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社风波
“快到姥姥的大寿了,我想找个戏班子排演一出戏,给姥姥取乐,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母亲不喜欢听戏,咱们府连相熟的戏班子都没有。”朱槿荣说道,她用手指逗弄着笼中的画眉鸟。
“你要说戏班子,咱们认识的人里面就有个精于此道的熟面孔啊。”朱桃刻意卖了一个关子。
“哪是谁?”朱槿荣自然而然的追问道。
“你的好兄弟,楚家那小子,楚放臣啊。”朱桃笑容暧昧,“谁都看见他没事儿就缠着你,你去求他,他必有求必应。”
“这……”朱槿荣略一语塞,朱桃便有了新说辞。
“我劝你,既然有那个打算,就赶紧实施起来,别等父亲回来了,看你如此不学好,只顾着斗鸡听戏,指不定又是一顿皮鞭,打得你哭爹喊娘。”朱桃笑嘻嘻的说,从鸟粮里找出几粒去逗弄游廊下的金鱼。
那一池金鱼不知道养了多少年,此刻一条条肥硕无比,正挤在一起争抢鱼食,好不热闹。
朱槿荣看着金鱼,一阵无语,她心中也认同着这朱桃的话,朱槿荣爱斗鸡,这都传到了远在边疆的卢娇娘耳中,想必那朱承柔朱将军也早就知道了。
“我完蛋了。”朱槿荣丧气的说道,“父亲回来就是我的末日了。”
“父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你休养了这几日,也该去上学了,明早我来叫你好了。”朱桃说道,眉眼促狭,带着笑意,“听说赵先生怕了你和楚放臣,说什么也不肯来族学教书了,所以现在只剩下武教头钱先生来教我们弓马骑射。”
朱槿荣也拾起来了几颗鸟食喂那些金鱼,一时间惆怅莫名,可能也是在担忧自己闯下的祸端,等父亲回来就完蛋了。
于是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透,鸡都没有打鸣,就听见朱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催促着朱槿荣梳洗,一同上学去。
“姐姐,你可梳洗好了?”远远就听见朱桃的声音传来了。
善怜儿正在给朱槿荣系上腰间玉佩,还没有来得及服侍她穿上鞋子,朱桃就来了。
朱槿荣也不等善怜儿服侍,自己就穿好了鞋子,立马回应朱桃道,“好了!好了!催命呢这是!”
朱桃一贯睡眠少,她来叫朱槿荣上学也特别早,故而朱槿荣和朱桃竟然是最早来上学的。
族学办在朱继钢府中,这族学虽然姓朱,是朱家办的,却并不是只有朱姓兄妹几人在读,除了和朱承柔交好的将军们的子弟,还有风母收纳的寒门子弟,很是热闹非凡,老师也是优中选优,教授文化课的赵先生是有名的编修,教授武学骑射的钱先生是老兵退役。
眼见着来人填满了教室,朱桃赞叹了一句,“说起来也遗憾,樟儿姐姐过了及笄,就不再来族学上课了,一心跟着伯母学打理家中事务,族学中现在算上朱校,只有我们三个女孩子。”
朱樟儿就是朱继钢的嫡长女,以往照顾几人颇多,所以她不来,朱桃才有了这番感叹。
说时迟那时快,卢娇娘的三个儿女也到了,长幼有序,朱槿荣和他们互相行过礼,各自坐下不谈,朱槿荣一直看着门口,期待着楚放臣的到来。
可是直到那武教头钱先生都来了,开始清点起人数,楚放臣还没有来。
在先生的案牍上,摆着一本花名册,如今又要添上三个新名字,即是卢娇娘生的三个孩子,那负责点名的学生依例点名。
……
“朱校!”
“到!”
“朱槿荣!”
“到!”
……
眼看一屋子人都要被点完了,才点到朱槿荣,那钱先生也站在了门口,阔步而来。
紧跟着朱槿荣的名字,那最后几个名字里按理应该有楚放臣,朱槿荣心下一紧,果不其然最后一个被点名的就是他。
“楚放臣!”
“楚放臣又来迟了?”那武教头走到案牍前,问了一句,目光扫遍室内,也没有看到那一张熟悉的面孔。
朱槿荣正想问朱桃这是怎么回事,却见楚放臣作着揖,带着书童来了。
“先生,十分对不起,昨夜下了雨,我家住得又路远,故而迟了些时间,求先生宽容。”楚放臣绞尽脑汁在想应对的话。
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都不知道说了几百遍,那武教头早已经疲了,他摆了摆手,示意楚放臣入座,也懒得去计较他那些蹩脚的谎言。
屋舍下学得就是些理论知识,最后还是要到大太阳下去实践。武教头擅长拳法,教授学生也是尽心尽力,但是朱槿荣根本没有心思去学,她还牵挂着戏班子的事情,势必要在学习的过程中,和楚放臣搭上话,去认识几个戏班子,为自己的谋略服务。
此刻天才大亮,还有云遮掩住太阳,不至于让烈日晒到众人。
这武教头可能就是故意和众人作对,这样没有烈日的天气,他让众人在室内活动,练习射箭,在有太阳的日子,带领众人在烈日下练功夫。
“都给我好好练习,瞄准了靶子射,一共十次机会,射中靶心七次算及格!练好了的人找我来检测!”武教头如此说。
朱槿荣记住了这句话,赶忙练习起来了拉弓射箭,只盼着一次性过关,好有时间和楚放臣说话。
“小子!眼瞎了吗?让你射箭!你瞄准哪儿呢?!”
朱槿荣好不容易射中了箭靶子,却是射中了朱校的箭靶子,被武教头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众人嬉笑成一团,笑得最大声的莫过于楚放臣和朱桃,尤其是楚放臣,他见朱槿荣射到了朱校的靶子,险些笑得背过气去了。
他早已经一马当先完成了练习,去找武教头考核,十次九中,百步穿杨的功夫惊呆了朱槿荣。
这楚纨绔还是有些功夫傍身的,要不然武教头也不可能那么纵容他!朱槿荣后知后觉的想。
最后朱槿荣还是在武教头亲自指挥下,勉勉强强的完成了射箭任务,那手指头都被箭矢磨掉了一层皮。
先是射箭,后面则是打拳和骑马,如此一来,时间飞逝而过,最终太阳高挂在空中,晒的人没有逃避的空间,出了一身黏腻的臭汗。
“都聚过来!看我演示给你们看!”那武教头拍了拍掌,招呼学生们聚集起来。
学生们就像小鸭子找妈妈一样聚集,这些人里也包括朱槿荣和楚放臣。
那武教头先是演示,他脱了外袍丢在校场大树的树丫上,只着一身漆黑的短打,靴子手腕都有铁护腕和护膝,一身沉重,但就是这沉重,早已经被他习惯了,招招出拳,招招带风,只见他横劈一脚,又回转身子,一拳成勾状反打,带着猎猎风声出招。
这份内力修为和武学之美,让众人忍不住拍手称赞,欢呼叫好。
“好功夫!”
但在这拍手的机会,楚放臣又找朱槿荣聊天了,他们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废话,一个敢说,一个也敢听,别人见他们如此,也有样学样,开始了窃窃私语,最后终于惹恼了武教头。
“谁在说话!给我站出来!”
“听见没有,谁在说话,给我站出来!”
没有人出来受罚的可能就是全体同学了,朱槿荣心下了然,连忙抱拳而出,做出谦卑姿态,楚放臣见此,也连忙站了出来,那武教头也料想是这两人不服管教,他冷冷一笑,却对朱槿荣说,“你倒是个聪明的,知道你不站出来,我就会罚大家站规矩!不如自己一人承担了是吗?”
“学生不敢。”朱槿荣被他说中了心事,连忙赔礼道歉。
“我看你什么都敢干,只看你愿意不愿意!”武教头如此说。
朱槿荣缄默不语,这下子武教头又将目光转移到了楚放臣的身上,冷冷的扫过他的姿态。
“你们两个,我看也不必学什么拳法,先把基础功连扎实了再说,给我蹲一个时辰的马步,好好清醒清醒!”说完,武教头便去指导其他学生练拳了。
那朱桥便在此刻得了武教头的青眼,因为他不仅基础功扎实,还十分好学,将武教头教授的拳法分毫不差的展示了出来。
远远听得到众人的惊呼声,却不能回头看一看,这实在是在折磨好奇心重的楚放臣。
“这钱豹子实在是狠心!竟然让咱们蹲一个时辰的马步,这是要咱们爬着回去啊!”楚放臣一边蹲马步,一边吐槽武教头。
这武教头姓钱,诨名儿“钱豹子”,年轻时因为善战,故而在军中也有很高的名誉,老了身体病弱,才退伍了,如今就是他这份教习工作,还是老上司楚放臣的父亲楚研介绍来的。
“放臣,我且问你,你可有熟识的戏班子?”朱槿荣伸平双手,努力的找手与脚的平衡点,生怕半蹲久了自己会倒下。
趁着日头还没有出来霸占整个天空,还是好好站规矩,期盼着钱教头会念在两个人站了好些时候的功夫上,放过他们。
“你找戏班子作甚?难道你上课走神,想得就是去看戏?”
楚放臣明显是习惯了蹲马步站规矩,他父亲也是武将出身,惩罚他的手段多的是,蹲马步站规矩已经是其中比较轻的惩罚了。
“没有。”朱槿荣快速否认道。
“你这次一病,性子可变好了不少,以前可只会叫我‘小子’。”
朱槿荣一时语塞,总不能再继续叫楚放臣“小子”才是正常逻辑,她干巴巴的问楚放臣,“你难道是被叫上瘾了?我叫你两句你听听看?”
“哪里的话,只是觉得你那一次火灾脱险,人变了不少,不似以前飞扬跋扈了!”楚放臣还有话说。
“人总是会成长的,我原本不是飞扬跋扈的人。”朱槿荣嘴硬的辩解一二。
“话说,你找戏班子作甚?总不能是想看戏吧?”楚放臣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