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这么快碰见湛抒清实属出乎舒郁所料。
按她的想法,应该到了年关时才会遇见他。
舒郁没错过湛抒清眼里的惊讶,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飘忽着望向湛抒清手里的东西。
是用袋子装的几只粉红雪山,颤颤巍巍地绽放着。
湛抒清也没想到会遇见舒郁,见她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将粉雪山往背后藏了藏。
可惜在抬头时,她已经进了屋。
“呀,我还以为乔姐打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原来是舒郁回来了。”张先生嘴里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
“还记得家门口朝哪里开呢?”张先生持续阴阳怪气。
舒郁躺在沙发上没动,嘴上却没闲:“确实不记得了,还是隔壁阿姨伯伯指路才找到家门的。”
张先生想起家里最近的变化,冷哼一声,暂且放过女儿。
他从餐桌拿了一个花瓶递给湛抒清:“插这里吧,早知道你回来,就让抒清多剪一些了。”
想起满院子的粉色,舒郁没吱声。
她逃避着湛抒清的视线,一直到吃晚饭时,张先生才忍不住道:“你今天也太不懂礼貌了,抒清过来,连招呼都不打?”
舒郁歪头看了一眼父亲,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怎么了呢?”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家家教不行,这么大的孩子了,还不懂礼貌。”张先生指指点点。
“那下次家里有客别叫我出来,当我不存在。”舒郁声声音软绵绵,说出的话却格外刺耳。
“家教这种东西,当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微微抬眼,唇边溢出一声冷笑,“您家教好。”
张先生被气得脸颊通红,却还是忍了。
舒郁和她爸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最早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了。
当年计划生育,张先生一家得知舒郁是个女孩,原本要去医院探望舒女士和舒郁的步子立刻停下来。
舒女士也很英气,直接摒弃了之前为孩子选好的名字,让舒郁跟了她的姓。
张先生一家大发雷霆,但张先生不愿离婚,两人勉强过下去。
原本大人的事和舒郁这个小朋友没什么关系,可是舒郁六岁时尚且懵懂,听见张先生和弟弟打电话,大致要给他们送钱。
舒郁等舒女士回家就把这件事转告给她,舒女士和张先生爆发争吵,张先生因此怪上了舒郁。
六岁的舒郁心思敏锐,能够察觉到她爸的不对劲,尤其是湛抒清来了之后,他对湛抒清要比对自己还好。
这也是一开始舒郁无视湛抒清的原因。
随着年龄的增长,舒郁和张先生很多观念冲突越来越多,父女关系主打一个磕磕绊绊,缝缝补补。
湛抒清又拿着舒郁的饭后甜点来敲门时,就看见张先生独自坐在餐桌旁抚胸口。
这画面极为眼熟,以前张先生和舒郁就经常打嘴仗,每次张先生输了,都是这个样子。
听见动静,张先生转头看着湛抒清,朝他招手:“舒郁在楼上,你去跟她玩吧。”
湛抒清只能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听见敲门声,舒郁还以为是她爸上来求和,拖着嗓子问:“谁——”
得到的回答却是意料之外。
湛抒清声音不高:“湛抒清。”
舒郁只得给他开了门。
不过湛抒清没有进门的意思,他站在门口,将手里精致的饭盒递给她:“做的甜品,猜你爱吃,所以送来了一份。”
“进来坐吧。”看湛抒清坦坦荡荡的态度,舒郁不好意思让人送了东西就走。
最主要的是,她想问清楚。
“钟概是个很有才华的小孩,不光是为了你。”湛抒清先发制人,手上帮舒郁收拾东西,嘴上直接给了舒郁想要的答案。
但是这点还不够。
舒郁看着他,疑惑:“为什么一直都没告诉我?”
“于公,这是我们工作室和钟概之间的合同,他的父母可能参与其中,但是大学班主任不会。”湛抒清说话很有条理,语速也不快,“于私,怕你知道了多想。”
……已经多想的舒郁被反将一军,只能沉默以对。
“但是不得不说,确实因为你的缘故才会注意到他。”湛抒清抬眼打量着舒郁的神色,诚恳道,“以后等他红了,额外给你发奖金。”
舒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挺自信。”
“不然我签他做什么?”
湛抒清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释清楚,并且缓和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
看着舒郁往嘴里塞小蛋糕,他的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
“那你跟我说说,今天见了我为什么不打招呼?”
舒郁差点被呛住。
同一个问题,由不同人的嘴里问出来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她总不能说自己自作多情,误以为湛抒清喜欢她,所以要保持距离。
“因为你太帅了,晃眼。”舒郁面无表情道。
湛抒清也并不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点头道:“最近忙完了的话,是不是都住家里?”
他想听到肯定的回答,但又担心拿捏不好相处时微妙的分寸,只敢一点点地试探舒郁。
可惜舒郁似乎没有察觉,随意地应了一声,话题落到了不会出错的满院的繁花之上。
舒郁想起没什么共同好友点赞的朋友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像是钟概的事就是她多想了,朋友圈的事,十有八九不是谷茫想的那样。
她在脑子里微微过滤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跟湛抒清提起这件事。
湛抒清给的理由和舒郁道听途说来的差不多,就是为了湛女士能够转换一下心情,所以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在他的忽悠之下,等舒郁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加入了种田道路。
偶尔小区里的叔叔伯伯阿姨们来围观,还要夸他们勤劳能干。
这么朴实无华的夸奖,舒郁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了。
但好处就是劳动使人身心放松。
自从舒郁回来之后,发现每天和湛抒清碰面,但还是能看见他的朋友圈。
跟之前一样,要么是他们正在收拾的花花草草,要么是新做的甜品。
如果按照谷茫所说,湛抒清仅她可见分享生活,她已经回来了,湛抒清应该会停下这样的行为。
既然没停,多半是谷茫又多想了,他只是在日常分享生活。
谷茫这类搞创作的人脑洞都很大,舒郁已经不止一次被她带到沟里。
舒郁把自己的想法分享给了谷茫,谷茫也有些被舒郁说服。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谷茫捧着茶杯,看着舒郁已经被成功说服的脑回路,忍不住感慨湛抒清技艺高超。
舒郁这人情商还算可以,唯一的不足就是爱情方面好像不怎么开窍,几乎要等同于直球时才能看明白。
像湛抒清这种小动作不断想温水煮青蛙的行为,显然不是舒郁能招架得住的。
谷茫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人调查一下湛抒清这些年的情况,免得舒郁上当受骗。尽管谷茫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日子一晃就到了年关,舒女士也总算结束一年的工作,短暂地停下脚步。
张先生早就在家里书房支好了摊子,小区里的不少老住户都喜气洋洋地排着队来讨对联。
“好久没看见这个画面了。”一个阿姨靠在玄关上看着并排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湛抒清和舒郁,冲着舒女士和湛风挤眉弄眼。
“抒清完全没有大明星的架子诶,我上次去给儿媳送饭,碰上他们公司有明星去拍戏,好大的排场。”
湛风笑眯眯地挽住邻居的手,道:“大家都是看着抒清长大的,跟自家小孩一样,看他打游戏也是好的。”
说完,湛风又柔柔喊了一句:“郁郁,阿姨家的对联想要你帮忙写。”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舒郁身上。
“怎么忘了呢,舒郁从小学书法,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老张也差不多学了二十多年,而且师父还不如舒郁,大家怎么没想到找舒郁写对联呢?”
埋头苦干的张先生:“?”
舒郁可不愿意当劳工,举起右手示意:“不巧啊湛姨,前几天收拾花园时手受伤了,现在写不了字。”
大家的目光又落到湛抒清身上。
他们一起长大,这种兴趣班也都是一起报的。尽管已经有十年没见了,童子功总不能没有了吧?
湛抒清举起左手:“我是个左撇子。”
大家成功被说服,只好转移了话题。
直到大部队都走得差不多了,舒郁才慢悠悠地起身,直接拿过她爸还没用完的对联纸和还没洗的毛笔,开始比划。
舒郁学书法不假,但忙于工作,已经有很长时间不练了。
湛抒清紧随其后,用手机搜出了他早就选好的对联,示意舒郁看。
两人配合默契,湛风也忍不住凑过去看湛抒清手里准备的对联。
是年轻人很喜欢的搞怪风格,湛风看了一眼就自觉离开。
舒郁没忍住笑出声,胳膊肘碰了碰湛抒清:“湛姨能同意贴吗?”
“她这是默认。”湛抒清一本正经道。
等张先生送客回来,看见舒郁龙飞凤舞落下的几个大字,大惊失色。
“躺一下风平浪静?”
他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又看了一眼:“现在年轻人都这么脚踏实地?”
湛抒清眨眨眼,舒郁头也不抬地帮忙瞎说:“他失眠,需要多躺躺。”
张先生狐疑地看了看两人,开口就要指点江山,被舒女士叫走:“孩子的事你少管。”
古板的老头儿重重叹了口气,离开这个让他匪夷所思的地方。
湛抒清和舒郁为了不碍他们的眼,写完了对联就要去贴。
湛风笑眯眯地叫住两人:“写完了对联去看看买点年货,今年吃什么就要你们决定了。”
舒郁一口答应下来,挨个采访三个大人,列了个清单。
刚出门,舒郁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没有口袋,果断把清单团成一团,塞进湛抒清口袋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湛抒清也对此习以为常,甚至还担心舒郁塞得不够深,又探手推了推。
隔壁阿姨家的儿子儿媳正好遇上,几人打了个招呼,小两口讨论声被寒风送来。
“这就是湛抒清和他的小青梅吗,舒郁还真是跟十几岁时完全没变化啊……他们真的不是一对吗?”
“他们还挺亲密,真的没在谈啊?”
舒郁只当没听见,脚步匆匆地往前跑。
提着袋子的湛抒清看着舒郁跑远,回头朝着小两口,认真解释:“暂时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