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厨房里油烟滚滚,大方炒好了四个菜,拍了拍颜华肩膀,饶有深意说道:“所谓良人者,齐国人也,窈窕君子,淑女好逑,你们慢慢弄,我太亮了,要去充电。”
大方脱了围裙,交给彤彤,逃之夭夭。
颜华老脸一红:“喂,把菜盖好啊...”
雪儿没太懂大方的话意,【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几个字却是听得真切。她转了个身,说:“我来盖,怎么弄...”
“像我刚才那样,看到那个大盆了吗,换些热水,放菜盖上...热着。”颜华系上围裙,有点扭捏,“你们还是出去吧,这儿油烟太大。”
雪儿刚才一直在厨房帮手,瞬间明了,便张罗起来,彤彤说:“我看看你怎么弄菜。”
颜华开始烧豆腐,彤彤好奇:“怎么豆腐只煎一面就焖?”
“这样嫩...”
哦,豆腐嘛,当然是越嫩越可口啰。
三人到底来自不同的地方,颜华做菜的方式与两女往常所见有些区别,烧菜的同时他还得一边回答各种提问。
最后才弄黄鸭叫,这鱼倒是煎了两面,加上清水直到油汤翻滚,颜华才放辣椒与豆芽进锅。往汤里撒了把盐,把火调小盖上锅盖,他习惯性挽起左手看时间,方想起手表早已丢了,说道:“注意看好时间,10分钟就可以啦。”
彤彤内心清明,却未说话,神情极不自然。
雪儿问道:“怎么现在才放辣椒,辣味出的来吗?”
颜华解释:“辣椒泡焉了不好看,现在放,汤有辣味而黄鸭叫不辣,嗯,不会抢了鱼的鲜美,可惜没有紫苏。”
雪儿又说:“好看?呵呵...你经常烧菜吗,看架势蛮有经验。”
“也不,在家给母亲打下手看得多。雪儿,你先去摆碗筷,差不多要开桌了。”
彤彤两手互搓,偷偷回望了一眼在餐厅忙活的雪儿,才怯生生对颜华说道:“怪古,如果我做了件错事...你会原谅我不?”
颜华偏头望着她那张堪比豆腐的嫩脸蛋,调侃味极浓,问道:“哦,有多错?”
彤彤从太空服内口袋掏出了手表,说:“可能是个很严重的错误...”
“...原来是你拿啦,咳咳咳...”颜华面无表情接过手表装兜,转过身子,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他跑了厨房,“大方,找不着大碗,你去装锅...”
果然是犯了大错?
彤彤一脸落寞,愣在厨房里边。
——
餐桌上香气四溢,黄鸭叫汤、辣椒炒鸡、农家小炒肉、葱花蛋饼、家常豆腐、清炒菠菜、油爆花生、冷盘鸭掌,满满八碗菜。
大方说道:“今天就不搞酒了,喝些饮料算了,吃完还有些事,都别急着吃饭,把菜都吃完不许剩,来干杯。”
晚饭期间,颜华和彤彤都兴致不高。
林子很是满足,说:“才子,你以后得常来,我和大方炒的菜不好吃,今天总算找到家的感觉啦。”
颜华给彤彤盛了一碗鱼汤,“好是好,不过不能每次都这样弄,太费神。”
雪儿接口:“没有吧,我看你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彤彤撇着脑袋望着他,颜华不知如何回雪儿,想揭过话题,笑了笑,“那不是有大家帮忙吗,我也只弄了三个菜,这炒菜...难。”
彤彤听了,低头默默喝汤,竟不知其味。
是做菜难,还是什么难呢?
饭罢,碗筷收拾妥当,桌上摆上了瓜果。
气温突降,主卧室有空调,大方领着颜华与毛鳖进了里边谈事。
蔡凝芝提出要去刷碗,林子调大了烤火炉,说:“别忙,明天再洗,我们烤火聊天。”
彤彤拨了片沙柚给林子,问起他们高中的事情来,问着问着就扯到了颜华身上。
“才子...哦,阿华这人...”一句话勾起三女的八卦心理。
林子放下沙柚,喝了口热茶,问:“你们是不是觉得他很...怪?”
三人一齐点头。
“哦,原来都这样想,那是你们跟才子不太熟,久了就习惯啦。哈哈...才子嘛,肯定与别人不同,有些怪异却很重感情。”
林子说起往事,他与颜华小学就认识,初中同班,是老革命。
“我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初中时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颜华在陌生人面前很少说话,有点愤青。他是三中的黑板报刊主编,所以很威风,有些清高...”
蔡凝芝说:“也就是说很受欢迎呢,人也帅气。”
“才不是呢,他发育得晚,哈哈,初中时又矮又黑,没我帅,加上那种性格...”
“假期我们经常去他家玩,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家里有很多书,各式各样的...他家教很严,父亲在乡里很有名望,母亲炒的一手好菜,有个妹子,他家是头一批买户口进城的人,条件还不错,你们也知道...他很节俭。”林子一边回忆,一边舔嘴。
雪儿不耐烦了,瞪眼加粉掌,“喂,谁要听这些,说说他跟校花,情书王子啊...上次聚会说的不清不楚的。”
女人果然很八卦,她们感兴趣的干货就是些...嗯,干货!
林子心虚地望了望紧闭的卧室房门,慢慢悠悠说道:“以前没听说过他谈朋友啊,高三分到了最差的班又得了胸膜炎,有没有女生喜欢他我就不晓得。”
林子说完,住嘴不做声了。
三女还在期待,却见他老僧入定,都气不打一处来,彤彤说道:“你是要收费还是怎么,快说!”
“咳咳咳,我...哎,说就说。”
“我只是听说的啊,别把我卖了。才子字写得好名声大,从高中开始,很多色狼找他抄写情书,所以都叫他情书王子,我也...高三快毕业时有个叫红烧的同学出了事...”
哦,林色狼连带着把自己也给骂了,犹不自知。
彤彤插了一嘴,“红烧肉那个红烧?这外号也怪。”
林子点了点脖子:“怪吧,脖子上有个胎记...还很凶呢,他与两个兄弟打死了人...”
胎记?《最后的信》中骑龙的少年?原来叫红烧。
林子把三中宝林餐馆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又舔舔嘴唇,继续说:“...骗人?怎么会,真是打死了人,还躲了起来。”
“红烧的表妹,也就是校花,在最后一节自习课找到颜华,要他给表哥带饭吧,哦,校花开始找了其他人,都不愿帮她,这些我可是听其中一位说的,绝对真实可靠!”
蔡凝芝再次插嘴,“哎呀,颜华肯定是看校花长得好看就答应了吧...”
“当然是很好看,要不怎么当校花...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不过颜华确实答应了。”
彤彤忍不住,问道:“然后,两人就...好上了?”
“然后就没然后啦。”
雪儿怒了,“接着说啊,又卖关子?”
蔡凝芝说:“或许他们以前关系就很好吧,可能没公开关系。”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不晓得,我跟校花一个班的勒,如果他们真有点什么,还不早就传开啦,三中又不大。”
彤彤感叹道:“没道理啊,也可能他们暑假才在一起的。”
林子想了想,说:“没有吧,大方说颜华暑假一直在住院呢,何况那朵花是外地人。”
雪儿很是不满,“嘁,说了等于没说,什么名堂都没有听出来。”,另外两女附和点头。
“喂,夕瑶,你跟才子那么熟,他的事你会不知道?”林子很好奇彤彤与颜华的关系。
彤彤白了他一眼,又说:“林子,你很够朋友嘛,帮他隐瞒,你故意留一半不说给我们听?”
“冤枉啊,天地良心,我够坦白了。”
彤彤拿出烟盒丢在桌面,自顾点了一支,陷入沉思。
林子伸手去拿烟盒,突然收回了手,轻拍桌面,“哦,想起来了,那天校花不是一个去的,还有另外个美女,嗯,也很漂亮。”
话音刚落,彤彤心里一震,烟灰掉到了桌面上,死灰不燃。
这应该才是手表的主人吧!?
雪儿深深瞄了一眼彤彤,拿纸沾水擦了烟灰,又望向林子,期待之情不言而喻。
“我真想起来了,”林子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左右看看三女,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蔡凝芝眉毛一挑,满脸问号,说:“不就是一张厚纸吗?”
“这是布纹纸,才子最喜欢用这种纸抄写情书,我也...喜欢用。”
雪儿受够了林子的碎嘴,“嗬,我真服了你,你有点逻辑好不好,你到底在说什么,别打官腔,接着说那个美女。”
林子兴奋起来,“我真想起来了,在三中校门口,这种纸只有宝林餐馆边上的文具店有卖,才子常去店里买,和校花一块去找他的就是这家文具店的店员,原来是这样的,才子是看在她的面子才答应校花的。”
彤彤想,这就是原因了,颜华总是不冷不淡的,没理由帮校花啊,那个店员真是他...
他抽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一口,像在自言自语:“怪不得,颜华没事就往文具店跑,嗯,校花跟才子不熟,所以呢,才要那个店员带过去找,难怪难怪。”
雪儿问:“文员,不是你们同学?长得很好看?”
那意思是:到底有多好看?
“不是我们同学,高三下期才去的文具店,人嘛,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很特别,哦,身材倒是很正,很惹火,啊,原来真是这样。”
林子的碎嘴巴让三女大为恼火,脾气好的蔡妹妹也受不了了,也拍了桌子:“喂,什么这样,到底哪样?说清楚点。”
“哦,不想不觉得,一想脑袋就通了,”林子继续兴奋,“有一次,才子去店里碰上我,我正在买笔,叫了才子的姓名,那个店员呆了很久,忘了给我找钱。”
林子巴拉巴拉抽了几口烟,“过了几天我路过文具店,她还找我打听才子的事情来,啊,那身材,啧啧啧...”
三女厌恶的眼神已经杀了林子好多遍啊,好多遍。
雪儿咬了咬嘴唇,又望了望彤彤,说:“大方说阿华没有女朋友,你瞎猜的,我看那个文员是暗恋他吧。”
林子觉得任务完成,把烟蒂一丢,拍拍手喝了一大口茶,“那就不知道了,你直接去问颜华嘛。”
彤彤气馁地叹了一口气,“是真的,那是他的女朋友,她是不是戴着一只蓝黑相间的电子表?”
林子眼珠上扬,随即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
三人的眼睛一齐锁定彤彤,彤彤又接了一支烟,声音却不太肯定,“我...当然知道,他们其实...已经分手了。”
雪儿问:“分手了吗?”
彤彤答不上来,她终于明白了,原来昨天颜华的歌里全是那位店员的影子,他一直忘不了她,没有一天不在想她。
两个人肯定掀起了许多难忘的浪花,而彤彤不过是一只被浪花余波不经意间卷起而飘过的浮萍罢了。
他不爱我,他不爱我!
他爱的是她,他不会...爱我的!
彤彤与颜华两人相识那天,于回校途中,大桥之上的飓风里,他摸着胸口说他把几位朋友弄丢了。
颜华并不是在想家吧,也不是真的在怀念几位友人,或许他心里只单单在思念那位神秘店员吧?
可是... 为什么他又会跟彤彤说,两人都不要弄丢了彼此呢?
难道是因为,他不愿意再失去任何一位朋友,哪怕是岁月洪流中经过的一只浮萍?
彤彤与他两个人认识了这么久也仅仅是朋友...而已!
或者,颜华真正在意跟丢了是--手表的主人。
没错,他把她跟丢了,他俩一定是分手了。
彤彤吐出一口长长的浓烟,语气不容置疑:
“是的,他们已经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