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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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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收到了父亲的回信,总算心下稍安,可以放心过年了。殷家和秦家住得近,她本来就和秦家姐妹相处得好,姜氏又喜欢她,便常常邀她去家里品茶赏画。符母更是三天两头地接她过去,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虽然她一直觉得林家还没有在两边亲戚中择一处站着,但和姑母这边的圈子明显比外祖母家那头的亲近。也许有些决定不是她想不做就真不用做的。

只是这日符母嘱咐她:“你和秦家姐俩玩得好,这几天看她家大姑娘情绪怎么样?”

黛玉忙问:“怎么了?可是观山姐姐出什么事了?”

符母起初还想瞒她,架不住她软磨硬泡,道:“她不是许了人家吗?那家最近出事了。”

黛玉愣住了,“出事”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可是范围有点大,是有人生病了?还是家里遭了贼了?当官的办错差事遭人弹劾了?念书的来不及大考了?老家田庄被淹了?铺子亏本了?看符母特意提出来,不像是小事,但昨儿个去秦家,她家一切如常,观山是有些心事,但和黛玉意识到“通灵宝玉很有可能被认为大逆不道”的那几天状态也差不多,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符母道:“你姑母没跟你说?刘家那小子不学好,观山还没过门呢,他就纳了小,还是开了脸摆了酒过了明路的,这不是狠打秦家的脸吗?那天你和修国公的孙媳妇拌嘴的时候我就看出来她这人脑子不大好,这次更是,堂堂子爵夫人,竟然说,是秦家把女儿压着不舍得嫁,人家刘家着急抱孙子才出此下策,若是秦家丫头早早过门,不就没这件不体面的事了?好糊涂的人,明明是刘家人欺负秦家,被她这么一说,倒成秦家的错了。当时就没人搭理她,她自己也没趣。当初因为她说殷宜时的坏话,你替你表弟分辨两句,她还同别人说你嘴巴厉害不饶人,就是想给你抹黑——如今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么说,大家可都该看明白是谁的问题了!”

黛玉冷笑道:“她哪里是糊涂呢,干妈仔细想她的话。”

符母细细琢磨了一遍:“人家刘家着急抱孙子,你是说……?”

提前纳小的不说,还在成婚前就有了庶子?哪有这样的规矩?符母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这刘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哪有这么办事的?刘勤舟也是读书人,书上的礼义廉耻都被他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黛玉见她替秦家也如此愤恨,立刻明白干妈为何在京中女眷里这样吃得开了,叹道:“我竟不知道这样的事!昨日在秦家喝茶,观山姐姐还让我给她的画题字,我竟没看出来,还说她这画用色太大胆了,不像她原来的风格,想来心绪烦乱,既然不是细心画的,那我也不知道要写什么配它,就没给她题。原来,原来她遭遇了这样糟心的事,心绪能不乱吗?”一时觉得自己昨日的评价简直像在秦观山的心口上戳了一刀,觉得自责不已,恨不得立刻去给她赔礼道歉。

符母却说:“还喝的下茶、待得动客,想来她家已经有了计较,她更是未方寸大乱,那就还好。”

黛玉急道:“这如何还能好?”

刘家是吃准了木已成舟,秦家纵然再生气,也没办法了,闹得再大,丢的也是两边的脸,糊涂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准还挑秦家女孩儿的毛病呢?况且娶亲之前纳小、先生庶子,说出去不好听,但也确实没犯什么律法借挑,秦学士想参他一本都没处说去。要说这事儿影响弟弟妹妹们的前程,刘勤舟只有庶弟妹,想来感情也一般,并不在乎那些。影响他本人名声?可秦家敢不提携他甚至给他使绊子吗?他若没出息,女儿嫁过去还想要有好日子过吗?

名声是用来束缚要脸面的人的,如今刘家摆明了要耍无赖,打量着婚约已经定下,秦家就算冲着女儿嫁过去以后的日子也不敢闹得太僵,做公婆的再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在家装模作样地打一打儿子,再绑着来秦家赔个不是,秦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自己还不用做恶人。

符母冷哼了一声:“他们是打量秦家好欺负呢!若是以前,确实也只能认下了,今时却不同往日。”

黛玉忙道:“干妈是说,秦夫人现如今是凤阳阁学士?”

“正是呢,你当你姑妈这次接你过来为何如此顺利?这中间可是要过年呢。”符母道,“你外祖母就不想留着你在她家过年?就因为你之前告诉了她,她们家要出一个娘娘了,就有这么大的面子了?”

黛玉想想也是,在谁家过年可是件顶关键的事,往大了说,更像是姑母和外祖母在争“谁在抚育她”这么个名头。以贾母的脾气,不可能不介意,这次却是干干脆脆地让她来了,林满甚至没借用长公主府的府官们。她起初还以为是因为殷驸马那个九门提督升得,竟是因姑母的凤阳阁学士身份么?

“这是当然。”符母教她,“起初,别人只当皇上不过一时兴起,她们这些女学士不过是套了层皮的年轻嬷嬷们,教教规矩、带公主们打发打发时辰罢了。谁知这一进了宫,真真正正教起来,大家才知道皇上是动真格的,要小公主们好好上学。陛下最讲尊师重道,虽然贵主们是君,你姑母她们是臣,但小公主们在凤阳阁读书时却是要向你姑姑执学生礼的,一应规矩都像皇子们念书时一样。这是何等的荣耀?”

其实还有一句,她怕黛玉年纪小,没告诉她——太上皇可是觉得女子不必读书的,皇上一向以孝治国,所以众人都以为他在凤阳阁设立女子学堂,请女子中的有学之士来教导公主们读书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哪天太上皇说一句就没下文了。谁知太上皇的确说了没必要,可学堂还是开起来了,青阳县主可是实打实地受了小公主们的谢师礼。明眼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皇上已经登基这么些年了,太上皇老了。

黛玉道:“如今外祖母家出了一位娘娘,自然看重宫中的消息。宫里来个传话的太监,都得我二舅舅、琏二表哥亲自去接呢,对姑母公主之师的身份才尤其重视。可刘家那样的事都做得出来,不像是有忌惮的。”

符母冷笑道:“他们不怕,还不能让他们知道怕吗?秦家又不止观山这一个女儿,就是观雨也嫁了,还有更小的堂姊妹、侄女儿们呢。这次忍气吞声地认了,别的女孩儿们可不也被认定好欺负了?那以后怎么说亲?人家狮子大开口,提起来就是大姑娘的先例,那怎么办?”

世家大族往往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像刘勤舟这样不给自己年幼的弟妹、子侄留后路的毕竟是少数,秦观山这事处理不好,整个秦家的女儿都要吃亏,可若是处理不好,将来秦家的女儿们被说“善妒”,又是吃亏。

算来算去,最后都是女孩儿们吃苦。就连刘勤舟这么胡闹,刘家背上了“教子无方”的名号,最后他庶妹受的影响恐怕也比他本人大。

黛玉心里也憋气,道:“只盼着秦伯父能替观山姐姐出这口气了。”

符母道:“你放心,刘家拎不清,秦家却清醒呢。能给女儿取这个名字的爹,能是任人欺负他女儿的?”

黛玉仍不放心,回去便同林满道:“姑妈怎么不告诉我观山姐姐的事?害我还笑话她的画落笔不稳,心神不定,该向她赔不是才好。”

林满笑问:“你干妈告诉你的?”

黛玉道:“姑妈该提前告诉我,让我心里有数的。”此事虽然丢的是刘家的人,但秦观山觉得心累,不肯到处宣扬也是人之常理,但林满一字不提,让她浑然不知,幸亏她那天没打趣两位秦姐姐的婚事,不然,她自己都要恨死自己了。

“我原想着,这事儿本不该你这样的小孩子听到,脏了你的耳朵。不过你干妈想得也对,观山是你的朋友,朋友遇到了麻烦事,你该知道的。”林满道。

“可不正是这个理,我纵然不能安慰她,好歹不能戳她心窝子啊。”黛玉又问,“干妈说,秦家不会任由观山姐姐被欺负了,可我实在想不到,还能怎么样。”

林满却说:“刘家有恃无恐,以为观山早晚要嫁过去,秦家怕女儿嫁过去后不好过,不会下狠手。这局无赖,破起来却容易,观山不嫁他家不就行了?那他家惹了秦家这么一号敌人,你看有没有麻烦呢。”

黛玉讶然:“因这事便不嫁了,不怕人说观山姐姐善妒不容人吗?”

“什么叫‘便不嫁了’?莫非你觉得这是小事?”林满比她还惊讶,“如今人还没过门,他家就做出这样的事来,还不及时止损,真嫁过去了,那会让她‘善妒、不容人’的事更要多了,现如今退婚,不是你观山姐姐善妒,是她爹一个迂腐文人,见不得这等没有礼数规矩的人家,耻为姻亲,愤而断交罢了。你观山姐姐再不舍,在家哭几天,到底孝顺,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只能听从。”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黛玉忙解释道,“要是观山姐姐能不踩那个火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

不舍?在家哭几天?她想了想观山这几天一切如常、只是添了几分厌烦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既然秦伯父要这么说,那便当她哭了罢。”

“若是有人嘴碎问你,你别说漏了嘴。就说观山在家茶不思也不想的,你去劝过,劝不动,还是怕她娘伤心,才用了点茶。”

黛玉道:“果真能这么处理,自然最好。只是刘家肯?听干妈说,从前有过先例的,当爹娘的充好人,一面由着儿子胡作非为,一面又装模作样地打两下,还跑来亲家公家里哭诉赔罪,说自己没教好儿子,一把年纪哭得什么似的,亲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她想了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这说得怎么这么像采薇的公婆呢?我当初还一直觉得他们是好人,只是没养出好儿子来。”

“采薇的公婆是什么样的,我也没见过,不好说。”林满道,“不过刘詹事官做到了三品,他和他的夫人,自然不是懦弱无能之辈。”

黛玉心想,原来这刘家家主是詹事府的詹事大人,怪不得这么嚣张。

只是詹事府职管皇后、太子家事,可当今圣上即位不过数年,尚未立太子,詹事府如今不过是闲置备翰林官的升迁罢了,他还当自己是太子近臣,那样嚣张跋扈呢?

因而便问:“这位刘大人是什么时候升的詹事?”

林满知道自己的侄女儿一向机警敏锐,却不料她还能想到这一层,因而笑意更深:“那可早了,得有十几年了吧,那会儿忠义亲王老千岁还没坏事呢。”

怪不得!黛玉心想,前太子欲在宫中兵变,事败被废,当今皇上被封太子不过数日,太上皇便禅位了,而陛下登基后并未册封太子,刘詹事看来其实是前太子的心腹。只是前太子毕竟是太上皇最疼爱的儿子,他都那样了,太上皇还感念父子旧情,临了还追封了忠义亲王,如今人提起来,还得叫他一声“老千岁”。刘家当年就没跟着一起造反,如今自然不用受牵连,还被太上皇时常惦记着。皇上仁孝,更不会去动他,怪道他一个前朝旧臣,还这般有恃无恐的呢。

只是,她默默地想,皇上真会一直礼遇、恩赏这些忠义亲王的心腹吗?

就像外祖父家作为太上皇的心腹,在皇上登基后,看似体面辉煌,甚至还因为大表姐封妃而更上一层楼了,可事实上果真如此吗?

何况刘家还不只是太上皇的人,更是忠义亲王的人,皇上可能会对太上皇孝顺,但对于曾经咄咄逼人、把刀架到自己脖子上的废太子兄长,又能有多少情分呢?秦家这么多年,也不曾嫌弃过刘家身份尴尬,从未动过退亲的念头,想不到那边反而先不讲道义了。儿子好色也罢了,还找借口说是因为秦家迟迟不把女儿嫁过去?可是观山才十六岁,这个年纪真就算秦家留长了吗?

女儿家在家是娇客,出了门,命运却半点不由人了,况且若是年纪太小,生育上便更是凶险,因而为人父母的,但凡有几分疼女儿的心思,总是不舍得女孩儿早早出嫁的。就连湘云,平日里那么抱怨叔叔婶婶,她叔婶也在替她定亲后和卫家说明,要留她到十六七岁再嫁,也没人觉得稀奇啊?

“刘家也知道这事做得恶心,打量着秦家嫌丢脸,不愿意往外说,所以帮忙瞒着呢。”林满道,“其实瞒得也算不错了,你瞧瞧,我们住得离得这样近,你还经常去秦家玩,可是你干妈说给你听之前,你是一丝信儿也不知道呢。”

“那和刘家想瞒也没什么关系吧,是秦家的底下人不敢议论主子,殷家的下人要么是不知道,就是有消息灵通的也听话不多嘴,才没传到我耳朵里。干妈知道了,姑妈你也知道,这算什么刘家想瞒?”黛玉道,“我猜大姐姐一定知道了,而且是自己知道的,不是干妈告诉她的。”

符氏和从氏的确一早就知道了这事,林满笑着点了点头:“你二嫂子知道的时候可吓了一跳,从家人口多,她还有三个妹妹没出门呢,家里老太太舍不得,个个都打算留久一点儿的,她自己就是十九岁才嫁过来的,也没人说过她家什么。要是观山的十六岁都被嫌晚,被夫家拿来做提前纳妾的借口,那她三个妹妹怎么办?这刘家得罪的哪里只一个秦家呢?有女儿的人家都看着呢。”

这么一看,确实蠢得无可救药。不过他家若是有一丝精明,也不至于允许儿子做出这种正室还没过门,就提前把妾过了明路,兴许还弄出了个庶子庶女来的丑事了。

就是二舅妈那么疼宝玉,也对他和丫鬟们过于亲昵的事儿如临大敌,多加管束啊!管没管住另说,起码虽然阖府上下都知道王夫人看重袭人,将来要给宝玉做小,名义上却只能是丫鬟,连个“姑娘”都不是,更别说宝玉没胆子弄出个庶子女来,就是弄出来,以二舅妈的手段,也有的是办法处理干净,绝不至于闹到外头去。

殷家最在意这事的绝对是从氏,现如今殷赴在忙着温书备考,她闲来无事,又怕在屋里要影响夫君念书,隔三差五地便来林满这儿做做针线,说说话,还和黛玉打招呼:“林妹妹莫嫌我烦,我平日里话就多,要不怎么不敢在自己屋里待着呢?实在是我憋不住,要是在屋里待着,难免要打扰到二爷念书。眼下又是年关,大奶奶你干姐姐有一堆事情要操办,我也不敢烦她,只好来二太太这儿了。”

这里是殷家,她是殷家的二奶奶,黛玉自己才是客人,哪里敢嫌弃呢?忙敬上一杯茶,又笑道:“之前南勇伯夫人和我有些口角,还是二嫂子帮我解围,我早就想和二嫂子亲近了,只是不敢随意打扰二嫂。”

从氏便问:“你听说刘家又在生事了吗?”

黛玉一听这户人家就皱眉,问道:“大过年的,他们又怎么了?”

“这不是,和咱们猜得一模一样,当爹妈的充好人,在家打了儿子几棍子,刘勤舟就装受了重伤,刘大人再来秦家哭一哭,指望着秦学士不愿意撕破脸,捂着鼻子下这个台阶么?”从氏说得绘声绘色,“他也怕别人笑话,声泪俱下地说自己对不起秦世伯,为了帮秦世伯出气,打断了刘勤舟的腿。结果阿适小叔正好在秦学士家,听了插话,那刘大哥岂不是跛脚了吗?那仪表有缺,考学的时候要吃亏的呀,秦世伯你要三思啊。刘大人当时就连装哭都忘了,一个劲儿地说童言无忌。”

黛玉听到这儿,也不由地跟着笑了。但笑着笑着又想,通灵宝玉的大小不正常,不似天然似人为,还有刘勤舟断腿便是仪表有缺,可以利用这点,殷适虽然年纪小,但他的“幼子稚言”却似乎总能提点到人。

这真的只是童言无忌么?

“小叔还问,《周礼》说,若是女子妇容有缺,便需修德来弥补,怎么不说,男子仪表有缺,又该如何做呢?明哥儿还笑话他,说三叔叔真笨,男子仪表有缺,自然也要修德,德行好,仪表差些又如何呢?小叔便说,哎呀,那他完了,他德行也不好。当时我娘家二哥哥也在,差点没憋住,笑出声音来。这回可算是轮到秦学士说童言无忌了。”

“这么说,那天秦家的人还不少?”黛玉本以为殷家小叔侄俩不过是去秦家讨教功课——他们住得近,秦家三房的长子又在国子监当差,他们去秦家就跟回家一样,都不用额外下帖子,可如果连从二爷也在那儿,那就不是简单的邻居家的小孩儿来串门了。

从氏大笑道:“何止!刘大人可不就是想利用秦家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事的心思,趁着人多才去的?结果他失算了,不止秦世伯不避讳,还有‘童言无忌’的想多说呢!”

黛玉也跟着笑,心里却想:殷适怎么这样大胆呢?他不怕得罪人吗?也是,殷家势大,他又年纪小,说两句“不假思索”的话,谁又能真的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呢?可这话一说出来,却能让秦学士对他心生感激,甚至认定他是“自己人”,哪怕日后不具体谢他,单是多指点他一些功课,就能叫他受益匪浅了。

从氏接着说:“结果刘家还嫌不够丢脸的,借口说,刘夫人因为儿子的荒唐行为被气病了,家里内院无人主事,想早点迎秦大姑娘进门打理家事——你猜这时候小叔有没有又‘童言无忌’呢?猜猜看,他说了什么?”

黛玉还是没忍住,捂着嘴笑了一会儿,才猜道:“他是不是问,您家前面几个儿媳妇也一起病了?”

“你怎么知道!”从氏讶然。

黛玉笑歪了身子,想道:因为我也想这么骂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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