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坠忘川
宋微尘真切地感受到一种在不停下坠的失重感，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发丝在脸上乱舞，她头昏沉得厉害，几乎要晕过去。
突然，嘭的一声，她感觉自己落到了一套……一套，衣服里？确切的说，她毫无痛感的落到了一套自己站立着的，空心的白色袍子里。
这套白袍立在一艘小船上，船下是无边黑水，水流湍湍，却一丝声音都没有。
白袍合身的就像为她定做的一样。宋微尘感觉手里似乎有什么，一抬手，发现自己竟拎着一只泛着莹莹牙光的骨制灯笼——这个画面，竟像在哪里见过，她试图回忆起来。
“大人，大人您行行好，就容我三日吧！”宋微尘正在愣神，忽听得背后有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仓惶回首，发现船尾竟跪着个穿古装棉布裙衫的妇人，言辞恳切，戚戚哀哀。
“等会儿，你谁啊？不是，你叫我大人，我谁啊？”宋微尘感觉自己长这么大，脑袋就没那么混乱过，她想起了那个“糟糕，头好痒哦，不会是要长脑子了吧”的表情包。
宋微尘看看自己，看看周围，又看看那个妇人，突然脑内一个电光火石。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睡觉前点开iPad随便看的那个剧吗？什么剧情来着？怎，怎么个意思，我这是穿越到剧里了？什么烂梗啊，而且还穿得跟个白无常似的，不是说建G后不能成精吗，别闹了，我该不是又在做梦吧……”，就这么乱七八糟的嘟囔着，宋微尘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好疼！
“这不是梦？”宋微尘心生凉意，她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船尾跪着叩首的妇人。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妇人怔了一下，竟冷笑了几声，“大人真会说笑，能让白袍尊者亲自跑一趟的可不多，那依您说，我是谁？”说话间，妇人抬起了头。
那竟是陈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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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梁姐？！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在直播吗？然后突然停电了，怎么就……哎哟我真的要疯了。”宋微尘一看是陈梁，一口气松了下来，她朝着船尾走去，边走边说。
她猛地站定。
不对，那不是陈梁。
宋微尘只觉得后背发紧，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那不是陈梁，虽然脸长得一模一样，但是那种阴冷怨毒的气息，绝不是陈梁，应该说绝不是任何一个“活人”身上会有的气息。
宋微尘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本能地想后退。
那个妇人慢慢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宋微尘，脸上带着探究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心底发寒。
“白袍大人，您这是，在捉弄奴家吗？大人是觉得，我很可笑？”妇人往前走了一步，身上似乎开始散出丝绦状的黑气，像蛇一般向宋微尘的方向游走而来。
“不不不，姐你误会了，我肯定没有捉弄你，不管你是不是小梁姐我都不敢啊！我也不是什么白袍大人，你，你别吓我，咱有话好说”，宋微尘边说往后退，“我一定是在做梦，不然我怎么可能看见这些像蛇一般的黑气，这真的不是特效吗？”她在心里嘀咕。
看宋微尘的样子不像装的，这次换妇人有些迟疑了。
她站定，“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别说不知道姐你是谁，这是在哪里，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我统统都不知道，小姐姐你信我，我真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就是莫名其妙从天上掉了下来，然后碰巧掉进了这身衣服里。虽然听起来很离谱……总之！我现在怀疑我要么是在做梦，要么是……真的穿越到电视剧里了……”
妇人审视地看着宋微尘，突然抑制不住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白袍居然会有今天，很好！虽然你讲话怪里怪气，但看你这么坦诚，我也不妨把话说清楚些。”妇人一改此前哀求的神色，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衣裙，如女王般坐在了船尾的条凳上。
“他们唤我作念娘，是因为我体内有几十个母亲的散魄，这些母亲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跟自己的孩子死生契阔，可当娘的哪能放得下自己的孩子呢，所以，即便身死魂灭也哀思不化，便形成了我。”
“我大概明白了”，宋微尘点点头，指指自己，“那这套衣服是想带你去转世投胎吗？它是白无常吗？”
念娘又笑了，“你当这里是阴曹地府？”
宋微尘眨巴着眼睛，一脸“要说这里是阳间，你自己也得信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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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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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个字在宋微尘脑内的冲击不亚于一次定向爆破，她猛地想起了之前那个梦中的一个轮廓，高而挺拔，只是记不清脸。
“寐界，难道真的有这么个地方……”，宋微尘小声嗫喏。
念娘没有理会她，自顾自说，“我又不是孤魂野鬼，阴曹地府自然容不下我，转世投胎更是无从谈起。我因众人心愿而生，要想让我消失，很简单，了了我的心愿便是。”
说到此处，念娘看向宋微尘的眼神突然狠厉起来，“但你们司尘府的人，个个冷血无情，我们这样的但凡被抓到，不问因果不由分说，就只有被送去强行散魄的份。我一个惦念孩子的母亲，我有什么错？该死的是你们！”
“小姐姐，你骂归骂，别捎带上我，我可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府的人。”宋微尘赶紧出声提醒，“那个……姐，你要想走就赶紧走吧，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念娘饶有兴致地看着宋微尘。
“你说……白袍选择了你，真的是个巧合吗？”
宋微尘听出了弦外之音，急得舌头都快打结了，“肯定是个巧合得不能再巧合的巧合了姐！就好像你现在长着一张跟我朋友一模一样的脸，我也纯粹认为就是个巧合一样。说白了咱都是女生，我们那儿有句老话叫‘Girls help girls’，就是说女孩子互相帮助乃天经地义，怎么能互相伤害呢！姐你说是不是。”
念娘被她一同胡言乱语逗乐了，随即又转瞬收了笑容。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司尘府是怎么选人的。也罢，今天你遇上我，就算你运气好，比起日后要面临的巨大危险和痛苦来说，姐姐我会很温柔的对你的……”
只见宋微尘突然自船上凌空，移动到了忘川无际的黑水之上——不知何时，念娘身上那些像蛇一般的黑气已经缠到了宋微尘身上，正是这些黑气在操控她的身体。
宋微尘甚至来不及挣扎或者思考，下一秒，她已经落入了那漆黑如墨，如死亡本身一般的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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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际的黑。
黑本身就让人窒息。
很难理解，在尚有意识的最后一刻，进入宋微尘脑内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闹钟呢，我的闹钟怎么还不响……”
她就这样坠入忘川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