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在司命殿住了一晚后,第二日颜乐便回了桐花宫,准备和那两个小仙娥一块将桐花宫清扫出来。
她刚到桐花宫的门口,就看到芳华跟承言正在清扫门前的小路,她二人见颜乐回来赶忙笑盈盈迎过来,“仙上,咱们桐花宫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颜乐一脸诧异,这两个小仙娥竟这么厉害不过一天便将如此大的宫殿清扫干净了。
她刚要夸赞,芳华又道:“是司命仙上派了几个仙侍来帮忙打扫的。”
颜乐顿时恍然大悟,心想自己又欠下她一个人情,旋即笑着摇了摇头走了进去,四下观望,桐花宫果然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不愧是司命挑的人跟她一样心细如发。
这座宫殿是颜乐初次来天界的时候帝君所赐,白墙黛瓦虽朴素却不失典雅,不像别的神官府邸金碧辉煌,可惜她只住了七年,便从这典雅的宫殿中挪去了山间竹林中一间破旧茅草屋内,如今再回来依旧是那座宫殿,只是比她离开时略微旧了些。
两处住所真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时之间她联想到自己在凡间的竹林小屋,实在是太相形见绌,不禁笑了半天。
芳华与承言站在一旁看着颜乐望着屋顶脸上漾着莫名笑容,虽说早就听说夜神大人与众不同,如今也实在瞧不出这屋顶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芳华一向胆大,戳了戳颜乐,“仙上,仙上,这屋顶有什么好看的啊?”
颜乐被她一叫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傻笑了半天,略有尴尬的道:“没什么。”
芳华又道:“仙上快请进屋吧,我跟承言都收拾好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嘴角还漾着两个梨涡,一派天真无邪,说完还不忘拉一下承言,承言便腼腆些只是淡淡一笑。
颜乐见着她俩这般模样,心头有些触动,从前她也是有这样一位腼腆的表姐,她总爱逗她,好让她终年平平淡淡的容颜上掀起一丝波澜。
“我有些事要去下界一趟,这桐花宫便由你们打理即可,我不是爱讲规矩的人,一切皆可随意别出乱子就好。”
芳华与承言虽年纪不大,做事倒很妥帖,颜乐放心的把桐花宫交给她们。
承言似是有些为难刚要说话,便被芳华截断,“请仙上放心,我们一定把桐花宫守好,等仙上回来!”
她依旧轻轻拉一下承言的衣袖,承言也道:“请仙上放心。”
事情安排好,颜乐唤了朵云飞往下界,她要去还卿羽的人情,给她做烧饼。
颜乐立在天边拨开云雾,看见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纵身跳了下去,正好落在她那竹林小屋前。
此地名叫柳山,柳山不种柳树种竹子,只因山下多数村民姓柳。
参天竹林下掩映着一茅草小屋,小屋前立着一块半尺宽两尺长的木牌子,上面书着几个字“颜氏烧饼”,字迹清秀端正,正是出自颜乐之手。
她看了看牌子,心道:还好没错。随后推开半人高的竹门走了进去。
这便是颜乐在凡间的住所,她在人间游荡三百年,走过许多地方,也有过许多住所,这些住所都有一个共同点:又破又旧。
此处也不例外,她刚来此处时,茅草屋顶是漏的,围墙是倒了的,门是没有的,总算修修补补之下勉强住人。
她在此地待了已有三年之久,天不亮便起床做烧饼,之后便用担子挑着到镇上去卖,每日所获收入了了,还被她送给了穷苦人家,所以在一片的百姓都很喜欢她,不时也会给她送些吃的用的。
进到屋内,一切都跟三天前一样。三天前黎明时分,颜乐本要起身做饼,竟不想金光闪现,她又飞升了。
从三百年前她自动跳下天界,本想以平凡人身份度日此生,三百年后她竟又飞升了。
现下,屋内简单的陈设带来一种十足的熟悉感,颜乐向着由木板搭成的简陋床榻一倒,硬邦邦的感觉从身下传来,使人油然生出一种踏实感。
忽地门角处的一堆萝卜引起了她的注意,颜乐起身过去一看,不知是谁给她送了四个白萝卜来。她拿起一个走到水缸边洗了洗,一边啃着一边走向厨房。
她将面缸打开一看,已经见底了,嘴里边嚼着萝卜边道:“该去买点面了!”将手向腰间一摸,不禁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没钱了。
接着出了门,踩着小路七拐八拐走了三五里到了镇上。来到镇上,颜乐在繁华的街道上找了处显眼的地方,摆了个地摊,就卖驱鬼辟邪的符纸,还附带着观观手相面相。
彼时正好中午街上人来人往,颜乐蹲在摊子前扯着嗓子吆喝道:“驱鬼辟邪,不灵不要钱,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一个挎着篮子的姑娘来到摊前扭扭捏捏问道:“这里有没有什么招桃花的符啊?”
这姑娘面带红晕,颜乐立刻心领神会,拿起一张符递给她,“有,那这个便可以招桃花,很灵的!”
姑娘将信将疑接过符纸,颜乐又道:“我观姑娘面相,天庭饱满,色泽红润,乃是福泽深厚之象,姑娘再将生辰八字告诉我,我替姑娘算上一卦。”
那姑娘听后喜笑颜开,立刻将生辰报上,颜乐假装推算一番,实则是想偷偷记下,随后好求卿羽帮忙安排一下。
没一会儿,颜乐就卖出去了好几张,便收了摊子准备去填填肚子。
作为神仙本是不用吃人间的食物的,甚至吃了还会影响修为,不过这对颜乐来说不算什么,她曾受过天谴,虽是神仙的身子,却也不比凡人强多少,所以没什么可忌口的。
可巧对面一家馄饨摊子,老板正挥舞着大铁勺搅动着一锅馄饨,香味随着风钻进颜乐鼻中,她到走过去找了个位子坐下,要了一碗馄饨便开始大快朵颐。
忽而见着前方路边上一个少年不住的往她这投来目光,不住的与她对视。
那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身形修长椅树而立,肤光胜雪,黑发如墨,长眉入鬓,头发用一顶玉冠束的整整齐齐,上面还扎了一根红丝带顺着乌发垂落下来,黑衣黑靴,煞是好看。
颜乐伸出手朝他招了招手,少年走了几步过来站到她面前,近了一看这少年更是俊美至极。
她放下手中碗筷问道:“这位公子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少年薄唇微动:“没什么,只是一天没吃饭,快要饿死了。”
此番回答叫颜乐大跌眼镜,她见这少年仪容不俗,肯定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现下这般可怜一定是跟家里人吵了架偷跑出来。
她不禁心里暗暗叹道:“如今的孩子真是难教养,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俗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也是很有道理的。”
腹诽完,颜乐也没说什么便请少年坐下,也给他要了一碗馄饨,随后便一起结了账,又去她选好的地方摆摊了。
颜乐问那路边的店家借了一个小板凳,街上许多店家都与颜乐熟识,所以借起来很痛快,她坐在摊子前是不是吆喝两声。
那少年吃完了馄饨也没有离去,又在路边站着,颜乐每每看去都与恰好与他对视,每每对视总泛起一阵心虚,心虚之下她立刻将头撇开。
太阳快落山时,颜乐卖得也差不多了,她收拾了摊子去面坊买了一袋面粉,又在路上买了一包青菜,既背着又提着往竹林走去。
又路过那街道,寒风凛冽,颜乐拢了拢衣衫,下意识往哪路边看了一眼,竟发现那少年还在树边立着。
秋风萧瑟,天色已暗,少年身姿单薄,颜乐心里有些不忍,走上前喊了那少年一声。
“喂,你且跟我去住一晚吧!”
少年闻声小跑过来,对着颜乐轻轻一笑,“谢谢姐姐!”
他这一叫倒叫颜乐觉得有些亲切,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小娃娃这样叫她。
她眼神一下明亮又很快暗淡下去,三百年了那小娃娃也不知投胎到了哪户人家,也许过的很开心吧。
“走吧。”
颜乐抬眸对少年道,少年身形高挑比颜乐高出一头还多。
少年往前挪动一步,移到她身边,伸手接过她肩上的一袋面粉,颜乐本想拒绝,不想少年动作很快,没等她说出口,便将面粉移到了自己肩上,颜乐肩上瞬间轻松,接着又把她手里的一包青菜接了过去。
“走吧,姐姐。”
少年眉眼含笑,漆黑的眸中仿佛暗藏了星星闪闪发亮。
颜乐也不再推让,走上前引他前行。
一个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如今背着一袋面粉又提着一包青菜,样子实在滑稽的很,颜乐多次想帮他提一下,却都被他拒绝了。
好在路途不算遥远,不多时便到了竹林小屋,此时夜色正浓,借着月亮的皎洁清辉,颜乐勉强从屋内翻找出一截蜡烛将其点燃。
昏暗的烛光将小屋照出一点亮光,颜乐举着这截蜡烛陪少年将面粉和青菜放到厨房里。
随后颜乐便准备生火做饭,她把青菜取出,少年便主动将菜拿去清洗,她本以为少年平日里养尊处优,并不会做这些杂活,却没想到他做起来熟门熟路,倒像是经常做一般。
两个人言语不多却很有默契,颜乐和面做饼,他洗菜切菜,没一会儿小小的厨房里便炊烟袅袅,颜乐竟生出一种小两口做饭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