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夸他
霍辰不在府里,厨房的人便松闲起来。
除了刘信的餐食,其他人的饭菜都是一锅炖。
管有肉,管吃饱,味道也不赖。
大家都觉得很好。
阿欣有点事想问刘信,所以这次中午,她替换了方泰,去给刘管家送饭。
“刘管家,大人过敏那夜,你误会是我投毒,还问我是不是薛不寒派来的……我就想问问,薛不寒是谁?是不是和我认识,所以你才这么说?”
刘管家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这个,那夜我以为大人中毒,所以急坏了,才口不择言……你和薛不寒没任何关系。我那样说,只是因为薛不寒是大人的敌人,他一心想害大人,所以我才会误以为是他让你投毒的。”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阿欣又是老实人,刘管家这么一说,阿欣便信了。
她又问:“为什么这个薛不寒想害大人?大人和他之间有什么仇?”
“……”刘信绞尽脑汁:“说来话长。不过坏人害人哪里需要什么理由。总之这个薛不寒不是个好东西。他日你要是遇到了他,可得躲着点。”
阿欣点头:“哦。”
……
这日一早,方泰要上街采买些食材。
府里每日都有人送来食材,不过方泰是要去买些佐料,要去专门的老店铺买。
方泰每隔一月都要出门采买一次,刘管家会派侍卫随行。
得知方泰要出门,阿欣安耐不住了。
她在府里大半月了,至今还没出过门呢。
也不知外面是什么样子?
阿欣跑去求刘信,刘信想起大人的吩咐,应下此事。
于是阿欣、方泰、秦雀三人出门。
方泰轻车熟路,直接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熟悉的那些店铺,买下了所需的佐料,像是孙老二家特制的酱油,王婆婆亲手做的辣酱,赵婶子做的腌菜等等。
三人在街上转了一上午,阿欣像是土鳖进城,一双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目不暇接,根本不知道看什么好。
京城的繁华与喧嚣,让她觉得陌生又有趣。
阿欣感觉,她对这些如此陌生,想来她并不是京城人士。
方泰买好东西,见阿欣东张西望,对一切充满好奇,便提议:“要不我们去东大街逛逛吧?那街上好多酒楼茶铺,还有各种点心铺,果脯铺,正好也买点回去?”
方泰觉得,阿欣一定喜欢这些。
秦雀点头:“行,但不能耽误太久。”他随方泰两人出门,一方面是保护两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监看两人。
这京城想要大人命的人太多,即便是大人宅中的一个杂役,也可能成为他人的可趁之机。
……
很快,三人到了东大街,方泰正要带着阿欣去一家果脯铺,他们路过一处酒楼,阿欣却激动的道:“是冯大人。”
原来,今日冯大人和吏部的左郎中约在这里用饭,他下了马车,正要进去,忽然听到有人当街喊他。
冯道一愣。
有人喊他不奇怪,奇怪的是女子的声音雀跃轻快,仿佛见到他万分欢喜一般。
这就奇怪了。他身为东厂提督,有种数不尽的手段,京中之人听到他的名字都要退避三尺,如今竟有一人……如此欢呼雀跃。
冯道诧异又迷惑,转头去看是谁。
此时阿欣已经跑到了马车附近,侍卫拦着她,不让她继续靠近冯道。
“冯大人,是我!”阿欣赶紧说。
冯道一看阿欣就明白了:“原来是你,你怎么出门了?”按理阿欣的身份,这个时候内相不应该放她出门才是啊。
“我是和方泰一起出门的,我们出门买东西。”
冯道不知道方泰是谁。
阿欣继续说:“冯大人,你答应我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这么一说,冯道身边之人目瞪口呆。
这姑娘穿着一身素衣布裙,看打扮像是婢女,可她竟然用这种语气和冯大人说话。
整个京城,敢这么吩咐冯提督办事的人,不超过五个吧。
冯道也不恼,他知道阿欣坏了脑子,有点憨。
“阿欣姑娘,京城那么多人,找个人牙子不容易,所以目前还没找到,你放心吧,等找到了我会派人告诉你的。”
什么时候找到“人牙子”,还得内相大人说了算。
阿欣有点失望:“哦。”
冯道瞥了一眼阿欣身后的秦雀两人:“你们还不把阿欣送回去,人若是走丢了,内相可饶不了你们。”
秦雀两人赶紧带走了阿欣。
左郎中忍不住问:“这姑娘,是内相家的人?”
“是啊,上回我去内相家里,她托我办一件事,我这还没办好呢。”冯道笑着解释。
左郎中瞪大眼:传言霍辰这人和别的太监不同,从不亲近女人。今日看来,传言也不见得是真的。
与此同时,街对面一家茶楼二楼之上,一人正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薛郎,你看什么呢?”田微兰纳闷。
她今日和未婚夫薛不寒小聚,可薛不寒却心不在焉的,一直看着窗户外。
薛不寒回神,一脸愧疚:“对不住微兰,我方才好像看到了一位友人,结果仔细看看错了。”
此时,薛不寒心里七上八下,他看得清楚,刚才出现在街上,和冯提督说话的女子,正是阿欣。
可阿欣自尽死了吗?
她怎么还没死?还和东厂冯提督很熟稔的模样。
难道说,她如今得了霍辰的宠幸,还与他身边的人都熟悉起来。
薛不寒隐隐不安。
当初把阿欣送给霍辰,薛不寒心里是有考量的。
霍辰是太监,太监对女人,是决不可能有什么真情实感的。他们只会把女人当成玩物。
甚至是发泄的工具。
说不一定,没几天阿欣就被弃之不理,甚至一命呜呼。
所以,薛不寒料定霍辰不会在意阿欣,更不会在意她的来历与出身。
因此,薛不寒才敢用阿欣讨好霍辰,一箭双雕。
可如今这情况,让薛不寒有些忐忑。
“薛郎,你这是怎么了?”田微兰问,她面色有些不快。
今日她出来见薛不寒,薛不寒却心不在焉,对她轻慢。
“没,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薛不寒决定,得找霍辰问问这件事。
“那我们回去吧。”田微兰语气微冷。
田微兰把薛不寒送回了住处。这是一处不大的宅子,是田府租给薛不寒住的。
毕竟薛不寒和田微兰婚期将近,总不能让田府未来的女婿,连个住所都没有。
“薛郎,你好好歇息吧。”
薛不寒赶紧拉住田微兰的手:“兰儿,今日抱歉,我身体不适,没有好好陪你,改日我会备好礼物向兰儿道歉。”薛不寒小声讨好。
田微兰微微一笑,这才消了恼火。
……
下午冯道进宫,去见了霍辰。
“大人,我今日在街上见到了阿欣,大人这是开始放饵了?”
霍辰点头:“不错。你派人去薛不寒老家,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薛不寒老家在蜀州,两地相距甚远,我的人需要调查,消息回来也需要些时日。”
霍辰点头:“不急。这网还得等到薛不寒和田小姐成婚后才能慢慢收。田侍郎的那些事情,要抓紧整理。”
“是。另外还有一事,阿欣姑娘问起人牙子,这我该如何回复?”
“你随便找个人冒充人牙子,很难吗?”
“……不难。”
……
霍辰又去了紫英殿。
皇上在雕一尊新的玉雕。他手里是一块灰色的玉。
这次他雕的是一只鸟。
皇上问霍辰:“你猜猜,这是什么鸟?这是我要送给丽嫔的礼物。”
霍辰想了想:“是金丝雀?”
皇上笑了,他摇头:“不,丽嫔说,她要一只麻雀。一只不起眼,灰扑扑的麻雀。”
“丽嫔的喜好很特别。”
“我也觉得。对了,你来得正好,奏章我懒得看,你直接拿去签章吧。”皇上一心一意雕玉。
霍辰应下,又说起一事:“给田侍郎的网已经布下。”
皇上手上动作一顿:“何时收网?”
“半年之期。”
皇上点头,随后他又继续去雕鸟。
……
第二日一早,霍辰回府了。
阿欣有些意外,因为她之前听府里其他人说,大人不经常回府,一般六七日回一次,有时甚至半个月回来一次。
可这次距离大人回来,才三四日呢。
霍辰只在后院书房看书,静静等着猎物上钩。
果然过了酉时,天微微黑,就有人趁着夜色,鬼鬼祟祟敲开了侧门。
来人正是薛不寒。
霍辰正等着他呢。刘信立即领着薛不寒到了后院书房。
同时立即有人去厨房找阿欣。
薛不寒见了霍辰,行礼后急不可耐问:“内相大人,下官昨日在街上看到了阿欣,是下官眼花了吗?您上回说她……她死了?”
霍辰瞥了一眼薛不寒,不急不缓道:“我只说她跟死了差不多,可没说她死了。”
薛不寒心慌意乱:“可,可下官昨日所见,阿欣好像跟死了差很多。”
不仅不像死了,还活蹦乱跳,活得真真的。
“薛翰林不必担心。她自尽时撞了头,失忆了。”霍辰微微一笑。
闻言,薛不寒一愣,他心中的一颗大石落地,整个人眉眼都放松起来。
“原来,原来是这样。”
失忆了就好,这样即便霍辰宠爱阿欣,阿欣也不会记得以前的事情。
“薛翰林可放心了,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
“那,那下官就不打扰内相大人歇息了。”
“对了,我记得薛翰林和田小姐的婚事就在下月,恭喜。”
“多,多谢。下官告辞。”
薛不寒走出书房,正要离开,迎面走来一个婢女,手里端着一方食案。
见到那张熟悉的脸,薛不寒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两眼。
阿欣见有人,连忙靠边站停,低头避开。
薛不寒走到阿欣面前,脚下忍不住停住。
他心里明明知道,他现在应该装作不认识阿欣,从容离开。
可他忍不住。
毕竟阿欣和他……
“你是霍府的婢女?”薛不寒问。
阿欣点头:“是。”
薛不寒低头只看到阿欣的半张脸,那是他极其熟悉的。
他不忍再看,转头匆匆离去。
阿欣抬头,看到了客人的背影。这个人有点怪,为什么要一直看她?
……
阿欣把夜宵送入书房。
她今日做了一道百合莲子羹,降火可口。
阿欣放下食案。
霍辰拿着瓷勺搅拌着碗里的汤,却并不喝。
他抬头看向阿欣问:“你刚才进来,可遇到了客人?”
阿欣点头。
方才她的确遇到了一位陌生男子,从大人的书房走出。
霍辰仔细盯着阿欣的脸,发现提及薛不寒,她脸上神色没有任何波动。仿佛薛不寒对她而言,的的确确是一个不需在意的陌生人一般。
霍辰有些诧异。
阿欣并非完全失忆,比如她记得自己的名字,还记得一手厨艺。
可对薛不寒,她为何毫无印象?
难道她其实和薛不寒并无关系。
不对。霍辰立即否定了这个推测。因为方才他透过窗户,看到薛不寒见了阿欣,明显情绪波动。
他那模样,显然是认识阿欣,且对她心虚不安的。
“大人,你怎么发呆了?快喝汤啊。莲子羹我用冰水冰镇过的,正好解暑。”
霍辰回神,低头喝汤。
一口汤下肚,的确清凉爽口。
可他心里不知怎么的生出一点烦闷。
霍辰鬼使神差一般:“你方才看到了那位客人,觉得如何?”
阿欣懵:“什么如何?”
“……样貌如何。”
薛不寒的才华文章,其实并不及今科进士第四名及第五名几人。可因为他容貌出众,才被钦点为探花。
阿欣哦了一声,仔细回想,方才她走近书房,匆匆一瞥,看到了那位客人样貌。
她记起那人穿着一身浅绿的绣纹长袍,身材单薄,容貌清秀文雅。
阿欣回:“长得还挺好看的 。”
霍辰脸色一沉,不知怎么的,心里头像是憋了口气:“好看?你可知,他是个薄情寡义,狼心狗肺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