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世界
听到这个结果，荆喻似乎毫不意外。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荆喻问韩母。
“我？我想看看他们折磨我孩子的地方，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仇恨，也提醒自己不要做出格的事，因为我还有一个孩子。”
说到这里，韩母像是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忽然开始大口喘气，眼泪止不住地从已经初显苍老的脸颊流下。
没错，韩同学的初步尸检报告上表明他曾经在生前遭遇过凌虐。听韩母的意思，地点应该就是在这里。
“带我去找样品。”
韩母抬头看了看荆喻，似乎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
“没用的，我不是没想过这条路，后果就是被永远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基地里。”
“那些人想做什么都可以，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
刚刚还泪流满面的韩母说到这里已经飞快整理好情绪。她本身就是一个意志十分强大的人，如果不是这样，早就在年复一年的各种实验中变成疯子了。
已经恢复状态的韩母打量了一眼荆喻：“你还很年轻，我今晚就当没有见过你，你赶快走吧。”
“谢谢你替我儿子做的事。”
“不行，我必须拿到样品。”荆喻语气坚定。
“我要回去了，这位面具小姐，希望你的脑脊液被做成商品摆在上流富人药瓶里时，你不再像现在这样天真地可爱。”
“安金鱼，注意时间，你最多还有五分钟。”阿萝的声音有些急躁。
“带我去拿样品。”荆喻手里的激光射枪再一次抵在女人的腰间。
中年女人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这是个疯婆子吧。”阿萝看着屏幕里的韩母一脸震惊。
“安金鱼，时间来不及了，下次……”
“有人来了，前面的安全门被打开了。”阿萝语气急促。
“地下基地还有别人在吗？”荆喻用力抵了抵中年女人腰间的枪。
“有，应该是安保员，应该是发现我不见了过来找我的。他们平时都在生活区。”韩母皱眉说道。
“去床底躲好，”中年女人顿了顿，压低声音加快语速：
“谢谢你为他做的事。明天早上，废品回收仓F区，我把样品给你。”
脚步声越来越近，荆喻收起激光射枪，利落地滚进铁架床底。
“安金鱼，来不及了，再有十七分钟，基地的安保系统会重启，我完全失去对这里的控制权，没办法再帮你了。而且系统由于设置原因，一年内只能重启一次，想要另外找到方法侵入系统可能需要很久。”
耳机里传来阿萝发涩的声音。
荆喻没有吭声，紧紧握紧手里的枪，盯着安全门的方向。
“任女士，我觉得你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已经来到门口的安保员全副武装，开口道。
荆喻伏在床下，看到了门口的3双精致黑色长靴。
“我只是想看看我儿子生前呆过的地方。”韩母声音平淡。
“不愧是高级研究员，亲手结束了那么多人命就是不一样，说起这种事儿就好像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刚刚出声的男人嗤笑一声。
“你儿子和你可不一样，是个有种的，基地把能用的都给他上了，还是满嘴脏话。当年院长带你来，听说只用一天你就开始拿证上岗了？”
“你不要再说了！”韩母脸色难看，
“同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你和我也只不过是五十五笑百步罢了。”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出声道：“走吧。”
提取室彻底安静下来，荆喻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铁架床上被绑住的人偶尔因为做噩梦发出的呓语声。
“阿萝，废品回收仓，帮我定位一下。”
“好，好的。”
“就在这儿附近，有一间仓库，大概率就是那里。路线图已经发到你的手机上了。”
“好。”荆喻拿起手机查看路线图。
“是不是还有大概十分钟，防御系统级就要重启了。”
“对。你……”
“放心吧，我会没事的。切断联系后你马上开车离开这里。安全后我会联系你。”
荆喻把手机塞回装备包，朝废品回收仓走去。
阿萝打开了仓库的安保门。此刻距离安保系统重启还有三分钟。
废品回收仓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停尸房！
饶是荆喻，也有些震惊。
一个个的巨大的池子里，摞成堆的尸体被浸泡在微微泛红的液体中。这些液体似乎有防腐作用，因此仓库内的气味并不算太难闻。
荆喻脚下绿色的地板上有白色油漆粉刷的“A区”字样，荆喻顾不上探查，快步朝F区走去。
终于，她找到了韩母口中的F区。
这里没有摞满人体的池子，反而摆满了一排排的冷冻柜。
此刻距离安保系统重启还有两分钟。
在进入这里之前，阿萝就提醒过荆喻：“这里虽然没有摄像头，但是每个仓库都配备了定时扫描设备。”
“如果检测到活动物体但是没有佩戴相应的磁卡，系统会发出警报。”
所以荆喻似乎必须躲进其中一个冷冻柜。
拉出一个抽屉，荆喻对里面苍白的尸体说了声抱歉，一把扛起尸体丢在了最近的防腐池里。
然后拔掉冷冻柜的电源，在最后的几秒钟内躺了进去。
“阿萝，放心，我会回来的。”
这是阿萝在信号断掉之前听到安金鱼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怔怔地看着已经断开连接，显示“无信号接入”的屏幕，有些茫然。
五分钟后。
“安金鱼，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老娘扒了你的皮。”开着粉红色箱货的阿萝红着兔子眼恶狠狠说道。
地下三百米，废品回收仓库，F区F103号冷冻柜。
“啊……啊……阿嚏。”荆喻紧紧捂住口鼻，还是打了个喷嚏，好在声音不算太大。
躺进来已经五分钟了，冷冻柜虽然断了电，但是依然寒气透骨。
荆喻揉了揉鼻子，把脸朝留下的缝隙那里凑了凑，试图呼吸到更多的新鲜空气。冷冻柜的气温虽然低，但是总有一种淡淡的腐败味萦绕在荆喻的鼻子周围。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在活着的时候躺进这里，我感觉这里比上一个副本还冷。”荆喻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忽然发现兔子皮也不是毫无用处，下次不管去哪儿我都要带上它。”
说到道具，荆喻忽然想起了包里的癞疙宝，她伸手摸了摸，发现癞疙宝似乎有些僵硬。
“它不会有事儿吧？”荆喻有些担心。
“放心主人，一般情况下道具是不会损坏的，按照我对系统道具和自然界生物的理解，它应该是冬眠了。”
和868号在脑内聊了一会儿天，荆喻终于觉得气温有些升上来了，心情也稍微变好了一些。
——之前一个多小时的所见所闻几乎让这个成长在和平世界的女孩吐了出来。
之前神经紧绷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当荆喻躺在这个有着淡淡腐败味儿，不知道躺了多少人的停尸柜里时，神经放松下来的女孩几乎快要忍不住胃里的翻涌。
还好868在，可以陪她聊聊天。
荆喻忽然理解了868号之前和她说过，他们这些系统诞生最重要的目的就是陪伴，是什么意思。
确实，躺在停尸柜里的荆喻现在很需要他的陪伴，868号像是荆喻在这个陌生世界的一个锚点，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是荆喻，不是安金鱼。
大概八点左右，荆喻听到了开门声。
“咔哒，咔哒，咔哒。”熟悉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小吴，你把D区的药水更换一下，今天已经到期了。”
“好的，任主任。”回答她的是一道男声。
是韩母的声音，荆喻缩在柜子里没动，放松了刚刚绷起来的肩膀。
韩母走到F区查看，很快就找到了没有插电的停尸柜。
缓缓拉开抽屉，二人四目相对。
“我不能出去，没有身份卡。”荆喻举着的打好字的手机，眨眨眼。
韩母也有些惊讶，昨天看荆喻在基地内来去自如的样子，还以为……
“任主任，防腐药剂不够了，需要联系采购部补充一下。”小吴的声音从D区传来。
荆喻掏出□□交给韩母，用手指比比划划，指向小吴的方向。
果然这个女人不是吃素的，很快，荆喻拿到了身份磁卡。
有了身份磁卡，荆喻终于可以从味道难闻的停尸柜里出来了。
“那个小吴，没问题吧。”荆喻接过韩母手上的外套，显然这件衣服属于刚刚和她一起进来的男生。
“没事，估计会睡上一天。我把他放在隐蔽的角落里了，不用担心。”
“这是样品。”韩母把一支淡红色的药剂和一沓资料交到荆喻手里。
“保存好，我只能拿到一支，另外这是实验数据。应该对你有帮助。通往上层的安保门需要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你如果想出去，最好去发货仓库把自己藏在快递箱里。”
“待会儿把我也电晕，藏在D区的柜子下面就行。”
韩母扯扯嘴角：“如果你失败了我也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荆喻收起资料和证据，比了个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