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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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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翟柯第二次听到别人叫这具身体的名字。第一次则是在三天前刺杀黄厉旭的商场厕所里,那两个保镖在例行搜查时无意间透漏出了只言片语。

他们说,「原来是千家的三小姐。」

听起来倒像是哪家高等公民的孩子。

翟柯一直有意避免着自己去思考这个话题。因为原来的千小姐已经死了,死在了那片蓝色星际的沙滩上。如果不是自己阴差阳错顶着这副身体活了下去,估计不到半天,那些海鸥和异种生物都能将她的尸体瓜分蚕食干净。

她死无全尸,且无人知晓。

那样多可怜。

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千家人居然没有因为她的失踪而掀起任何波澜,由此可见这位三千金的地位处于家族的边缘位置,甚至一度到了无人在意的地步。

倘若她顶着这副身子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中,指不定又被压迫牺牲到哪种地步。她脑子坏了才会想着回去。

翟柯背疼得直抽气儿,只能勉强倚靠着墙壁。她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并不好回答,只能巧妙的避开是非回答,模棱两可道:

“怎么,我姓千还是姓王,对我们这场交易来说有任何的影响吗?三百万,你出钱,我杀人,就这么简单。黄厉旭这枚悬赏,你认还是不认?”

“认,我当然认。”良文说。

红鸢酒吧虽然只是组织的批皮公司,但在雇佣刺杀这方面却是出了名的信誉。不论杀手的出身和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组织一概不予过问和干涉。

他点开其中一张页面板块传到她面前,“你的银行账户和光脑id没有登记过,补充一下资料,钱立马就能到账。”

“我不要钱。”

“什么意思?”良文看向她。

翟柯抹掉嘴角的血迹,和他的眼神四目相对,丝毫没有任何的闪躲道:

“我想要找一个人。听说你这里有着最为全面的情报信息,既然组织对我的所有行踪轨迹都一清二楚,那么你应该也知道,三天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生,他失踪了。”

“啊,知道。”

良文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态度坦荡,毫无顾忌,就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样。“岑游是吧?”

“对。我想要知道他的下落。”翟柯说。

良文笑了笑,言语中有些循循善诱:“那你这抵押的三百万,可能不太够。”

翟柯愣了一下,然后从包里掏出从黄厉旭身上搜刮来的所有支票和现金,攒吧攒吧全都放在了桌子上。又在满是泥泞潮湿的衣服里扒拉了半天,掏出了几张差点被泡得褪色的钞票,有零有整的堆放在上面。

良文只是大致扫了一眼,眉宇间微蹙,等待着她接下来的举动。

然而翟柯只是默默地停止了动作,看他没动,又把那堆星币往里推了推。

“?”

就这么点儿?良文差点绷不住了。

翟柯只能有些怀疑自我地继续在身上搜索,把可能值钱的东西都倒在了上面,随后又思考了两下,把其中一只有些破旧的皮夹给拿了回去,揣进了兜里。

良文看着那堆破铜烂铁就头疼,“本来就不够零头的,你怎么还往回拿。”

“……”

翟柯张了张嘴,也有点来气儿,“那是别人的东西,我要还回去的。总共就这么多了,他就一普通小孩儿,一个消息值那么多钱吗?”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岑游?普通小孩儿?”良文可没有特意抬价,一般这种信息都是根据身份收钱的,像黄厉旭那种级别的市级领导,在浮华能一手遮天,但凡走出去就不太够看了。

有的时候帝国区级的人物性命,还没有联邦中层的行踪轨迹值钱。这就是星际文明中阶级固化所带来的最不值一提的影响。

“一口价,七百万。除去悬赏佣金和已经变成废纸的支票,这桌子上的星币全加起来,都不够十万的,看在回头客的份儿上我给你凑个整。那剩下的……三百九十万,你打算怎么补差价?”良文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这哪是在交易,分明是在抢钱。

翟柯又默默地把桌子上的破铜烂铁都收进了包里,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猜测,在对方要价的一瞬间就几乎肯定了那个答案。

黄厉旭的势力几乎遍布整个城市,身份地位不容小觑。倘若岑游比他的人头还要值不止双倍的价钱,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他是来自邺冥的人。

她想起了那排黑云压城的武装军舰。

原因无他,它们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太凑巧了,和岑游消失的时间段几乎完全吻合。

“那我不需要交换了,麻烦您替我办一张全新的黑卡,然后把钱打进去就行了。”

良文看着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突然就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意思了。“你不找他了?”

翟柯点点头,“不找了,我准备独吞佣金,急着跑路,您动作最好快点儿,不然我怕赶不上天亮的第一班星际航舰。”

“……”良文有些无语凝噎,这下真是汗流浃背了。总执交给他的任务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完成,否则自己的下场可就不好看了。

他犹豫半晌,“你再考虑考虑,要不我给你打个八折?”

“不考虑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就按你之前说的,三百万,实在不行你直接打个八折也行,我只要240万,剩下的归你。”翟柯说。

“……”

良文看她提包开溜的架势不像装的,这才明白她当真是真对岑游没有了半点同理心。于是打心底里便清楚这场对弈他已经失败了一半,另一半只能从武力上勉强镇场了。

他浮空按下了几个操控按钮,门后的面具木偶突然“砰——”的一声死死锁住了去路。

翟柯虽然早有准备,但依旧被这阵势吓得缩了缩脖子。良文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手里盘着一圈手腕粗的麻绳缓缓走来:

“既然阴的不行,那我只能来阳的了。当然,你也可以自己选择是乖乖配合被绑起来,还是被我用榔头敲晕了再套进麻袋里。不过后面的那种可能会有点疼,流点血是避免不了的。”

翟柯一步步警惕地后退着,直到最后退到了墙角的地方再无可退。她手里攥着硬度最高的钛合金钢铁块,盘算着直接砸晕男人的概率有多大。

“你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她问道。

“bingo。”良文眼镜片反射出头顶晃眼的灯光,消瘦惨白的面庞就像是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他笑道,“那你不妨再猜猜看,上面那群人出多少钱要买完整的你?”

翟柯心跳漏了一拍。

“一千二百万,还只是底价。”良文已经将她逼到了墙角里,一把薅过她的头发俯身道,“真是让人心动的价格呢,但是我不卖。”

“……”

一阵寂静中,翟柯突然道:“这么说我还挺值钱的,你不早说,你不卖我卖啊。”

“?”

良文攥着绳子准备套头的手一顿,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心思再次转动起来。

难道还有谈判的余地?

趁着他愣神思绪停顿的瞬间,翟柯啪的一声扇了他一耳光,紧接着迅速提膝往上一顶,立马全身而退,光速般从包围的薄弱处敏捷地钻了出去,逃离了禁锢。

“我……操……”

良文的身躯瞬间软了下去,绝顶的痛感弥漫在他身体的每一处神经上。他额头上的青筋疼得爆起,眼角猩红地盯着翟柯灵活的身影,恨不得当场将她碎尸万段。

“你他妈活腻了是不是?”他咬牙切齿道。

僵硬的白色面具侍者再次直立起身躯,他头颈关节出发出咔次作响的活动,面具后的眼睛迸发出白色的激光,每处都投射在了翟柯身上。他的双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抬了起来,下一秒就快速奔向了她逃离的方向。

翟柯感受到了那股冲天的怨气,知道良文这下是彻底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了。于是顾不上木偶气势逼人的快速移动,头也不回地跑到了办公桌旁,用打燃的打火机对准了桌子上散乱摆布的各种文件和书籍。

“别过来,否则我一把火将这里全烧了。”她的声音冷静得出奇。

良文弯着腰,痛得汗流不止,闻言怒笑道:“你是在威胁我吗?就凭你?”

翟柯把打火机又往下挪了一寸,稍不留神就会点燃整张桌子:“对。就凭我。你大可以试试,是他的利刃快,还是我烧书的速度快。”

“哈哈哈哈……”良文大笑道,“蠢笨得可以。你以为重要的文件都会随意摆放在一间破地下室里面吗?烧,随便烧,全部都是打印的复件而已,我可以再凭借终端打印无数份。”

“是吗?”翟柯拿起最上面被封皮包裹最不起眼的一本文件道,“这个也是复件?”

良文隐藏在身后的拳头紧缩了两下,额角的汗愈发层出不穷。他只是诈她一诈,却没想到对方的警惕程度比他想象的还要敏锐。

木偶早就在良文的控制下在桌前停下了脚步。那本文件隶属于联邦司信部中级调查报告,需要申请和批准许久才通过关系调下来,是独一无二且没有任何复印件的机密。

“在我们对话的五分钟内,你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有意无意地关注着这个文件的内容,并且行为举止都透漏着小心谨慎。虽然单凭这个赌赢的概率太小了,但你的反应和行动让我再次确定了,它的确不是复件。”

翟柯把火烛放在文件的下方,坦然道:“你在走廊内踹了我一脚,为了公平起见,我也踹你一脚,我们两个就算扯平了。三百万我也不要了,就当是买了那计耳光的价格。现在,我要离开,请你把门给打开,否则我就一把火烧光这里。”

良文简直气笑了,自从他一步步爬上了组织的高层位置,多少人见到他不是毕恭毕敬地点头哈腰,别说扇他耳光,但凡说话不尊敬一点,他都能一脚把人踹地上起不来。

可是今天,就在今天,他不仅没能如计划里活捉这个omega,就连命根子都差点折在这里,到头来还要被威胁羞辱。这口气要是能咽下去,他他妈的就不姓良。

良文额角的青筋跳动着,手中的小截钢管渐渐增长成激光刀,柄刃锋利。他面色扭曲地靠近办公桌,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你也太高看我的承受底线了。00777,你以为我是怎么爬上来的?嗯?别说一个联邦中级机密报告,就算是一百个,老子他妈也烧!得!起!”

良文心底里遏制不住的怒火燃烧起来,他用激光刀瞬间撕碎了她手里的那份文件,然后眼眶通红地拿刀对准翟柯:

“我管你是什么少将的女儿,总执只说活着带回去,毫发无损是活着,但缺胳膊少腿也能活着。我警告你,别激怒我,否则就不只是砍条胳膊那么简单的事了。”

翟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蹙了蹙眉。

这人莫不是疯了。

她的手紧紧攥着包里的那半块硝石,目光死死地盯着良文的一举一动。只要他有砍过来的趋势,她势必会引/爆整个地下室。

这次的炸/药量要比上次大厦内少很多,但在狭窄的地下室里炸伤两个人依旧是绰绰有余。更何况她有超凡能力「御气」护身,即便是对方的激光刀也无法近身,爆炸对她造成的损伤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翟柯的目的很简单。

她有着极强的控制欲,所有可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人,她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狠狠地重创对方,即便对方不死也要剥下来一层皮那种。

良文的理智几乎已经所剩无几,浓浓的报复欲让他的身体被情绪所控制。

他步态蹒跚地一步步靠近,挥霍着激光刀的手腕发力,高高举过头顶,随后不遗余力地朝着翟柯的手臂砍去。

翟柯迅速给打火机擦上火,然后毅然决然地掏出了那半块黑黢黢泛着死亡气息的硝石,整套动作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衔接完成的,速度快到比手起刀落还要早上一秒钟。

然而就在她以为要爆炸的那一刻。

整个世界似乎都蓦地戛然而止了。

跳跃的烛火停滞在硝石附近,动作快到空气中似乎都划出了淡蓝色的残影,但那簇微弱的火苗却永远都无法更进一步,因为它被「时间领域」瞬间凝固起来了。

空中挥舞的激光刀、面目狰狞的肌肉线条、黑黢黢反射灯光的硝石、地面上被烧灼成灰烬的文件。

通通都在这一刻——

被彻底禁锢在时间的长河中。

一动也不能动。

施卫禾从外面一脚踹开了门,有些嫌弃地嗅了嗅这里潮湿的味道。他踢开脚边的木屑,直直走向了被时间暂停的两人身旁,就连空气中的分子都没有流动分毫。

灰尘透过炽热的灯光显露出原本颗粒的模样,门框旁鱼缸内的锦鲤正滑动着他的尾翼定格在了瞬间,就连流水细腻潺动的波纹都被放大静止下来。

这是属于施卫禾的绝对领域。

在这里,他想要杀一个人,只需要动动手指即可。对方常常都是在一瞬间暴毙而亡,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觉醒的超凡能力太过于恐怖,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度立于不败之地,被所有文明星际的势力和财阀所忌惮和防备。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时间领域」内,他就是那一方天地的神。

随时能够毁天灭地的神。

施卫禾慢悠悠地走到了办公桌后,从翟柯的手里扣下了那半块带着略微刺鼻味道的硝石看了半天,嫌弃地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

“动不动就搞同归于尽那一套,什么脾气?真是麻烦。”

如果不是感知到那道危险的气息随时可能引/爆整个地下室,从而波及到地下三层的「无尽之眼」造成无法挽回的结局,他是万不想这么早就来草草收场的。

毕竟打起来才热闹。他也挺想看看,在这位传说中的千小姐被斩断胳膊腿之后,千浮玉脸上的表情能有多精彩绝伦。那可比一群老头在议会上互相指着鼻子骂精彩多了。

施卫禾把硝石收进浮空背包里,又注意到了身旁面目狰狞的良文,恶心得差点翻白眼儿。随即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激光刀,手掌稍微用力一握,刀刃就被折成了两半。

他随手将刀扔在地上,拿出纸巾细腻地擦拭着被划伤的血迹,精神力稍稍控制,周围的空气便再次流动了起来。

「时间领域」蓦地被解除。

翟柯只觉得周围有什么巨大的压迫和禁锢一闪而过,随即下一秒手中的硝石便不见了踪影。对面的男人张牙舞爪地挥动着空手往她肩膀上劈去,结果只是轻轻划动了两下空气,力度轻到像是在给对方扇风。

良文反应过来后,不可思议地愣在了原地。

“我刀呢?”

“我石头呢?”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翟柯脑子瞬间冷静下来,抢先一脚踹在了良文的肚子上。良文本就清瘦体弱的,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又痛得他抱着下面嗷嗷直叫,倏然倒地不起,额角抽搐。

施卫禾看得眼皮直跳,嗤笑一声,“别给人踢坏了。”

翟柯正一脚踩在良文的肩膀上,一只手揪着他的头发准备扇耳光,没想到猝不及防地听到房间内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吓得动作都慢了半拍。

良文瞅准时机,猛地一拳砸在翟柯的肚子上,把人揍得直接一屁股蹲地上了。

翟柯蹭的一下火气就上来了,俩人互相扯着头发开始扭打在一起,场面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施卫禾慢悠悠地擦干净了掌心划痕的血渍,饶有兴趣地看俩人打了半天架。最后实在是无聊透顶,厌倦了只会抓头发打耳光的枯燥小学生斗架,走过去一脚踹在了良文的胸口上,把人踹出去两米远,才终于结束了这场闹剧。

良文趴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好大一口血,还依旧不忘放狠话:“你是谁?为什么只踢我不踢她??!”

翟柯坐在地上蓬头垢面地喘着粗气儿,没过两秒钟又站了起来,走到良文面前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虽然力道不大,但那股发自内心的狠劲儿,居然让良文觉得自己今天或许就要命丧于此。

打到最后,身体上负伤累累也就算了,心理的那道防线居然先一步溃不成军。

良文蜷缩在地上鬼哭狼嚎地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我给你磕头认罪还不行吗??!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

翟柯恍若未闻,发了狠似的一拳一拳往下揍着。她已经数不清揍了有多长时间了,拳头上的汗渍混合着血液,有自己手上皮开肉绽侵染的,但更多的是对方鼻子上黏膜被打出血喷涌而出沾上的。

施卫禾最后都看困了。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提溜着翟柯的衣服一把将人给拽了起来。

“行了,打了一夜了,天都快亮了,你也不嫌累。”

翟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既然都打了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不能让我把他打死吗?”

“……”

浑身是血的良文鼻子还源源不断地溢出着鲜血,听见这一句话差点呛死在原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不堪过,求生的本能让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的一切,声泪俱下道:“别打了,真别打了!我受不了了,真知道错了。”

施卫禾脸上的烦躁怎么都藏不住,但也不能真让良文给打死在这里,不然他没办法向尘逾交待。

他原本提溜着衣服的手倏然松开,翟柯猛地被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还没等她适应胸口的疼痛,就又被人给掐着下颌举了起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脾气很好?”施卫禾眼眸毫无波澜道。

翟柯整个身体的重力几乎都支撑在被掐着脖子的那只手上,她感觉到脖颈上像是勒了一条绳子似的喘不过来气儿,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原本就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了十分严重的贫血和颅内供氧不足,再加上外呼吸道无法及时摄入氧气,翟柯的头脑开始无法控制的发黑发懵,没挣扎两下就彻底晕了过去。

“……”

施卫禾眼皮一跳,内心的弦瞬间紧绷起来。

他立马用手臂支撑住她软下去的身体,大掌覆盖在她的脸庞上,几乎能一只手遮个完整。精神力缓缓波动着探索她微缩的气息,半晌,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活着,没被他给掐死。

他一只胳膊把人轮在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良文,忍不住出口讽刺道:

“尘逾的眼光真是越老越差了,怎么会养出来这么一只弱不禁风的走狗。”

“……”

一天内承受如此多的暴击,良文忍不住吐血不停,头一次感觉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给你们总执带个话,人,我带走了,有什么事,让他来找我。”

施卫禾一边拎着翟柯一边往外走,路过白色面具木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踹了两脚,木偶瞬间被拆分得四分五裂。

“什么丑玩意儿,吓我一跳。”

“……”

男人的身影愈行愈远,直到最后整栋酒吧内都不再回荡起那沉稳泰然的脚步声时,良文才终于从血流满地的隔板上爬了起来,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似的,迅速拨通了尘逾的通话。

等了足足有半分钟,那边才接通视频电话。尘逾垂眸瞥了一眼屏幕那边满脸是血、眼泪纵横的男人,云淡风轻地点击了“挂断”的按钮。

三分钟后,通话从视频转成语音,再次小心翼翼地拨打了过来。

尘逾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擦干净手才点了接听键。

“说吧。”他心里已经大致有了谱。

良文默默抹了把眼泪,嗷的一嗓子哭了起来:“总执……我……我被人给打了……您可一定要替我报仇啊呜呜呜……”

“……”

尘逾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清心咒,才放下揉眉的手指,尽量心平气和且直奔主题地问道:“千舒晗被谁给劫走了?”

“呜呜呜我不知道啊呜呜……”

“……”尘逾简直给气笑了。

他忍住想要骂良文的冲动,毕竟这是自己捡来的蠢货,怨不得别人。

正准备挂断时,只听电话那头又说道:“呜呜呜他直接一上来就突然莫名出现在了房子里,我手里的刀也不见了,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给掰成两半了。他还让我和您传一句话,说人他带走了,有什么事让您去找他。”

尘逾指尖在茶盏上毫无规律地点着,一阵又一阵,像清风拂过佛珠发出的清脆碰撞音。半晌,他只淡淡留下了一句“我知道了”,便简单明了地挂断了电话。

窗台外,清晨的树林里泛起一层薄雾,麻雀围绕着霜降的树叶叽叽喳喳地叫嚣着。尘逾坐在熏香缭绕的厅堂内,依旧修身养性地泡着百年瓷器中的上等檀茶,修长的指尖轻轻夹起浮在杯面上的茶叶,然后朝窗外奋力一甩。

三只麻雀被软潮的茶叶瞬间封喉,抽搐着身体东倒西歪地栽倒在了地面上,鲜红的血液浸染了深红色的土壤。

耳边终于清净了不少。

又是一个宁静祥和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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