茶楼。
她关上门,整理了一会儿后,便坐在窗边翻看今日借来的医书。
“小姐。”
屏风后蓦然出现一道声音。
顾秋词翻书的手一顿,却并未吓到。更像是意料之中。
“好久不见。”她没抬头,继续翻过一页,“元青。”
元青从屏风后走出来。
“小姐可安好?”
顾秋词嗓音淡淡,“我是否安好,你们顾大人不清楚吗。”
“大人都是为了小姐。”
顾秋词情绪冷淡,“那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景州暂时不安全,今晚会有人护送小姐前往金陵。”元青冷静回答。
“金陵?”顾秋词终于抬眸,“又要幽禁我?”
“不。”
“为何要去金陵?”
“有人查到景州,大人不放心小姐安危。”
顾秋词神色平静,毫无波澜。她仍旧看着医书,“我知道了。”
*
从顾大人院中回去后,王爷饮茶时瞥见衣袖,才想起手臂上的伤。
宁弃撩起衣袖查看,包扎完好的白纱依旧整洁,那一个小小的蝴蝶结也没有散开。
该换药了。
他沉静片刻,抬手打算自己来。
“皇叔。”
祁聿正好过来,宁弃停下动作,放下衣袖。
祁聿见状问,“皇叔的伤如何了?是要换药吗,我来。”
“无妨。”宁弃整理好袖子,“先说说你过来,是有何事?”
祁聿沉默片刻,拿出一封信。
“皇叔。”
宁弃抬眸,“这是——”
“起云台。”
*
三日后,案子结尾,第二天便将要启程前往金陵。
顾衔章在书房简单整理,随手烧掉几封信件。
元青敲了敲门,“大人,银烛过来了。”
顾衔章应声,“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银烛跑过来。
她喘着气有些着急,“驸马爷,公主好像发烧了。”
顾衔章抬眸,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银烛说,“今日公主和祁二公子泛舟回来就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就发热了。可能是着凉了。”
银烛说话的间隙,驸马已经走出书房,她连忙跟上。
房间里,宁久微裹着被子靠在床上。
趁轻罗不注意,再把倒着热茶的杯子往额头上贴了贴。
她今日特意约了祁衡去泛舟。
傍晚太阳落山后天凉许多,她又故意穿的少,祁衡想给她披上外袍她也不要。
春寒料峭,正是最容易着凉的时候。
她这会儿不舒服,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装的。
放下茶杯后,宁久微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揉了揉眼睛,眼中蕴出几抹雾气,柔弱地咳嗽起来。
顾衔章进门大步走过来,“公主。”
他拧眉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和额头。
“顾衔章……”
宁久微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眼尾和脸颊都泛着淡淡的红,声音也低了很多,“我好难受。本公主生病了。”
她坐起来往他身边靠,顾衔章将她抱过去放在腿上。
“喝药了吗?”
“药还没好。”
宁久微作出沙哑的声音。
装的太像,她自己都觉着喉咙真有些不舒服了。
顾衔章抚着她的脸,脸颊贴了贴她发烫的额头。
“你今天去泛舟了?”
“嗯。”
“和祁衡?”
“嗯。”
他垂眸看着她,“春寒正浓,这时节泛的哪门子舟,还是偏偏今日特别想和祁二公子一起泛舟?”
宁久微耷拉着眉眼,“这时节不就是泛舟的好时候吗……”
“所以这就是你和你的祁衡哥哥一起出去泛舟的下场?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
本来就是因为祁衡耳根软什么都依着她宁久微才找他的。
“我……咳咳咳……”宁久微靠在他怀里,蹙着眉浅浅咳嗽,“本公主都这样了你还敢凶我……”
她眼角凝出泪花,十分可怜。
顾衔章没说话,用被子将她裹紧一些。
随后轻罗推门进来,“驸马爷,药熬好了。”
“给我罢。”
顾衔章接过,轻罗重新退下,带上房门。
他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勺子喂她喝药。
宁久微喝了一口就皱起脸。
“苦,太苦了。不喝了。”
怎么治风寒的药也这么苦。
“喝完吃蜜饯果子。”
“不喝。”
宁久微别过脸埋进他胸膛里。
顾衔章放下勺子,问她,“公主小时候不喝药,王爷是怎么哄你的?”
宁久微探出脸想了想,“父王也拿蜜饯果子哄我。”
“还有呢。”
“父王会一直哄我,亲亲我的额头说我乖。”
公主说完,顾大人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 “乖。”
宁久微抿抿唇,勉为其难地继续喝了两口。
她一边喝,一边随口提及,“顾衔章,我们明日是不是就要启程去金陵了?可是我很难受。要是我明天还发烧怎么办。”
“不急。等公主殿下好了以后再走。”
宁久微弯弯唇,“哦。”
喂药的动作慢了一瞬,宁久微抬眸觑了一眼,撞上顾大人注视她的眼神,才察觉自己情绪外露的太明显了。
差点忘了,他可是老狐狸。
宁久微顿时蹙眉,“咳……顾衔章,太苦了,我不想喝了。”
“最后几口。”
“不要……”
她头晕似的靠在他胸口摇头,顾衔章捏住她的下巴,吻住她,撬开齿关,唇舌不疾不徐地慢慢分走了她口中的苦涩药味。
这下是真的头晕了。
“好一点吗?”
宁久微脸颊更红,眼神朦胧地望着他,带鼻音地嗯了声。
把最后的几口药喂完,他再亲了她一会儿,然后喂了个蜜饯。
顾衔章放她躺下,弯腰给她盖好被子。
喝了药有点困,宁久微拽住他的袖子。
“还要蜜饯?”
宁久微摇头,小声道,“驸马比蜜饯甜。”
顾衔章喉结微动,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你陪我一起睡。”
“还有点事情,公主先睡。”他说完顿了顿,补充一句, “乖。”
“什么事比本公主重要。”她无理取闹地问。
“找祁二公子算账。”顾衔章温声道,“或者,先和公主算账?”
“……我太困了。你去忙吧驸马爷。”宁久微瓮声说完松开他,偏过头闭上眼睛。
他安静注视着。
没多久,公主殿下的呼吸声变得均匀柔和。
顾衔章俯身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离开房间。
因而明宜公主忽然生病,原定的启程日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推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