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
魔王口口声声嚷着要见冷牧,时翠还以为他有什么一举扭转局势的话要说,死死盯着二人。然而奇怪的是,冷牧来了之后,魔王反倒安静下来,沉默地受着烈日烘烤,仿佛认命了一般;而冷牧也从没有看一眼魔王,始终背对着他。两人就像从不认识的陌生人,没有任何联系。
这令时翠感到奇怪,也令她感到不安。
不合情理。
——或许是因为她在,所以这两人在伪装?
可不管时翠怎么怀疑,冷牧和魔王就是没有交流的迹象。
无聊又漫长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来到魔王受刑的最后一日,这日过去,等第二天的朝阳再次升起,魔王以及他的心还有角,就会伴着晨光消散。
时翠终于有点放心——旋即她又逼迫自己紧张起来。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临近结束越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时图带着一筐糖果来见她们,嘴里还嚼着泡泡糖。
时图:“柴姐,吃点糖补充一下能量吧。”
时图把篮子放到时翠和冷牧中间,时翠紧盯着冷牧,一个眼神都不肯松懈,看她道了声谢去拿巧克力,自己也和时图说了谢谢随手抓了一块塞进嘴里。
时翠:“哪儿来的糖果?你自己做的?味道不错……”
“我从城堡上抠下来的。”
“呸呸呸!”
时翠立马吐掉嘴里的东西,想瞪时图,但是视线又不能离开冷牧,于是瞪着冷牧责备时图:“那是魔王用魔力做的!你怎么敢吃啊不要命啦!”
“不会吧,冷牧也在吃啊,而且味道真的好!”时图嚼吧嚼吧,在篮子里翻翻找找,捏出一块浴室瓷砖一样的东西,“这两天我把整座城堡都吃了一遍,这个味道最好!薄荷味混杂一点奶香和橙子香,非常清新!”
时翠想象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光听描述就觉得不会好吃。
“——等等!你把城堡吃了个遍?那你把城堡吃得坑坑洼洼了?!”时翠忽然意识到什么。
时图笑着摆手:“没有,城堡会再生,我掰了一块吃完,原本被掰下来的地方就复原了——还有很神奇的一件事啊!我掰下来一块,吃了一口不喜欢,重新放回去,被咬了一口的地方还会自动复原,并且修复裂缝,就和没有掰过它一样呢!”
“……时图,你附耳过来。”
时翠无法转头,深吸一口气,微笑地吩咐时图。后者吃着饼干乖乖凑过去——
“别玩了!干点正事!回屋读书去!”
时图猝不及防被一顿吼,身上汗毛都炸起来了,捂着耳朵往后窜。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那么凶,和我祖母一样……”
时图悻悻离开。
时翠和冷牧依然无言对坐。
就在时翠以为自己真要坐到明天早上魔王灰飞烟灭的时候,午日当头,冷牧忽然说不留了,她要回去。
时翠巴不得呢!在这石漠上坐了几日,下半身都快残废没知觉了!
回去的路上,冷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时翠隐约觉得不对劲,想了想,决定再嘱咐她一遍。
时翠:“冷牧,我不管你想过什么怎么想的,魔王决不能放。你想一想就你看见的、记得的,魔王造的杀孽还少吗?要他一条命算轻的,那么多条生命可是再没有以后了!如果你觉得自己辜负魔王要发善心什么的云云……我请你,从今往后多做些善事,不要为了一时痛快,做了为祸苍生的错事。”
“放心吧,我不会的。”冷牧回答。
“时图!”
躺在床上翘着脚看书的时图被吓一激灵,立马坐端正。
“你怎么回事!?我让你回来看书,是让你回来看这些没营养的书吗!?”时翠扯过她手中的书,冲她床上乱放着的书指指点点,“‘将军女儿怎么可能那么弱’?‘反派助理日薪百万’?这这这……这都什么书!我不在你就没点自制力了!?别说这两天你都没干正事!”
时图正襟危坐,低着头挨训,等时翠骂完,她才怯生生地瞥她,解释:“我没玩……真的!我就是想借鉴一下发散思维锻炼智力……书无贵贱,只要有心总能学到东西的……”
时翠气得心疼,怒极反笑:“好啊,那你说说你从这些书里学到了什么?”
“呃……比如说……我发现故事中几乎所有大反派都不会轻易地狗带!往往还要绝地反击,或者假死开启第二部!”
时翠开始理解为什么时书奶奶对待自己孙辈总是一副炸药桶的样子了。
看到时翠冰冷的眼神,时图立刻开始找补:“还有还有!因为反派们死前总会给对手捅大篓子,所以我联想到咱们现实,发现一个一直被我们忽视的点!”
“什么?”
“灵魂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若一个人愿意以灵魂为祭,放弃自己的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困在虚无承受极刑,那么在死前就能对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一个人刻下无法消弭的诅咒,转世投胎也会延续,唯有魂飞魄散才能终结——之前我们认为这个代价太大不可能实现,所以就忽视了。但是魔王受了七日的刑罚,会不会失去理智,打算和我们同归于尽呢?”
“……”时翠细细思索了一番,道,“便是如此,他也只能诅咒一个人。回头我们都不要出现,那他想施咒也没有靶子。”
“哦……”
时翠忽地轻笑一声:“虽然不愿相信,但我们不得不承认魔王就是上天的宠儿,不老不死的生命,无人匹敌的力量,淡漠贫瘠故没有软肋的感情……这种人几乎占尽了好处,但也因此不像生命,只像杀戮机器。如果这样的家伙还有灵魂,老天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时图提醒:“柴姐,你好像忘了,我们就是因为魔王有了软肋才能困住他的。”
“……”
所以,魔王可能有用以抵押的灵魂……
时翠扶住时图的双肩:“时图你记着,直到魔王彻底死亡,你都不能出现!如果真有需要人出面的意外,那也是我去!你绝对!绝对不要出现在魔王面前!”
时图愣了:“你想……”
“叩叩叩”,突然响起叩门声,冷牧走了进来,支支吾吾地说她想单独和魔王聊一会儿,时翠一激灵,当即喝止。
“别想了,到明天日出之前,别说是你,我们俩都不能见魔王!”
冷牧耐心地解释:“我绝对不会耽误事的,就和他说一些话,说完就走绝不耽搁!”
“那!也!不!行!”
时翠拒绝得非常干脆,干脆得冷牧都有些伤心了。
都那么久了,时翠还是不相信她吗?看来她俩天生不合,注定当不成朋友了。
冷牧搓搓鼻子,时翠不同意,时图肯定也不同意,那自己就真没法过去了?欸……要是她们能无知无觉地睡一觉就好了,这样自己……
冷牧心中才闪过这个念头,眼前凶巴巴的时翠就同时图眼睛一闭晕倒在地。
冷牧:“……哈喽?二位?你俩在试探我吗?”
她慢慢挪过去晃了晃两人,但她们似乎真的没有知觉了。
“……”
嗯……这总不可能是她干的吧?这也太……玄幻了?
想是这么想,但冷牧自己清楚得很,十有八九是自己的问题。她知道魔王强大,没想到继承了一点边角能力的她也能这么厉害!
“……那个,我真的就只是找魔王说个话,不会误事的!信我吼!”
冷牧提着食篮出了门,正要跨过大结界时,她突然想到自己的能力不太受控,万一她脑子想了一下放魔王,然后就把封印阵破了呢?
冷牧顿住脚步,沉思片刻,在自己身上下了个封印法力的限制。
她没加时限,因为魔王消失,她的力量也会消失,没必要多此一举。
封印自己的力量后,冷牧如释重负,心安理得地进入大结界。
她第一次觉得弱小和无能为力这么靠谱!
冷牧来到封印阵外时,看到魔王正盯着天空发呆。她将食篮放下,故意发出叮铃乓啷的响声,魔王果然看了过来,但他凝视着冷牧目光闪烁,却没有说话。
冷牧等了会儿没听到声音,叹了口气,一边拿出食篮里的丰盛食物,一边说道:“前些天不是吵着要见我?这回真见到了又不说话了?”
魔王看着她摆食物的动作,问她来干什么。
“给你送饭。”
冷牧拿筷子敲敲碗沿,而后放在魔王面前。
魔王:“你居然……亲自给我做饭……”
“别误会!”冷牧立马打住,“这是鸡腿饭,学名断头饭。在我们人类界,每个死刑犯死前都能吃顿好的,这是传统。”
“我吃不了。”
“不爱吃别吃!”
冷牧收拾东西就要走,魔王慌了,动了动身子,束缚的铁链卡拉卡拉响起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手被捆住了,吃不了!”
冷牧嫌弃地眯眼:“……你想我喂你啊?”
“……或者你也可以施个法让碗筷自己动起来。”
“……”
“……你该不会……怕我利用你的力量出逃,所以自己把自己的力量封住了吧?”
冷牧惊骇:“这封印阵关久了补脑子?”
“……”魔王深吸一口气,叹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只保留一点点控制碗筷的力量吧,那么点东西破坏不了这个封印阵。”
“哦。”
“……”
“……”
“……你等什么呢?”
“我不会。”
魔王想扶额,但是没有手。
是他疏忽了,把力量分享给冷牧后没教她怎么使用——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他第二天就被逮了呢?
魔王简洁明了地教冷牧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冷牧一点就通,立刻顺利释放部分封印,操纵碗筷自己动起来给魔王喂吃的。
魔王吃得不香,但是给他递什么就吃什么,冷牧旁观着,觉得自己要是给他递一捧石子说不定他也会吃下去。
“……我们认识不少时间了,但似乎只有现在才能平等交流。”冷牧托着下巴感慨。
魔王不以为然:“我不记得给你设定了自卑的性格——你就这么看低自己,只有我成为阶下囚时才觉得我们平等?”
冷牧嗤笑:“是你只有成为阶下囚时,才会从高高在上的王座走下来,平视周边的人。”
“难道不是你孤高自许,一昧地认为我无法沟通而放弃对话的吗?”魔王反驳,“我承认,我一开始的确没把你放在眼里……但后来,我是真心想要和你沟通的!是你将我拒之门外!是你联合外人,让我……变成这样……”
说着说着,魔王的声音和他的头一样,渐渐落下去,隐隐散发出哀戚的味道。
被魔王看穿自己的身份后,冷牧忽地松了口气,道:“那你现在知道是我害你这样的了?恨我?”
魔王顿了许久,最后还是缓慢地摇头:“我希望……但我恨不了你。”
冷牧:“……”还好提前封印了力量,不然魔王一顿输出,说不准自己真一时心软丧失理智放了他呢。
魔王低声说:“我知道我遭人恨,所有人都恨我,他们恨我是应该的,因为我太强大了,强大到他们害怕,他们太害怕自己被我碾死,好我理解……”
冷牧:“……”兄弟,关在这六七天,你就反思出了这么个结果?咳,她收回之前的话,封印阵不补脑。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生来就这么强大!生来就是孤独一人!什么世间的道理,什么不可滥杀,什么平等仁爱,从没人教过我!让我怎么理解,怎么当个收敛锋芒的窝囊废啊!”
冷牧深吸一口气:“所以现在你是在怪旁人,没有人告诉你要善良吗?”
“事实就是如此!”
“事实不是如此。”
冷牧正色道:“在我之前我不管,至少,我到你身边之后,无数次劝说你要尊重生命,不要滥杀——但你听了吗?你说没人教你,可我教了。——你听了吗?你狂妄自大,这世上还没有谁的声音能被你听进心里去——你别看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今天不是你被困在这里,你会听我说话吗?”
“你没有教过我!”魔王大吼,“你稍微得了机会就想着远离我,根本不和我沟通更别提教我什么了!你有了生命我就带你去了舞国,在舞国的时候我屈高就你,可你却跑了!你教过我什么?”
“……”
冷牧鄙夷地看向魔王:“你糊弄鬼呢?我说的不是这一次生命,而是在魔王城堡你老家时的事。”
魔王惊诧:“你记得?”
不等冷牧承认,魔王就先自我否决了。
“不可能!一定是精灵族那帮家伙用了什么方法窥探了你的过去!——冷牧,你别信她们,那些都可以作假的,精灵没信用的!”
冷牧叹气,淡漠地看着他:“不是精灵族。我从来都记得。”
“不可能!”魔王矢口否认,“你是我创造的,我很清楚你们的属性,你不可能有以前的记忆!”
冷牧抓住他话中的漏洞:“所以你承认这次不是我们第一次相处了?”
魔王:“……”
“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是从别的相似的世界穿越过来的,只不过刚好附在这具身体上——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我能保留记忆不受影响吧。”冷牧解释道。
魔王仍然不信:“不可能,穿梭时空连我都做不到,你怎么可能?”
“那你不是还找来过我的父母吗?”
“那是——”
魔王忽地卡壳,冷牧与他对视,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后,魔王主动挪开了视线。
冷牧:“……不论如何,我相信我自己。——你要执迷我也不来干涉。”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累,揉揉额角,说:“叨叨这么久,差点忘了我来的目的了——我只问你一件事,问完就走。”
魔王:“……”
冷牧问:“剑如虹在哪儿?”
魔王一愣,继而心中五味杂陈,酸涩的感觉像一缕缕有毒的细银丝,冷酷无情地穿插进他的五脏六腑。
“你就问……这个?”
死活不相信冷牧保有记忆的魔王此刻迷惘了。
他看着冷牧,两人只隔着封印阵,如果他能伸手,就是触手可及的距离。明明他们那么近,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冷牧那么模糊?
魔王忽地嗤笑:“他啊?死了。”
“……哦。”
出乎他意料的是,冷牧居然并不意外,仿佛立刻接受了这件事似的。
“你不震惊吗?”魔王震惊了,“你来问我不就是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吗?听到这个结果,你不伤心?”
冷牧没跟他解释。
怎么说呢?剑如虹那样负责的人,只要还有半口气,爬都会爬过来找她,看能不能为她做点什么。她被魔王从精灵驻地带走那么长时间都没见到他,那……结果就很好猜了嘛。
她只是不愿意相信,到魔王这求个奇迹。不过奇迹嘛,并不是那么好发生的,所以……也没什么。
魔王铁青着脸盯了冷牧许久,都没在她脸上看出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他兀地失笑:“世人都说魔王冷漠无情,你冷牧也不遑多让啊!是我创造你的时候忘了给你真心了?”
“真心要给值得的人,我不想给谁也拿不走。”
冷牧抬眸扫他一眼,收拾东西起身。
她居高临下对着魔王说:“你找我想说什么?谩骂也好,哭惨也好,尽管说,说完我就走,此后再不相见。”
魔王仰视着她,默然。
冷牧:“没话?没话我就走了哦?”
“别!”
魔王仓促出声,接着停顿片刻,他咬牙祈求:“你能不能……看着我死?”
“抱歉,我没有那种嗜好。”冷牧婉拒。
“我不愿孤独才有了你,而你从来不站在我这边就算了,连看着我死去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愿意答应吗?!”
冷牧不喜欢别人强迫自己做事,当即回怼:“我让你把我当玩具造出来的?你当我愿意和你有牵扯吗?你都半只脚踏进坟墓了,说话客气点别这么狂!注意下自己的态度,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难道你从来都没……怜悯过我吗?”
“噢,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自己罪有应得这件事了呢。那我再郑重地回复你一句——没有。”
“……”
魔王认命似的垂下头,忽而看见眼前变大的黑影——冷牧又坐了回来。
魔王怔然:“你不是不愿意看……”
“哦,我变主意了——卧薪尝胆那么长时间,十恶不赦的家伙是个什么结局总得确认一下,不然就亏了。”
“……”
魔王低下头轻笑一声,喃喃:“还是不够狠啊……”
冷牧真就在封印阵外坐了一夜,连打个盹儿都没有,就那样守着魔王。
石漠的夜特别黑,寒风格外冷,但魔王从未觉得如此踏实。
这一夜,对期待魔王消失的人来说特别漫长,对魔王来说……挺好的,不长也不短,正正好。
如墨般的天逐渐泛灰,黎明马上就要到来了。
冷牧看着天,忽地有些心空,特别想找人说说话,于是她说:“魔王,你看天,它亮起来了。——你的死期是不是要到了?”
魔王也看天,释然地笑:“嗯,我要死了。”
冷牧缩回头——
“冷牧!快离开那里!离开魔王的视线!”
时翠慌乱的喊叫在远处响起,冷牧扭头看过去,拇指大小的时翠正往这边跑来,边跑还边喊让她离开。
奇怪,时图居然没跟在她身边。
冷牧笑了笑,拢着嘴喊回去:“放心我不乱来!我看着魔王消失就好啦!”
时翠那头也在喊,冷牧侧着耳朵细听,但起了风,把声音吹碎,她隐约听见“危险”什么的字眼。
冷牧莫名地把头转回去,发现魔王还仰着头看天——他的两只眼睛是不是在渗血?
魔王摆正脑袋,冷牧才看清,何止两只眼睛,魔王头上身上各处都在破裂出血,皮肤像是摔在地上的陶瓷娃娃,无规则地一片一片脱落。
“一生彪悍的魔王,怎能死得这样平泛庸常呢……”
“你……”冷牧有点看傻了眼,“这是正常的吗?天明明还没亮……”
“冷牧,我死后,你就是此方世界力量最强的人了,你做好与全世界为敌的准备了吗?”
冷牧有点跟不上:“不是……你说什么?你死后我的力量不是会和你一起消失的吗?”
魔王低低发笑,脸上半掉不掉的碎皮簌簌抖落,晶亮的瞳孔混着血迹有种难以叙述的诡异。
“你的力量不会消失,永远不会……”
“呃……你……”冷牧觉得时翠说危险可能是对的,也许濒死的现实让魔王细得看不见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魔王蓦地癫狂大笑。
“冷牧!我要诅咒你!我以我的灵魂,以我的身心,以我的生生世世以及所有起誓!你会拥有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你会得到世间独一无二的样貌和无可比拟的智慧,你会长生不老、吃著不尽、逍遥自在、登峰造极,死亡永远不会降临在你身上——但是,你永生永世都是孑然一人,永远摆脱不了寂寞和孤独,永远都会逃不开无聊的沼泽!”
冷牧惊得说不出话:“魔王……你……”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你的剑如虹,是被你要他找的那个精灵杀死的。”
话音刚落,魔王身上的血肉通通掉落在地,清晨的阳光刚打在他身上,便随着晨风化作尘埃飘散了。
“冷牧!!”
时翠终于跑到了。
她不等自己顺过气,就忙不迭抓着冷牧的胳膊上下打量,焦急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魔王是不是对她下咒了,下了什么咒。
冷牧好笑看她:“我没事,一点事没有……”
“你别骗我了!”时翠恶狠狠地瞪向她,但是眼睛却水润地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你不知道魔王用自己灵魂下的咒影响有多深,就算你以后投胎转世也会跟着你!你再也摆脱不了了你知道吗!?”
“哟,还有这好事?”冷牧轻松地哼笑。
“冷牧!”
时翠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颤着手拍拍冷牧的肩,劝她把诅咒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实在不行就钻诅咒的漏洞。
“真没事!不用紧张!”
时翠:“那你倒是说魔王说了什么啊!你说了我才知道要不要紧张!”
冷牧回忆了下,魔王的话还挺啰嗦的……于是她凝练了一下——
“大概就是诅咒我‘坐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独’?”
时翠:“……就这?”
“嗯,就这。”
“……”
时翠忽然觉得慌张的自己怪蠢的。
也是……魔王那个脑子,能想出什么了不起的诅咒……
时翠:“那……没事了,从大部分角度来说……是件好事……”
冷牧点头赞同:“是啊,我甚至觉得代价不对等,这礼物拿着都不安心……哎,你有没有办法和死去的魔王联系,咱们打个商量,要他多讨点代价?譬如——美貌?”
“……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回头魔王真过来下别的诅咒了。”
时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身往糖果城堡走。
冷牧紧随其后,嘴上还唧唧歪歪地问话,比如“魔王说我的力量不会消失欸这是咋回事?”、“欸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啊?”、“欸我也能像魔王一样嗖的一下造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