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
齐二自从接到程伊的书信后,心里便觉得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这小娘子是不是诓自己的,到底要不要现在就想办法将小翠休掉?正犹豫着,齐婆子却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齐婆子早就想把小翠休掉。小翠刚来的时候,对待齐婆子还算是恭敬,可自从程伊失踪,没有人伺候齐婆子了,齐婆子的恶婆婆嘴脸就显露出来。可小翠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哄了齐二全听她的,将家里的钱财掌握在自己手中,齐婆子也被她赶出了正房。为了不做家务活,又雇了个丫鬟春兰伺候全家衣食起居。齐婆子稍有不满,小翠便扮作柔弱在齐二面前告状,弄得齐二也烦了自己的老娘。齐婆子有苦难言,恨不得把小翠弄死才好。
那天程伊来找齐二,齐婆子隔着窗户都听见了。前年的事她也是知道的。一见那家的小娘子找上门来,初始有些害怕,后来便心生希望,觉得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
第二天,齐婆子趁着小翠睡午觉的功夫,让春兰将齐二叫进自己屋里,问齐二到底为了什么事愁眉苦脸的。齐二毕竟还是信服老娘的,便将因由说了出来。
齐婆子略一沉吟,低声道:“儿子,你看看现在这个家,被那小娼妇抓得死死的,我儿曾经是多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被她拿捏成面团一样,这样的女人会闹得全家不得安宁。无论那小娘子会不会让你去城里当掌柜的,家里这个小娼妇都留不得了!我看春兰那丫头倒是个实诚的,你又和她有了情分,总不能这样一直吊着人家吧?”
齐二皱眉道:“娘你说的对。可我没理由休了她啊!你也知道小翠是个什么德性,万一闹起来,怕咱们都不好过。”
齐婆子拧着眉毛思索了半晌,咬牙道:“娘为了你,豁出来了!”
“娘?”
齐婆子低低道:“不孝顺婆婆,是不是该休?娘就演一出苦肉计,定要把这娼妇休了!”
母子两个暗暗商量好了计策,小翠还被蒙在鼓里。
这个时候正是春耕忙,家家户户只有在傍晚时分才聚得最齐全,齐婆子和齐二就打算挑在这个时候,把事情闹大。
小翠吃了晚饭,趁着初夏夜晚温凉舒适,抱着孩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休息。齐二吃了饭便出门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小翠如今满心满眼都是春兰那个眼中钉肉中刺,一边逗弄孩子一边拿眼睛狠狠地剜正在院子里打水的春兰。
东厢的门开了,齐婆子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小翠连看都懒得看她,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
没想到齐婆子竟一步一挪地朝着自己这里走过来了。
小翠厌恶地瞪了一眼齐婆子,没好气道:“天都黑了,娘怎么还不去睡?”
齐婆子咳了咳,道:“我想我大孙子了。”说着伸手要摸孩子的额头。
小翠一偏身子躲过齐婆子的手,冷笑道:“莫要说笑了。娘心里除了自己,哪有我们这些人的地儿?”
齐婆子是怎么对待之前的亲孙子的,小翠不是没看到,怎么还会相信这个黑心的老太婆会疼爱自己生的孩子。
齐婆子气得咬牙切齿,忍着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可怜兮兮道:“儿媳妇,我是真的想小宝了。”
小翠嫌恶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回屋里去。齐婆子见势一把拽住了小翠的袖子,迈着老腿也追了上来,道:“儿媳妇,晚上那饭是馊的,你让我怎么吃啊?你快给我弄点好饭来,我饿啊……”
晚饭虽然不在一处吃,可吃得东西都是一样的。
小翠先是一愣,再一想就知道是这老婆子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便尖声怒骂道:“放你娘的屁!都是一样的饭菜,怎么我的是好的,你的就是馊的?满嘴胡诌的恶婆子,欺辱之前的傻婆娘就算了,如今还打算骑在我的头上拉屎,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边说边从齐婆子手里往外挣,想要摆脱齐婆子的拉扯,奈何手上还抱着一个婴儿,挣了半天还是没有把齐婆子甩掉。
齐婆子边拉扯小翠,边嚷嚷着说小翠不给她饭吃,惹得左邻右舍都听见了动静,但是谁都知道这家的人不分老少都是不省事的,谁也不愿意出来劝一劝。
小翠满脸通红,气急之下伸出脚来对着齐婆子的肚子就是一脚,齐婆子“唉哟”一声,叽里咕噜便滚下了台阶。本来只有两三个台阶,小翠也没使多大劲,可再看齐婆子,衣裳也破了,满身满脸的土,头发也散了,老脸上还有几道深深的血痕,血迹混着泥土,看起来就是被打得不轻的样子。
小翠一惊,但也没放在心上,一个恶毒的老东西,还想使什么花招?
没想到院门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娘!你怎么了?!”
齐二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奔到齐婆子身边,仔细查看齐婆子的伤势。齐婆子“唉哟、唉哟”痛呼不停,见了儿子更是涕泪横流嚎啕大哭起来。
小翠刚发出一声冷笑,就见村长和族长都进来了。见到院子里的景象,明摆着一副恶毒媳妇殴打婆母的场景,两人面面相觑,也赶紧过来查看齐婆子的情况。
“我想着去请族长大伯和村长大哥过来断一断前天春兰的事,怎么我才出去你就……娘,你这是怎么了啊?”齐二哭着问道,又抬头看向小翠,质问道:“是不是你又打娘了?”
小翠一听便炸了毛,尖声道:“齐二你说什么?!我几时打她了?我以前也没打过她啊!”
齐婆子虚弱地摆了摆手,道:“儿啊,别说了,媳妇她也不是故意的……”
齐二又心痛又气愤地说道:“娘,你别忍着了,咱们都别忍着了!她不给你饭吃,不给你烧炕,不给你喝水,你病了也不给你请大夫,你看看你,都被她祸害成什么样子了?正好今天族长和村长都在,娘,咱们就把这个恶毒的女人休了,让她再也不能祸害娘!”
齐婆子哀叹道:“别啊,儿啊,娘老了,快死了,不能为了娘把这个家拆散了……”
齐二抱着齐婆子呜呜哭道:“娘啊,你受苦了,儿子对不起你啊……”
小翠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相拥而泣的母子俩,不敢置信地喃喃问道:“齐二,你说什么?”
齐二擦了擦鼻涕眼泪,吼道:“刘小翠,今天我必须休了你!自从你进了门,就把这个家搅得乌烟瘴气,虐待婆婆,亏待继子!我之前的那两个孩子是怎么没的,你心里没数吗!”
小翠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指着齐二“你、你”了半天,最后才长出一口气,冷笑道:“我明白了。你们母子俩是做了扣儿了,要把我从这个家赶出去。好,今天当着族长、村长和街坊邻居的面,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了!”
小翠从屋里搬出两张凳子,请族长和村长坐下。自己抱着孩子也坐在台阶上。将今天发生事情的原委讲述一遍。
“这么说你给你婆婆准备的晚饭不是馊的?”
“自然!”小翠道:“她年纪大了,不愿意挪动,我便让春兰将饭菜盛出来给她送到屋里去吃,都是和我们吃的一样的。”
族长点了点头,村长则站起身去了齐婆子屋里,将饭菜端了出来。是一碗馊掉的米饭配剩菜。
小翠看了看面前的馊饭,笑了,道:“不过是他们三个串通起来懵大家的罢了!”
齐二气愤道:“你胡说!这种事你可没少做!我娘本来住在正房,你非要把她挪到厢房,炕也不给烧,热水也没有,吃饭也不让她上桌子,我娘生病了咳嗽,把你吵醒了,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臭骂,这些难道也是假的不成?你再看看我娘的脸,难道是她自己挠的不成?!”
小翠无言以对,嗤笑道:“齐二,你现在有嘴说我了?不是你说她咳地烦人才把她赶到别处去睡的吗?若说我欺侮她,你也少不了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