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冤家成为邻居后》
文/言春赋
高铁站的出站口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像是泔水的馊味,唐诗下意识屏息。
她此时稍显狼狈,她一左一右的手都未曾闲着,一手推着一个行李箱,身后还背着双肩包。
下乡不易,光是路程就令不少人望而却步。乘坐高铁到南沙市再坐客运汽车才能到达目的地——芸村。
不过也有人选择另一种方式。
此刻宋词把手机附在耳边:“我到了,车在哪?”
另一头的杨树远:“你从出口出来,小张估计快到了。”
宋词挂断电话,推着行李阔步向前走。放下手机时,猝不及防就和同样向前走的唐诗撞上。
唐诗被撞的一个趔趄差点向后仰去,宋词抓住了她的手腕,问道:“没事吧?”
唐诗看向眼前的人,身穿黑色冲锋衣,黑发细碎地耷拉在额间,高挺的鼻梁俊朗十分。
“没事。”
宋词颔首,拉上行李箱离去。
金秋九月,一场雨后路变得泥泞。
唐诗有些吃力地朝着客运汽车站的方向走。
高铁站离客车站只隔了一个路口,这里的路还是土路。
路面起伏不平。有许多突起和凹陷。唐诗走得艰难,路上有一个凹陷的大坑,下过雨后还蓄起了积水。没走一会唐诗的白色球鞋就沾满了泥,唐诗叹了口气,刷鞋又是一个大工程了。
唐诗万万没想到,就低头看了眼鞋子的功夫自己就被溅了一身水。唐诗又气又恼,看向始作俑者。
车速这么高干嘛?赶着去投胎?
没素质!
黑色的奔驰SUV,但车主好像并没有发觉自己溅了别人一身水,扬长而去。
如果刚才还只是稍显狼狈,那唐诗现在就是真的狼狈。白色卫衣被泥水浸湿,连裤子和双肩包的包带都没有幸免。
唐诗就这样做上了客运汽车,客车在乡间小道上穿梭。
唐诗这个人有个习惯,坐车喜欢坐在窗户边往外看。刚向窗外瞟了一眼,就看到害自己如此落魄的“凶手”。
车子停在路边,车主倚靠在车身跟人打电话。看了眼车牌号,唐诗确信是刚才的那辆车。
却没想到,车主是个熟面孔,是刚才和她撞在一起的男人。
唐诗冷哼一声:“人模狗样。”
坐在她前方的大叔转头看向她,一脸疑惑。
唐诗连忙解释:“不好意思,我不是说您。”
与此同时,宋词挂断电话回到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发动汽车。
唐诗来到自己的出租屋后没有急着收拾东西,先把换洗的衣物从箱子里拿了出来。拿好日用品,去浴室洗澡。
洁癖受不了一身泥浆,必须要沐浴更衣。
俗话说:人倒霉的时候和凉水都塞牙。
唐诗打开行李箱,不由一愣。
谁能告诉她这箱子里的东西是谁的?
黑色卫衣、白色T恤统统都不是她的,往下翻还有更多男士衣物。唐诗又看了看这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箱子,发现自己箱子上的划痕不见了,意识到这是跟别人拿错箱子了。
她叹了口气,打开12306遗失物品登记填写完信息,打开另一个箱子拿出衣物去洗澡了。
原本惬意地洗着澡,刚涂完沐浴露打算冲澡。打开淋浴龙头,预计中的热水并没有到来,唐诗被冷水浇了满头。调试了半天也没出热水,只好洗了半个冷水澡。
洗完澡后,她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南下的奔波劳累让唐诗来不及吃饭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是下午三点,她是被饿醒的,刚睡醒头也有些懵。
乘务员加她的微信,说是找到和她拿错行李的人了。
唐诗加上他(她)的微信。
说来也是巧,两人恰好都在芸村,约定了时间地点就决定面交了。
离约定时间还有两小时,唐诗决定先填饱肚子。
芸村是个小地方,连WIFI都是近两年才普及,想要点个点个外卖更是异想天开。此时外面还在下雨,她换好衣服拿着雨伞出门觅食。
芸村建筑古朴,一排排房屋鳞次栉比,走在石板路上抬头就能看到远处的雪山。
有微风吹过,裹挟着一股浓醇的咖啡味。是从斜前方的店里飘来的。
唐诗进店,映入眼帘的就是印在墙上的菜单。点了份酸汤米粉,尝尝这里的特色。
店规模不大,她就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后厨炊烟袅袅,唐诗面对着门口,看街上人来人往。
唐诗注意到店里的另一个食客,他身上穿的黑色冲锋衣有些眼熟,桌子边倚着一把透明雨伞。黑色保温杯口开着杯盖反放在桌面上,浓郁的咖啡味大概就是从这飘来的。
边吃米粉边喝咖啡,也是种特别的“混搭”。
这会不是饭点,店里没什么人。唐诗起身坐到他的对面问:“你好,请问一下你的咖啡在哪里买的?”
唐诗又解释道:“我就是觉得挺喜欢你这个咖啡的味道的,想问一下在哪里买的。”
咖啡是宋词自己做的,宋词抬眼看向她,想起这是上午和自己撞到一起的人,正欲告诉她咖啡豆是什么时。
唐诗看到了宋词的面容一下子就认出这人是早上溅自己一身水还跑路的人,一瞬间脸就垮了。直接从座位站起来,站起时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幸亏她扶着桌子。
宋词顿住,心想着女人不会要碰瓷吧?
唐诗余光看见他身旁座位上还放着一兜圆圆的什么东西,又瞟了两眼,看清楚了,是葫芦。
买这么多葫芦干什么?葫芦娃吗?
拿回家养几天是不是就能当爷爷了?
我看他不像是爷爷倒像是蛇精,蛇精病!
她甚至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七个。
宋词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葫芦看,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甚至有些怀疑她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个咖啡是我自己做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咖啡豆是......”
唐诗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撂下一句“我不想知道啦!”走人。
宋词:“......”
……
五点,唐诗如约推着行李箱站在村口的石墩子旁。见到来的人时不禁感叹冤家路窄,又是他。
宋词把箱子推还给她:“你可以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少了。”
唐诗接过箱子:“还真是巧啊,检查就不必了。里面的东西肯定不会少。”
内衣睡衣谁会偷啊。
宋词想到打开箱子看到的画面,轻揉眉心。
唐诗回去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意识到,她感冒了。泡了包感冒灵,又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一大早唐诗就去了村支书那里。
途经柿子林,这个时节正是第一批柿子成熟的时间,可以看到指头挂满金黄。小路泥泞,唐诗走地很小心。
村支书是个大约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男人,他用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不算厚的镜片反着光:“唐诗对吗?你这两天先好好熟悉熟悉这里,你们大城市的生活环境跟这里也不相同你也要尽快适应,后天就正式工作了。”
芸村盛产农产品,但是销量却不尽人意。这个时节柿子如果销量依旧不佳,老百姓又要头疼了。
唐诗在芸村转了一个多小时,跟村头阿姨聊了两句,阿姨说的方言,她只听出了大概。
这地方穷,教育水平不怎么样,考上大学的人寥寥无几。有的年轻力壮的奔走外省打工,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不在少数。
唐诗讲的普通话,阿姨知道她是外地人就换了口音,说着一口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姑娘是来旅游的吗?我们这边就是多山水。”
“不是,我来工作的。”
阿姨疑惑从来都是这里的人外出工作,从来没见过外地人来这里工作的。
“我还以为你也是来这边旅游的,其实旅游一般不会跑到我们这边乡下,都去镇上。前一段来了个小伙子说是来我们这散散心,都在这租房住了。”
唐诗顿时想到那个葫芦娃蛇精病,他看着倒不像这边的本地人:“小伙子?”
“对啊,长得又高又俊的。就是不太爱说话。”
宋词这个人话确实不多,就像此时杨树远同他打电话。
“这个作品对方给了不错的价格,你考虑卖吗?”
杨树远说的这个作品是宋词去年完成的葫芦烙画,名为《团圆》。
画的内容是去年春节,对他而言少有的团圆时刻。
原本葫芦烙画这种工艺品鲜少有人会出高价买,他也并不排斥卖掉自己的作品,只是那个买主家暴行径恶劣,如果把名为《团圆》的作品卖给他那无疑是一个笑话。
“不卖。”
宋词的出租屋有些空旷,除了家具外根本没什么装饰。雨已经停了,木窗被他推开,他坐在沙发上一手撸猫,一手把手机放在耳边维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
棕色实木桌子摆放着零零星星几个葫芦,葫芦上的画面笔触零乱,似是在体现作画人的心境。
另一头杨树远还在说话,催促着宋词回去。
宋词还是那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他没有答应回去,敷衍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唐诗再次跟宋词见面是几天后,她和柿林的大叔在讨论怎么解决销量问题。
第一批柿子成熟,甜脆多汁入口丝毫不涩。如果只在本地售卖的话,那销量一定不够看,只能拓宽市场,如何发展途径又是一大难题。
就这样想着,唐诗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宋词。不似上次的雨天,今天艳阳高照,阳光照着他的脸,他皮肤的好到没有瑕疵。
他的皮肤真是令人嫉妒。
宋词在唐诗和大叔面前停住,看样子是把唐诗当空气,递给大叔一串钥匙:“王叔,阿姨让我帮她送来的。”
唐诗更是练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扣起了自己的手。
王叔接过钥匙,向宋词道了谢。又递给他们一人一个柿子,示意他们不用客气,向他们介绍起了对方:“这是小唐,来芸村助农工作的,非常好的小姑娘。”
“宋词,跟你一样也是大城市来的。来芸村有一阵子了,特别精神一小伙子。”
对于王叔的介绍两人都很给面子的没有“撕破脸”,对视笑了笑就算打招呼了。
唐诗莫名觉得现在的情景有点像相亲,尤其还是和自己有点小过节的人,有那么一丝丝尴尬。王叔又开口问:“你俩都有对象吗?”
唐诗摇摇头说没有,脚趾却蜷缩起来,似要完成一个“大工程”。
更像了。
宋词也摇摇头说自己没有。
唐诗看到王叔若有所思的神情,仿佛他下一秒就要开口讲述该如何正确挑选另一半了。
果不其然,王叔拍了拍宋词的肩却是对唐诗说道:“找对象就得找小宋这样的男人,长得俊还有担当......”
有担当?哪个有担当的好人会溅了别人一身水还逃逸。
王叔还欲往下说些什么,就被唐诗打断了。
“我还年轻呢,现在就好好工作先不讲谈恋爱的事。”
王叔点点头,“你们年轻人主意多,都以事业为主。”接着又问他们多大岁数。
唐诗二十二岁,宋词比她大一岁。
宋词在此时跟王叔说:“杏仁一个人在家,我就先回去了。”又看向唐诗:“再见。”就匆匆离去。
“杏仁?”唐诗还在疑惑这难道是一个人的小名?王叔给出了答案——
“是他养的小猫,他这也算是猫奴吧。”
唐诗笑了笑,心想王叔还挺时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