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房
月无影,天无光,华宴已散,灯火阑珊。
酒残歌起,夜未央。
两人在书屋取了包,往李子街口走去。
颜华脚步飘忽,挂上随身听的耳机,如醉如梦跟着音乐哼起了歌。
彤彤低着头,手搭着书包背带,活像个小学生。
风更大了,巷子里偶尔经过几人,皆是脚步匆忙,只有他俩优哉游哉,形若散步。
两人一路未语。
听了两首歌已到巷口。
缺了街道两侧房屋的阻挡,风势愈盛,冷飕飕的。
他取下耳机,停步望着蜷缩的彤彤,很白痴的问道:“彤彤,你很冷吗?”
彤彤鼻子发酸:“......我要结冰了。”
“那我们走快点,我来帮你背书包。”
“不要,没书包更冷。”
“.....”
彤彤喝了酒,身体发寒,双肩哆嗦:“我不想走了...”
颜华听了激情摇滚,大脑异常亢奋,倒是还有“醉来卧空山,天地即衾枕”的闲情,而且生物系宿舍就在巷右李子湖对面,算算距离也不远,他本想着送了彤彤,再慢慢走回自己宿舍。
只是眼前这位妹妹一改从前形象,浑身透出柔弱之感,让颜华想到一个成语--楚楚可怜,他呆了一下,原来作为朋友的彤彤居然如此动人,真是我见犹怜。
颜华瞬间口齿不清,“那...那,我背你?”
彤彤实在是恨死他啦,冷又不是累,背着能御寒吗,果然是怪,如果是抱...
风声愈狂,人影萧瑟。
夜间的寒风吹不散他们脸颊上的火热。
————
颜华一觉醒来,口干舌燥。他揉揉太阳穴,挤挤双眼。
他在一间标双房内。
铺满暗花壁纸的后墙上带罩的壁灯发出微弱的昏黄光亮,床头柜上正有一瓶打开的水。
房里有股淡淡的清香,床单洁白,地铺厚毯,电视大且新,天花板挂着喷淋头和烟感,房间内配有空调,遮光窗帘紧闭,靠窗的床上躺着睡熟的彤彤。
喝了几口水,颜华把灯调亮。床头的电话机屏幕上显示已过两点,一本册子上印着“蜜蜂宾馆”几个字。
昨天夜里,在李子街巷口,彤彤要打车过江,颜华只好陪同。
喝了酒坐车让颜华脑袋开始迷糊,朦胧间跟着彤彤开了房。
他心跳猛烈,浮想联翩,只不过倦意加酒醉暂时打败了邪思,进了卫生间放了水,简单漱口后倒床就睡了。
颜华轻手轻脚钻入卫生间冲了个凉,出来后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他望着窗旁的床上,若有所思。
这个被他一直当成朋友看待的女孩不太对劲,昨天替颜华挡酒,在车上一言不发,还带着他来开房。
只见彤彤朝向窗口侧身而睡,白色的被单挂在腰腹位置。颜华扔了毛巾,居然鬼使神差往窗口方向走去,难道只是为了去帮她盖好被子?
睡熟的女孩曲着左手搭在腰臀上,弓着脚,围在胸口的浴巾已松散开来,女性的上半特征几乎全部暴露在外,那一片旖旎风光把颜华给整懵了。
颜华两眼泛着绿光,伸出颤抖的双手把被单慢慢拉好,盖住那片春光,回床靠边侧身蒙被而眠。
这就瞬间睡着了?
才不是呢!看吧,连灯都忘了关。
怎想,他好意的举动已把隔壁的那位给弄醒了。
“怪古...睡着了?”
彤彤的声音幽幽传来,把君子颜华惊出一身冷汗!
狭小的空间内,美人在侧,相距数尺,他几分钟前才醒来洗了澡,怎么可能这么快睡着?
颜华是个成年男子,血气方刚。自诩才子、有些清高,有时脑袋转不过弯,却绝对不是老古董。
他与萍萍曾有过亲密接触。
入学已久,大学里情侣遍布校园,耳渲目染下,要说颜华还不懂男女间是怎么回事就白瞎了。
可他懂事以来还没有同女子共处一室过夜的经历,昨天喝酒过量,醉意尚存,加上房里开着空调,室内闷热,他难免有些异样想法。
他曾憧憬和想象过男女同屋而眠的场景,他总是一厢情愿地把这类幻想的女主角留给萍萍,从未想过会跟彤彤发生点什么。
但县官不如现管,天边不如眼前,现在这种环境下,让他怎能不心猿意马,心思驿动?
颜华不住谴责自己龌龊,把被子捂的死死的,可人的思维岂是区区一薄床单就能盖住的吗?
“我确实很烂,我居然会有如此肮脏的思想,如此龌龊的杂念!”
好吧,颜华同学,你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纯洁高尚,你很正常!你需要知道的是,所谓的纯洁,所谓的高尚有时只需简单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一头风就能破防。
何况这里,氛围确实不错。
但是彤彤毕竟是彤彤啊,平时总大大咧咧,或许是颜华自己想多了。
颜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想和做毕竟是两回事嘛!
控制!控制!所谓心静而风止。
这时可不要随心而动,去搞什么知行合一!
好吧,房间里不是只有颜华一个人的。
“你靠过来...吧!”
看吧,颜华想不想是他的事,他可控制不了别人啊。
是听错了吗?彤彤…居然叫他过去?
他是才子,不是浪子。颜华是想过当流氓,他甚至在一个夜里在一个露台上差点就变成了禽兽,但是…彤彤啊,真的是那个颜华熟悉的彤彤?”
“喂,你聋的?靠过来啊,我们聊聊,离那么远干嘛?”
该怎么办?聊个天,需要过去吗?需要吗?不需要吗?需要吗?不需要!
过去他就是无耻,流氓和禽兽!
不过去他tm就是无能,白痴加废物!
天啦!好难做。颜华可不想做选择题。
对啊,他其实可以装死的。好吧,你看着,废物已经睡着了。
“怪古?”
好吧,想法太多的颜禽兽可能真是误会了,彤彤只是想跟他说话,离的太远,叫他靠往床另一侧,离女孩近点,可没叫他上彤彤的床。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想多了?
也许还真没误会,彤彤下了床,静静地爬上了他的床。
鬼子不打枪,悄悄进村,别人就会不知道?
掩耳盗铃!颜华可不是蠢太君,人家是大才子!
“别来,别过来。我怕我忍不住。”
他怪归怪,虽然学的是考古,可他不古!
颜华能明显感觉到床垫突然下沉,彤彤竟然真的摸了过来。还不止,她居然撑住身子,把头伸了过去。
彤彤的鼻息很重,她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爽肤水、面酸和少女特有的气味,混杂而迷乱。
突然彤彤收回脑袋,后退了一点,把颜华给掀转过来。
“怪古,别装了,你睡得着?”彤彤曲成一个Z字,略带点湿气的秀发散乱垂悬,好奇地望着翻过身来仰躺着的颜华。
颜华双眼圆瞪,双手紧紧掐扯着床单边缘,哦,可能是崩溃的边缘。
彤彤趴在他的上方,才系好的浴巾开边在胸前位置,貌似有些松动,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她那一大半胸.脯敞露在外,围在胯部的浴巾业已分开,露出了白皙的大腿。
此情此景,让颜华想起了楚霸王。霸王很喜欢说“大丈夫岂能久居于人下”。
嗯,甚是有理。
可是,霸王未动,彤彤却收回了身型,随即平趴在“霸王”左侧,把头偏向了窗口。
记得霸王还有一句流传千古的绝唱:时不利兮骓不逝。
有时候机会只在一瞬间,转眼即失。
“怪古…你做过吗?你看都睡不着,实在是无聊,不如我们…试试。”彤彤的声音很平静,毫无波澜。
她刚说完,便起身撑起肘子,双掌托着下巴望着犹豫不决的假霸王。她的头发胡乱地吸附在右脸庞,遮住了害羞的表情。
峰回路转,霸王踌躇不定,不想乌江竟开来了最后的客船。
“没…不…好…”
可是傻霸王居然表示,他并不想上船。
喂喂喂,你到底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说清楚啊,好不好,拜托!想清楚啊,傻霸王!!
“你同意?”彤彤果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咳咳咳,彤彤,我们不能这样!”
傻霸王毫不动摇,船夫的希翼落空,霸王你是认真的吗,是理智吗?是没准备好?还是...
“你不想跟我...”
船夫再次催促,霸王初心未改,犹自辩解。
“彤彤,我知道拒绝会很伤人,但我不能那么随便,我也不希望你这样…”
虽然霸王也有些期待,甚至已忍无可忍,只是可能也许船夫的方式方法不对?
...那么霸王又是什么道理,说得通吗?
原来是这一切跟颜华想象中差的太远!
喂喂,做梦归做梦,眼前却不是梦,你还真是个怪胎!
不过,他本来就是怪古,不是怪就是古,反正是古里古怪!
颜华曾仔细思考过霸王宁死不上乌江救命船的原因,虽然无数的学者专家总结出了许多不同的理由,而颜华也有一番自己的合理解释。
项羽巨鹿领军,破釜沉舟,大胜三秦,天下诸侯膝行于前,莫敢仰视。
那些船沉了,却成就了他不朽的传奇,是他辉煌霸业的起点。
乌江区区一叶偏舟,仅能容身而已,霸王烧毁砸沉的小船都胜其多倍,乘它逃命,简直是宿命对他最大的讽刺和侮辱!更何况,更何况虞姬已逝,江东再无…虞姬!
昔日楼起豪情万丈,意气风发,而今楼塌,穷途潦倒,落魄如斯,竟不如丧家之犬!
这落差之大,大到让霸王无法接受。
而摇船的老头显然无法理解霸王之心理,他居然还振振有词,滔滔不绝,他虽苦口婆心,可是催项王上船的神情就像在说,你饿了吗,明日老朽多打些鱼,等吃饱有了力气再去夺回你的天下吧,天下虞姬何其多也!
看吧,何其随便,完全撩不中G.点!
喂喂喂,你个老头!打打渔而已,能懂天下大势?听了几句老生重谈就敢瞎搅合,谁给你的自信和勇气?汝怎能如此敷衍了事,你的专业体现在哪里,理论基础呢,调查报告呢?这是简单撤退的问题吗?霸王比你还不如?你竟能草率如斯?
吃饱就能卷土重来?幼不幼稚啊!
虞姬虽有却非彼虞姬,怎能一概而论呢?
彤彤也是,什么不好学,竟学乌江老头,甚至比老头还敷衍!
就因为好奇?就要试试?太马虎,太不专业!
彤彤啊,但凡你给点其他比较强点的理由傻霸王就沦陷了。却偏偏要说试试,你至少也要像赶船来的老头一样,阐述一番过了此村绝无此店的道理,起码要勾起霸王的些许斗志和决心啊!
你的语气平平,淡然得就像,就像只是要去品尝一种新口味的葡萄汁,又或者是小顽皮路过草丛时随手扯下了一把草。
你的态度就像在跟熟悉的路人打了个普通招呼,象征性问了声——你吃过了吗?
这毕竟是怪霸王的初夜,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满足一下人家颜才子作为诗人的幻想,你硬邦邦的语气,如此随意之态度,还半遮脸,也不给人家看清脸上的表情,让对方高涨的热情突然变得很失落。
好吧,彤彤可能真没什么经验,老船夫打渔有两手却不见得载人过江也有十足把握。你犯了很低级的大错误。但是你们是好朋友,你别灰心…上天可以批准你重来一次,颜霸王也许会再给你一次好好表现的机会。
所有的人都看好你哦,你一定要努力把握!
“哦…原来是这样,那好吧,其实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睡觉!”
彤彤快速把灯拉熄,回到了自己床上。
顿时房间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偏舟已远,可怜傻霸王最终身死江边,尸残加魂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