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美梦
和001聊得差不多了，伸了个懒腰，舒霜觉得累了，于是转头看向谢流，“那就这样了，也没啥事了，我回去咯。”
谢流点头，没有出声，舒霜也不在意，大概还需要时间消化吧，虽然她看不出谢流受到冲击，但万一呢，毕竟他一看就是喜欢把事情埋在心里的人。
这次聊天也花了不少时间，于是从谢流他们寝室离开以后，舒霜没再去其他地方闲逛，直接回了隔壁的自己寝室。
推开门的同时，她探进脑袋观察，高兴地冲里面的人说，“我回来啦。”
埋头学习的江圆很快从知识的海洋中起身，同样扭头高兴地望着她，语调轻快，“你回来啦，玩得开心吗宝。”
随手把门关上，舒霜冲过去就是贴贴，闭眼闻着江圆身上淡淡的香味贴贴，然后回她说，“还行叭，马马虎虎，小圆你呢，有没有好好学习呀。”
揉揉她手感超赞的脑袋，江圆心满意足地回她，“有哦，进度超快，基本每科已经预习完三章啦，等晚上再试着做题。”
舒霜足有一米七，而江圆只有一米六，两人的身高差距摆在那里，偏偏舒霜喜欢大鸟依人地贴着江圆，而江圆也半点不在意，几次rua下来不要太顺手。
弯腰感受江圆的顺毛，舒霜舒服得都快要睡着了，整个人懒洋洋的，听完江圆的回答，回复声也黏糊糊的，“那真是太好啦，小圆好棒呀，加油冲，拿第一！”
江圆抿嘴笑了笑，清浅的梨涡再次若隐若现，接受了舒霜的好意，“谢谢你的好意哦霜宝，但有谢流在呢，他成绩很好的，第一什么的，就算啦，能考进前十我就很满足啦。”
然后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快起来啦，一直弯着腰也不嫌累，我看着都累诶，去休息吧，这个点也该吃饭了，我去厨房弄晚饭的。”
“行叭，”舒霜确实有点腰酸，但还在忍受范围之内，直起身后顺手也揉了揉江圆的头，“休息什么休息，我来给你帮忙，虽然不会做饭，但我可以处理食材。”
之前就算了，是江圆的报答她就不插手了，现在的话，她怎么可能看着江圆一个人忙活，真这样的话，舒霜自己的良心一定会受到谴责的！
但意外的是，江圆不太自然地拒绝了舒霜的提议，“不麻烦你啦舒霜，就，那个的话，我一个人可以的，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你可能不太喜欢，而且比较危险。”
舒霜故作不乐意地看她，语调质疑，“那为什么之前叶扬帮你就可以，难道我俩的关系还不如你俩吗？”
“这……这不一样，就是那个，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不太合适。”罕见地被舒霜质问，江圆难得有了慌乱。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虽然不太好说，但一个是因为叶扬本身的身份和她是一样的，大家彼此相近，江圆接受他的帮忙，心理上不会有太大负担。
另一个则是因为其中有舒霜安排，虽然没有明说，但在江圆看来，他们的地位确实不同，舒霜指使叶扬也有点理所当然的味道。
虽然理智上知道舒霜和别人不一样，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也许是错的，舒霜从来不在意这些，甚至于面对其他同样有钱的同学江圆也不会害怕，并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但如果对象是舒霜的话，江圆做不到这点，她的内心深处感到自卑，甚至是害怕。
自卑于双方的身份差距过大，自己回报不了同等的东西，之前的俱乐部会员卡，虽然江圆看似自然地收了下来，但在那之后，她浑身哪哪都不自在。
那张卡就像一颗石头，压在她的心上，沉甸甸的，让江圆无法无视它的存在，而是不断去想，自己该给出什么，才能回报同等价值。
哪怕舒霜自己说过不在意，也让她不用在意，但江圆知道自己无法不去在意，她害怕某一天等到她们彼此关系破裂时，所谓的礼物会成为刺向她的利刃，而她无法赔偿。
她害怕，害怕舒霜看清了彼此之间的差距，就此和她疏远。
正如从前接近她的朋友，她们尝过自己的手艺后，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说想跟自己学习，顺便帮忙打下手。
当时的她只觉得高兴，可以和朋友分享共同的爱好，无比高兴地就同意了下来，甚至直接邀请她们去了家里作客。
但事实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美好，首先开始的是对住房位置的嫌弃：偏僻、老旧、肮脏、危险……好像她生活在什么水深火热的地狱。
可是明明除了位置偏僻一点，其它的根本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再然后是对房间内部的嫌弃，装饰丑陋、空间狭小、味道难闻、灰尘遍地……好像是因为父母也在家，所以这次的她们没有直言，只不过言语暗示，明里暗里地流露出嫌弃。
她们甚至自以为说得足够含蓄和礼貌，表现得足够善解人意和体贴，但对江圆的伤害是深刻的，尤其是看到父母满心的热情换来这样的结果。
本来江圆已经打算逐客，但她们好似完全看不懂眼色，听不懂人话，又或者因为她们不觉得是在和同等身份的人对话，所以一切都那么随心所欲。
于是本着最后一次交流，也为了不浪费食材，让父母享受一顿美味的晚餐，江圆容许了她们的旁观。
不出所料，接踵而至的嘲讽，浮夸的表演，一切都是那么虚伪。
扎着马尾的女生惊讶地捂住了嘴，“我的天，江圆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随后她一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不断扇风，然后惊叹出声，“你都闻不到臭味吗，太臭了，现在的你身上都是那股味道，我的天，我要吐了。”
看着她此时的模样，江圆想到的是她曾经送给自己香水，并满脸笑意地说这是自己最喜欢的味道。
在她的劝说下，从不喷香水的江圆每天都会往身上喷洒对于自己来说，过于浓郁刺鼻的香水。
实在忍受不了偶尔偷懒，到了学校里以后，对方也会适时地掏出同样的瓶子，让她身上重新沾上同样的味道。
但其实一直以来，江圆都忽略了一个事实，既然是自己最喜欢的味道，为什么对方从来不喷呢，哦，其实她有问过的，但对方是这样回她的。
“我真的超级喜欢这个味道啦，但这款香水实在不适合我的体质，所以只能让小圆你帮忙啦，喷在你身上超级好闻哦。”
虽然不知道所谓的体质是什么体质，但江圆只当自己没有接触，对香水不够了解，就这么接受了她的说法。
留着短发，头发微卷的女生看着江圆切菜的动作说，“这太危险了，万一切到手怎么办，留疤了超级丑，就像你手上的一样，而且洗菜洗碗什么的，对皮肤也太不友好了。”
听着话里的内容，江圆只想到对方曾经拉着她手询问伤疤来历的模样，当时的自己是怎么说的呢，忘了。
但当时对方惋惜的神情犹在眼前，现在想来，只是那时的自己搞错了对象，错把可惜一双好手就此留下瑕疵的遗憾，当作了对自己的疼惜。
而食材下锅的同时，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人和前两人一哄而散，瞬间逃离原地的江圆，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这也太吓人了，是在做炸弹吗，为什么油会溅起来，简直太危险了，咳咳，而且，咳咳，这也太呛了，咳咳，这真的是做饭吗，是谋杀吧！”
“咳，江圆你，咳，居然喜欢做这么危险的事，对身体很不好的，咳咳，简直太可怕了，咳，你每天带着一身油烟味接近我们，不会传染什么病吧。”
留在原地的江圆一言不发，呛咳的烟雾同样让她咳嗽不止，眼泪不断流下，但她前所未有的畅快，就这么听着几人的控诉，和过去的自己做出告别。
之后三人是如何离开的，江圆不记得了，只记得那顿丰盛的晚餐，自己最终没留下她们，而是和父母一起吃完，那是江圆第一次吃不出食物的味道。
再然后她们到了学校又是如何编排自己的，江圆不清楚，只是从那以后，她就没有朋友了，而是多了不少外号，也多出了许多欺凌。
一次次迎来伪装的好意，又一次次被辜负，江圆足够坚强，但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真心的付出并没有得到同样的对待。
而这一次的舒霜呢，究竟是糖霜，还是包着糖衣的□□，江圆不知道，只是她仍旧想再赌一次，不该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她不该止步不前，无论是这一次，还是下一次，江圆相信自己终究会得到那份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友谊。
江圆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受到影响，她不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不是一个软弱逃避的人，但如今听着舒霜的要求，江圆想，偶尔一次的逃避也不可耻吧。
就一次，让她再拖延一点，再让美梦延长一段时间，再多享受一段有朋友陪伴的日子，哪怕是伪装的也不要紧。
所以她拒绝了舒霜帮忙的要求，她只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