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心事
“姜堰是不是去找你了。”五十岚沙笑轻轻搅拌着咖啡,眼神暧昧地看向沈梦:“我在走廊等了你很久,差不多有—”她掰弄着手指比出数字:“十分钟!”
“他喝完了一整罐冰可乐。”沈梦如实交代:“然后在体育馆一楼有扇小门那边,他靠着柱子闭眼了几分钟。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五十岚沙笑重复一遍,这四个字就在她唇边不断回味着:“这么说的话未免太狂妄了吧。你要知道光是待在喜欢的人身边就已经是很多人眼巴巴得不来的希望了。”
五十岚沙笑远比沈梦所想的更加感性。她以为五十岚沙笑是个小太妹,现在对她有所改观。
接着,五十岚沙笑十指相握,痴痴的陷入遐想:“如果我能够看到映人的睡容该有多好啊,就算会被他说变态沙笑也值得。”
“你和他—”沈梦顿住,换了委婉的方式询问:“之前不是有在他那边夜宿吗?”
“你说的是我威胁他的那个晚上啊。”五十岚沙笑扯扯唇,满脸无语:“我被他说教了一晚上,还借着健康为由喝了一大罐胡萝卜汁。”说着她装着呕吐了一下:“最后,他竟然允许我睡在他的卧室里,还以为终于能看到梦寐以求的映人睡姿了,结果他抱着被子去客厅睡了。跟我所设想的完全截然不同。”
“这才是正常人行为吧。”沈梦对五十岚沙笑说:“你们还没正式在一起,要是他对你动手动脚的话未免太轻浮了。”
“可是这样的话我就能得到映人了。”
五十岚沙笑跳脱的脑回路让沈梦跟不上,也很难感同身受。在她的计划中,唯有感情确认才能有最后一步的发展,如果无法证明彼此相爱,那么又怎么能确保身体不排斥。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沈梦为了不让氛围僵掉,不得不换掉话题。
五十岚沙笑只有在谈及日野映人时才有由内而外的笑容。
“突然就这个问题了吗?”五十岚沙笑优哉游哉地喝咖啡,特意吊着沈梦的胃口,将这段过往视作宝藏般重要:“会不会太快了。”
沈梦很少开玩笑:“当我没问。”
“沈梦!你也太不会看气氛了吧!”五十岚沙笑得意洋洋准备宣告的笑顿时变成愤恨地指控:“再多问我几遍,我当然也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习惯。沈梦不理解,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认识多久了呢,你和他认识多久了,真是好好奇啊,快快告诉我吧。”
语气敷衍得让五十岚沙笑没办法睁眼说瞎话,满脸怨念:“你根本就不好奇我跟映人的事,我知道。毕竟我跟他的事与你没有关系,就像我不会好奇你今天吃了什么早餐。”
“你真的很喜欢他。”沈梦想到夸父追日,追逐太阳然后死亡。从五十岚沙笑的眼睛里,从日野映人无动于衷的态度里,她悲观地预想到了五十岚沙笑最终的结局:“既然他允许你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不就意味着他对你其实也有好感。”
不然让讨厌的人跟在自己身边,时时耳边聒噪不安,谁都不会接受吧。
五十岚沙笑渐渐收敛了笑,连同眼底就开始变作深潭。像漩涡,谜一样地难以揭晓。
沈梦敬重秘密,她从来不去窥探任何人的秘密,也希望自己的秘密永远不会被人揭穿,所以她不会去提出那个疑问。
如果她想告诉我,她就会告诉我的。
沈梦总是这么想。
突然间很沉默,咖啡店里循环播放着莫扎特钢琴曲,沈梦装作认真等待的样,好让五十岚沙笑不感到尴尬和失礼。没过多久,五十岚沙笑再度扬起笑:“我和映人是在高二认识的。照你这么说,他忍了我两年多都没让我滚开,属实是对我有很大的好感吧。”
沈梦不知怎么回应她。
五十岚沙笑看了看时间,略惊讶:“今天居然跟你待了这么久时间。说实话,我很喜欢跟你相处,倒不是因为你多有趣幽默,就是感觉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听我讲完。”
“你告诉我的这些都不是秘密吧,”沈梦低下眼。
她知道自己有多沉闷,宁可陷在自我世界里打转。
高中时候有被当作情绪垃圾桶,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并认真给出解决方案,别人又因为她不在外张扬,一遇到烦恼的事便找她宣泄。久而久之沈梦也感到困扰,她也需要自己的时间,却被占有,被迫听那些负面情绪,有时她心情愉悦,却不得不因为他们低沉的情绪而被迫跟着低沉。
直到她忍无可忍。在晚自修上听着前桌又在抱怨前任男友的事,沈梦疲惫地将笔放下,不留情面地给出自己的想法:“听你总是讲这些事情,我也会感到很累。”
这段时间她感到自己会无缘无故有消极想法,变得易怒,一件小事都能让她大为光火。
前桌前一秒还沉浸在失恋的悲伤情绪里,被沈梦突然打断,以及面上完全不掩饰的厌烦,她瞬间被激怒:“你在摆什么脸色啊,拜托我可是把你当作好朋友所以才分享给你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早点告诉我啊,别搞得好像是我逼着你一样。”
本就安静的教室被前桌一下子提高了的音调惊起涟漪,一个个本来或趴下或低着的脑袋纷纷看过来,有人隐秘地偷看着,不愿惹祸上身又想看戏。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梦轻声辩驳:“小声点,你吵到别人了。”
这种事放在明面上讲不就是让别人看笑话吗?况且沈梦本就不爱抛头露面。她感到很丢脸。
“我讨厌你,沈梦。”前桌因为失恋和沈梦直截了当的坦言,整个人情绪濒临崩溃。咬着牙跟沈梦说,捂着眼泪已经流下的脸,逃出了教室:“明明只有我把你当作好朋友。”
沈梦错愕不已,周围射来的目光就像是在指责她的行为。
我做错了,我不该这么过激,她埋下脑袋,努力忽略他们的视线和故作无事发生的沉静,在她未知的地方,对她和前桌的谈论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在那以后,前桌不再理她。沈梦试着跟她道歉,但一见到前桌仇敌般的眼神,她又打消念头,不甘地想着难道她不该检讨自己吗?明明双方都该道歉的。
后来她逐渐发现前桌所说的只有她一人知道的秘密,却是很多个人都清楚的秘密。她从头到尾都不是那个独一无二,她只是被传输了那份情绪,真情实感着,认真给出解决方案,然后被别人没有得到预想的安慰后被抛弃。
“秘密吗?”五十岚沙笑说:“我还不知道你是否能承担起那个秘密的后果,所以我选择闭口不谈。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
等到秘密不再是秘密的那天吧。沈梦不认为五十岚沙笑有多重视自己这位相识不久的友人,她们只是见了三次面,喝过一次咖啡。所以她不会追问那个后果自负的秘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知道那个秘密。”
沈梦不懂她的意思。
五十岚沙笑拿起手包,起身,将杯里的咖啡一口气喝完。接着对沈梦说:“晚点我还有活动现在要赶过去。明天你有时间吗?”
沈梦说:“下午四点后,我都有时间。”
五十岚沙笑微笑:“那明天四点半我们在这家咖啡店碰面,怎么样。”
“还有什么事吗?”
“明天再告诉你吧。”五十岚沙笑俏皮地皱皱鼻子,做了一个可爱至极的鬼脸:“明天记得在这里。如果你不来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沈梦压根来不及拒绝她意味不明的约定,五十岚沙笑迈着高跟鞋飞速离开了咖啡馆。她只好一个人慢吞吞喝完咖啡,付完钱走出咖啡馆,想找姜堰,但他晚上和朋友聚餐,沈梦只好坐车回到住所。
晚上她按照菜谱做了猪排咖喱饭,猪排炸得焦了一大块,她用剪刀将坏掉部分清理掉。此外没把握好份量,她吃完后,锅里还剩了一大碗土豆咖喱和饭,思索再三,她敲了日野映人的门。
今天多做了猪排咖喱饭,如果你还没吃晚饭的话,还请尝试下我做的咖喱饭。沈梦暗暗措辞,敲了三下,等了几分钟没有动静,猜测对方是不是有事,又敲了三下,门仍旧没开。
他还没回来。
而现在已经七点半了。可能他和姜堰一样在和朋友聚会吧。大家的生活都好热闹啊。沈梦想到和五十岚沙笑两次碰面也都没见过他,他好像很忙的样子。
沈梦只好回到家里,将多余的猪排咖喱饭用保鲜盒装好,放进冰箱里。有位同学加了她的联系方式。她要了备注,但还没回复。沈梦就在卫生间里洗掉脏衣服,然后回到客厅沙发,用电脑看今日份电影。
直到凌晨一点多,她看了两部同一位导演的电影,关掉电脑准备洗洗睡觉。听到隔壁钥匙碰撞声,她打开门,日野映人背对着她在找钥匙,门的咯吱响动让他回头看沈梦:“你还没睡吗?”
沈梦有点不认识面前的少年。
他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只套了宽大的西服外套。凌乱的卷发看来被定过型,黑色背头,额头全部露出,发色看起来在发光,那双如月亮般盈亮的眼睛不再被遮挡。
沈梦用手指了指:“你的头发上有亮亮的东西。”
日野映人闻言手放到脑袋上胡乱地前后抚摸,拨动下一片彩带。笑笑,跟她解释:“可能不小心落上去的。”
今夜,他意外的很柔和。
“我做了很多猪排咖喱饭,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沈梦双手放到背后,那是她紧张时的表现。
“麻烦,能帮我热一份吗?”日野映人收回在背包里找钥匙的姿势,柔声地问她:“我到现在只吃了一个饭团,快要饿死了。”
沈梦有点心疼他:“好哦。不知道你有没有忌口的。”
“我没有忌口的。”日野映人微颔首:“请你随意。”
她想起他对豆制品过敏。
一个不坦诚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