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
程伊心情有些压抑地回到正房。
何云儿给两个孩子做了冰饮,三个人在西屋嘻嘻哈哈说笑着什么,程伊也没去打扰他们,径自回了屋子。
刚回屋没一会儿,门口何云儿提着声音道:“娘子,张先生有事,想要见您。”
程伊烦闷地很,道:“我身子不舒服,请他明天再来吧。”
何云儿应了一声,门口没了动静,不一会儿何云儿又来回话:“娘子,张先生说,他是来解娘子的困境的。还说务必要见娘子一面。”
程伊想了想,道:“请张先生进堂屋坐下吧,我即刻就去。”
程伊现在心绪杂乱,虽说青环已经说了可以为保生堂提供灵水,但程伊还是觉得有许多不妥之处,心似是无处安放,总悬在半空似的。见见张良也好,看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程伊出了屋子。
张良正坐在客位上,何云儿捧着一个托盘,里边放了两碗冰饮,一碗放在张良身旁的桌子上,一碗放在主位的桌子上,完事之后便站在程伊身边。见程伊出来了,张良忙站起身来做了个揖。
程伊对着张良轻轻福了福身子,问道:“张先生怎么来了?外面热得紧,快请坐下喝一碗冰饮解暑吧。”
张良拱手道谢,坐下之后拿着冰碗,用小勺子挖了一口送进嘴里。苹果味道的冰碗清香扑鼻、凉意浸肺,实在是让人沉醉。
张良咂了咂嘴巴,称赞了一句,却也不贪嘴,将冰碗放下,开门见山道:“娘子近日是否心绪烦乱?在下有计,可解娘子之困。”
程伊面上不显。
自己有什么烦恼,张良怎么会知道?想来最近自己总出门,李蒙也多来走动,他是耳闻救助难民的事情了,但是要说他能解困,程伊心中颇不以为意。
“张先生误听了什么吧。”程伊有心要试一试他,便微微一笑,道:“我心如止水,并未有什么事情扰乱心绪啊!”
张良也笑了,道:“娘子说笑了。在下吟几句诗,娘子听一听,若是觉得有意思,便允我与娘子借一步说话。若娘子觉得在下胡言乱语,在下立即告辞。可否?”
程伊被勾起了好奇心,点头道:“先生请说。”
张良意味深长地眨了眨了细长的凤眼,吟诵道:“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惟古昔以怀今兮,心徘徊以踌躇。”
程伊眼神微动,这“犹豫、狐疑、徘徊、踌躇”,倒是真的说中自己的心思了。
“怎样?可否与娘子借一步说话?”
程伊面色沉沉,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云儿是我的家人,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张良眉梢一挑,道:“娘子,可还记得山中洞府相依为命之人?”
程伊手腕一抖,手中握着的小银勺子掉落在碗中,惹得何云儿忙去看,程伊摆了摆手,道:“云儿,你先出去吧。张先生,请随我进内室。”
程伊面沉似水,看着对面圆桌边坐着的男人。
张良却老神在在地打量起程伊的寝室,轻松闲适的样子哪有想要主动开口的意思。
程伊眉头皱了皱,哪有正经男人会如此放肆地打量女人寝房的,这人此时居然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说是登徒浪子也不惶多让。
“张先生,若是想说方才之事,请尽快说来,若是不想,便请出去。我一个寡居之人,行事言谈,多有不便,还请先生自重。”
张良收回四处观看的目光,好像没听到程伊毫不客气的话,只自顾赞叹道:“娘子的寝房素雅整洁,竟无一件女子赏玩之物,比寻常男子还要谨身自好,实在是难得!”
“村居贫苦,不劳谬赞。”
张良笑了笑,道:“娘子客气了。娘子不是凡人,何苦自谦过度。”
程伊十分不耐,实在不想扯没用的废话,便冷着脸坐着不说话。
张良也不在意程伊的无礼,端正了面色,道:“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受人之托,要转交给娘子。”说着,张良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长条的布包,左一层又一层地打开了,推到程伊面前。
是一把乌黑锋利的短刀,刀柄与刀刃相接处有发黑的血渍,刀柄上缠着上好的皮子,已经被磨得斑驳不堪。
程伊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大宝师父的短刀。他常常绑在小腿上,打野兽砍柴禾都用它,程伊也拿过这把短刀砍掉树干上的枝桠或者处理野兽的骨肉,十分锋利,是一把难得的宝刃。
程伊拿到手中端详了一会儿,刀上的血腥味和刀柄皮子上的汗味扑鼻而来,仿佛那人就在面前,自己和孩子们又回到了大黑山的山洞中一般。
把刀放回桌子上,程伊长长呼出一口气,问道:“他在哪里?说了什么?”
张良的表情十分严肃,道:“他在一个离娘子不远的地方,具体是哪里,恕我不能相告。他有一句话,让我务必说给娘子听:天下兴亡在即,请助我大业功成!”
原本还紧张忐忑的程伊,听了这句话后,忽然便沉静得如同一湾深潭一般了。
张良有些捉摸不透,等了一会儿,见程伊仍没有说话,便忍不住道:“娘子,想必你也猜到他的身份了吧?北辰国内忧外患,多拖延一日,就有无数黎民百姓遭难。一切都在娘子的一念之间!”
程伊看了一眼张良,似笑非笑道:“张先生来我家小住,是蓄意谋划的吧?”
张良一愣,道:“我那天确实落难,受主上的提点,才逃至娘子回家的必经之路,想要借娘子的地方避一避。那女子是一个身份特殊的人,在下是负责保护她的。”
看来,方老先生过来看病,说那女子需要至少三个月才能走动,也不一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