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问
从初春到夏至,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萧军连胜,士兵们在战场上更加士气大涨,很快便收回多座城池。因此敌军提出暂且休战。
在休战的日子里,萧国军队中虽然依旧提防着敌军来犯,但萧倾辰也不必每日去前线驻守,终归是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
往日里花晨都是睡到日上三竿,但今日一大早她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她用小爪子揉了揉惺忪地睡眼,又将身旁的帘子拉开疑惑地望向营帐外,只见外面站了一群士兵好像在抬什么东西一样忙个不停,她仔细一瞧,却见士兵手中搬了许多麻袋放到推车中,而延风将军正在一旁指挥着他们。
花晨不明白他们是在做什么,她回过头看向床榻,却发现床榻上早已空无一人,看来萧倾辰不知何时已经早早起身离去,望着空落落的床榻,花晨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失落感,眼底也瞬间没了困意。昨夜她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的,今日开始双方休战,花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因为这也许意味着萧倾辰不需要再每天早早离开,她就能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他了,所以昨夜她是满怀着期待入睡的,就是希望今早睁眼第一眼就能看到萧倾辰,可是怎么他今日还要出去的这么早?
不行!她得出去找找!想到这花晨一个起身就跳下床想要出去寻找萧倾辰。经过萧倾辰几个月的悉心照料,花晨的腿伤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从床上蹦上蹦下的甚是灵活。
然而她刚走到营帐门前,却与迎面走来的萧倾辰撞了个正着。
“嘤嘤,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是不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萧倾辰望着面前的花晨有些惊讶,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弯下身将小狐狸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毛。
自从这几个月和花晨的朝夕相处,萧倾辰也慢慢地摸索出了这只小狐狸的习性:爱吃樱桃爱吃肉,还爱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每日清晨离开前他看向花晨时都睡得正香,望着小狐狸可爱的睡颜,萧倾辰每次都无奈的笑了笑,但是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宠溺。自己养的小狐狸嘛,就是要无忧无虑的才好。
花晨看到萧倾辰时才算是放下了心,但是心中还是有些委屈,趴在他的怀中嘤嘤地叫了几声。萧倾辰自然是能在小狐狸的叫声中感受到些许情绪,他低头看着花晨似乎有些幽怨的眼神,水汪汪地甚是可怜,心中也不由地有些不忍和愧疚,连忙轻声说道:“别生气别生气,我刚刚是去给你拿吃的了,你看,你最喜欢吃的鸡腿。”说着便将另一只手中的鸡腿放到花晨眼前给她看。
花晨看着眼前香喷喷的鸡腿,原本还很幽怨的眼神瞬间有了光彩,这才感觉到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她不由分说赶紧张开嘴巴吃了起来,就连刚刚的不开心也全都抛之脑后。
萧倾辰看着吃得香香地小狐狸心中更是开心,他温柔地一下一下轻抚着花晨的绒毛,望着她眼中甚是喜爱。他一边摸着花晨一边轻声安抚道:“今日休战,我看着天气渐好,便想着和士兵们带着些粮食去慰问城中的百姓,许是他们搬运粮食时的声音有些大,这才吵到你休息了,嘤嘤莫要不开心了,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战火下,无论胜负,皆是百姓之苦。萧倾辰作为国家未来的君主,自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趁着今日无事,他想亲自去慰问城中的百姓。
花晨听到萧倾辰的话后抬起了头望向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在萧倾辰看来她好像真的听得懂他的话一样。小狐狸虽然嘴巴里塞地鼓鼓的,但是眼神却十分柔和,看起来似乎是在回应萧倾辰的歉意。当然花晨也并没有真的生气,她只是在看到萧倾辰不在身边时心中莫名的有些失落,但是具体在失落些什么,她也有些还说不上来。花晨嘴巴鼓鼓,歪着脑袋仔细的想了想,却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无奈的摇摇头不再想,低下小脑袋继续认真地啃起鸡腿来。
萧倾辰望着花晨又温柔地笑着说:“既然你点头了那我就当你接受我的歉意了,一会吃完我带你一起进城可好?”
花晨又一次抬起头对着他快快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转身吃了起来。然而这一连串的动作在萧倾辰看来,却更像是小狐狸在百忙之中抽空应和了他一下,看来还是鸡腿的诱惑更大一些。萧倾辰望着认真吃鸡腿地小狐狸心中只觉甚是可爱。
半个时辰后,吃的饱饱的小狐狸一脸满足的趴在一边,两只小爪子悠闲地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心里不禁感叹着:醒来就有鸡腿吃的日子真是太幸福了!
“吃饱了我们就要启程了哦。”萧倾辰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转过身望向他,这才发现今日的萧倾辰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她仔细地观察着,好像是穿着与往日不一样了。平日里萧倾辰驻守在城楼,经常身着威武的铠甲,但今日却换了一身儒雅的月白色宽袖长袍。
今日要去慰问百姓,当然也要穿的亲民一些,所以萧倾辰特意选了一身普普通通的长袍。那长袍虽然没有复杂的绣纹,布料也并不昂贵,但是穿在萧倾辰的身上却使得他分外文雅贵气,一眼便看得出他是个富贵公子。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萧倾辰穿的这么雅致,与以往戎装的英姿不同,这件长袍倒是更凸显出了萧倾辰温文尔雅的一面,打眼望去甚是潇洒英俊。想必,这便是人衬衣装吧。花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在心中暗暗感叹道。
正欣赏着呢,花晨只觉得身子一轻,下一秒就又被萧倾辰抱进怀里往外走去。
军营中,士兵们早已经将要送给百姓的粮食准备好,此时正整齐地站在营帐外等待主帅的指令。延风望着从营帐中出来的萧倾辰,连忙上前回复道:“殿下,粮食已经备齐,正待您差遣。”
萧倾辰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又转身对着面前的士兵们扬声道:“今日此去只为慰问百姓,发放粮食,任何人切不可因自身身份,收取百姓一针一线,一毫一厘,违反军令者,军法处置!听明白了吗?”此时的萧倾辰神情严肃,目光威厉,发布军令的时候不似平日那样温和,反而倒真的很有未来储君的威严之姿。怀中的花晨抬起头望向萧倾辰,眼前这位少年身上仿佛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般,不断地吸引着她的目光,也许花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看向他时的眼神中似乎多了许多说不清的情感。
“明白!”士兵们一齐回应,阵阵回音环绕在军营中,高声嘹亮。
城中,虽然这座城池已经被萧国夺回,但是经历过战火的城镇却早已经破败不堪,百姓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许多人已经家破人亡,只能呆呆地守在已经离世的家人旁边,迷茫着自己未来的人生。
“快看!是将士们来给咱们送吃的了!”人群中不知何人看到了押送粮食的军队,兴奋地高声呼喊道。
众人循着那人的呼声望城门望去,只见一支队伍推着几车粮食往城内驶来,领头的是一个一度不凡的年轻人,看他的模样便知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此人正是萧倾辰,此时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双手紧握着缰绳,花晨则钻进了他的衣襟中,只露出了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
她望着眼前被战火烧毁的房屋和衣衫褴褛的流民心中既震撼又怜悯,此前在她的意认知里,战争这两个字好像离她很遥远,即便这几个月她生活在军营中也很难真正的去亲身感受战争的残酷,但如今,当她亲眼看着这些因战争而留下的痕迹,心中只觉一阵悲痛。
看着粮食车驶来,流民们一窝蜂地全都围了上来奋力哄抢,力气大的人们堵在车子周围伸手抢食物,力气小的孩子却都被挤到了一旁委屈得直哭。其实倒也不怪他们如此,如今正值战乱,粮食难免短缺,百姓们也因此过了许久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如今活着才是最大的事情,在生存面前,人们哪还想得到平日里的礼仪谦卑。
“莫要哄抢!每人都有份!”延风将军见此状连忙高声喝止。但流民们早已被眼前的食物吸引住目光,哪里还听得进去延风的呼喊?众人抢到食物就赶忙往嘴里塞,生怕下一刻手中的食物就被抢走。延风见呼喊无用,只得拔出腰间的佩剑往前方挥去,流民们看到挥舞到眼前的利剑这才吓得停止了哄抢。
一时间场面终于回归了安静,萧倾辰见此机会赶紧下马走上前对着流民们说道:“百姓们莫怕,我们是在边疆戍守的战士,如今双方休战,我们得知城中有许多百姓因为战争已经多日食不果腹,所以特意前来发粮,各位无需担心,粮食足够,每个人都有份,大家还请排好队等待,妇女与儿童可以站在前方优先领取。”
众人听了萧倾辰的话也都放下心来,按照他的指挥自觉排成长队在延风搭建好的桌前等待领取。而花晨则在萧倾辰的前襟中挣脱出来跳到地上,又纵身一跃跳到了桌前,延风刚刚将带来的食物放到桌上,花晨就用两只前爪捧出了一张厚实的炊饼递到排在前面的小孩子面前,在人间生活了这么久,她也想为人们尽一些绵薄之力。
小孩子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可爱的小狐狸,看着她如此有灵性也不禁心生欢喜,忍不住抬起手抚摸着她的绒毛,慢慢的花晨身边就围上一堆孩童欣喜地对着她摸来摸去。花晨也并不生气,任由小孩子们抚摸,而她也没有闲着,一边嘤嘤的叫着逗小孩子们开心,一边帮忙向流民们分发食物。
花晨在人群中忙着,却没有注意到萧倾辰在身后微笑着默默注视她的目光,眼神里温柔中又透这几份欣慰,似乎在说:自己养的小狐狸,果然处处都是好的。
安顿好流民后,萧倾辰又叫来士兵一起帮忙将毁坏的房屋修缮好。他刚要将脚下的断木抬起,就被一旁的士兵连忙阻拦道:“太子殿下,这里就交给我们吧,废墟中满是残骸,稍有不慎就会踩空受伤,您千金之体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无妨,今日没有太子,只有和你们一同为百姓解忧的萧倾辰,莫要再多说了,要赶在天黑之前将此处修缮好,让百姓们有安身之所。”萧倾辰对着士兵轻声解释道,眼神中却满是坚定。
“遵命!”士兵见状也不再阻止,但心中却对萧倾辰更多了几分钦佩之情。
就在与士兵们一同清理房屋的残骸时,萧倾辰一抬眼却发现在不远处的废墟中好像有一把琴,他好奇地走上前仔细看去,果然,在一些废墟中的断壁下,一把十分古朴的古琴大半被压在下面,琴身被厚厚的尘土覆盖,有些看不清原本的质感,但好在琴弦还依旧完好无损,想必不会影响音色。
萧倾辰从小就父皇的教导下学习音律,自己又对此十分感兴趣,也更是一个爱琴之人,看到这么好的一把琴蒙尘心中自是不忍。他蹲下身子轻轻抬走压在琴身上的残骸,又慢慢地将琴取出,又小心翼翼地擦掉琴身上的尘土,不多时就露出了琴身中原本的色彩。
因为从小就接触琴,所以萧倾辰一眼就看得出这把琴的材质,只见那古琴为七弦琴,通身由一整块梧桐木制成,看上去甚是古朴。他将古琴放平在身前,双手轻拂着琴身,随后两指轻轻拨动了一根琴弦,一声音色古朴的琴音悠然响起。
“果然是把好琴。”萧倾辰低眼抚摸着这把古琴微笑轻声的说,随后他又转身,有些担心的望着压住琴的那片废墟喃喃道:“只是不知这把琴的主人如今身在何处。”
“贵人,我知道这把琴的主人。”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萧倾辰闻声回身望去,只见是一个满头银发,拄着一根拐杖的老妇人在说话,他赶忙将老人慢慢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温和地问道:“这位大娘,您刚刚说认识这琴的主人?请问他在哪里?我一会把琴还给他。”
“唉...他已经去世了,就在敌军攻破城门的那日。”那老妇人摇摇头叹息道:“那人是一名教书先生,年轻时曾与一位女子结缘,这把琴便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但奈何女子的家人并不认可二人的感情,硬生生将两位有情人拆散,并将女子远嫁他乡,自此这对痴男怨女就再不曾相见,而这人余生也不曾娶妻,他平日里很爱弹琴,尤其对这把琴十分爱惜,自诩与这把琴互为知己,可惜如今斯人已逝,这琴也失去了懂它的人。”
“原来如此...”萧倾辰在听到老人的话后轻声道,他低头望着这把琴,心中不由地有些惋惜,既惋惜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又惋惜人生中有太多的遗憾与离别难以弥补。
“我看您也是懂琴之人,若是您怜惜这把琴,不妨就将其带走吧。”老夫人又说道。
“这...”萧倾辰有些迟疑,按理说他不可以拿走百姓的物品,即便是已经无主的东西,他想了想还是回绝道:“即使知音已逝,但情义难替,这琴既然已有知音,我又何故再去夺人所爱?”
“被您这样的贵人收留也总好过白白的腐朽于风雨之中,更何况今日被您寻到,也算是你们之间的缘分,我相信,它的主人也不希望一生挚爱就这么毁于一旦,若是在九泉之下他也一定会感激您的。”老妇人慈祥的望着萧倾辰缓缓道。
萧倾辰听到老妇人的话,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琴,良久释然一笑道:“多谢老人家解惑,既如此,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把琴的。”
很快,天色渐暗,萧倾辰与延风带着士兵们趁着太阳落幕前将流民们安顿好,确保每人都有充足的食物和被褥后才安心。由于花晨自从伤好后就没出过军营,又碰巧今日天气温和,萧倾辰决定自己带着花晨骑马去四处走走。一切都做好后,萧倾辰又对着延风交代了一些善后的事宜才算放心。
花晨依旧像来时那样钻进了萧倾辰的衣襟,只露出了一颗小小的脑袋,萧倾辰将古琴背在身后,勒紧缰绳便策马扬长而去。
众人望着萧倾辰离去的背影纷纷跪下拜谢,虽然大家还不曾知晓他的身份,但经过这一天的接触,萧倾辰在他们心中早已经是贵人一般的存在。有几名胆大的村民也连忙向延风询问这位大人的姓名,而延风则望向萧倾辰离去的方向语气有些自豪地回答道:“他可不止是大人,而是当今太子,萧国未来的新皇!”
“什么!他居然是太子殿下!萧国未来可期啊!”百姓们望着萧倾辰的方向齐齐跪下高呼太子千岁。得知萧倾辰的身份后,百姓们既震惊又庆幸,震惊当今的太子殿下居然屈尊到这里来帮慰问这些百姓,但又庆幸这样体贴民心的人未来会是他们的新皇,看来他也会是个好君主,国家的未来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