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房间里,左也蹲在柜子前奋力翻找。那个柜子以前是专门用来放她追星成果的,一层放周边,二层则整齐的码着一排音乐专辑,全是她的当年的宝贝。七年未见,这些宝贝被保管得很好,位置没有挪动,也没有染灰,应该是有被人精心打扫过。
指尖轻点划过,最后落在sin乐队那张名为《Tidal Locking》的专辑上。
她把它抽出来,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头顶的灯灭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左也心里咯噔了一下,转头看向窗外,院子里也黑漆漆的,远处的路边却还有些光亮,大概不是小区停电,而是家里跳闸之类的。不巧的是,她的手机放在客厅了,现在连个照明的东西都没有。
“爸爸?”
怔愣一秒后,左也嘴里喊着左傅年,一边朝着门边走去,但眼睛一下子没有适应黑暗,什么都看不清。她往前走了一步,小腿就撞到床脚,疼得她低呼一声,蹲在地上。
黑暗中,她只能听到自己的痛吟,整个二楼安静得可怕。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人对于黑暗天生的恐惧被放大,左也心跳不由加快,脑子里浮现出自己看过的各种恐怖片。
“爸!”
她忍不住叫了声左傅年,可一楼依旧没人回应,反而连她这声呼唤在空荡荡的空间里也显得突兀可怕。
不好,脑子里的恐怖画面越来越多了,什么贞子富江齐上阵,她咽了咽口水,默默把床上的被子拉下来,把自己紧紧裹住……
就在她陷入幻想无法自拔时,忽然,门边传来一阵响动。她在被子边缘扒开一个小洞往外看去,能看到门把手转动,下一秒,一丝光亮从门缝间透了进来。
一开始,她并不能看清对方的样子,但等到眼睛适应手机的电筒,她便忽地扔下棉被,冲上前。
“齐相阑!”
她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整个人贴在他胸前。齐相阑大概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激动,被她扑得退了半步,他一手悬在她背上,另一只手举着打开电筒功能的手机,整个人僵直站在那里。
惊惶的时刻,左也忘记了两人应该保持的疏离,像是回到七年前,自然而然地朝他抱怨:“吓死我了!爸爸怎么都不回答我!”
“他回了,你没听到。”
齐相阑冷淡的声音让左也心里的恐惧褪去,她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动作有些逾越,尴尬地从他衣襟上收回手,稍稍退后了一些,才抬起眼皮开他。
把鬓边的头发勾到耳后,她尽量表现出冷静,“不好意思,我手机放在楼下了。”
齐相阑“嗯”了一声,道:“走吧。”
他转身举着手机走在前面,光亮落在左也的脚尖前,然而尽管有手机,还是没办法完全看清脚下的路,何况家里的老式木楼梯本来就有些窄,左也只有微微弯下腰,手把自己的长发撩到一边,确保视线没有被遮挡。
走了两步,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来,她差点撞上对方后背,奇怪道:“怎么了?”
齐相阑站在她下一级的台阶上侧过身,抬起自己的右手。
左也看着眼前的手臂,她知道齐相阑是什么意思,从小就是这样,即便他一句话也不说,她好像也能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她僵了一下,半晌,抬手拉住他的衣袖。
齐相阑这才转过身继续往楼下走,只是脚步变慢,迁就着她的节奏。她被他牵引着,追随着前方微小的亮光,迈过脚下的阶梯,心中随着黑暗而来的的不安好像也跟着驱散。
“齐相阑……”不知不觉,她轻轻念出他的名字。
“嗯。”齐相阑继续缓慢朝前,只是低低应了一句,没有回头看她。
左也默然,她念出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说什么。刚才那一瞬间,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是真的让她开口,她就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齐相阑等不到她的回答,也不追问。下到客厅,左傅年和陆煦正等着两人,左傅年倒是一点没有担心的样子,笑呵呵的说:“小也,被吓到了吧?”
左也装大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被吓到。”
陆煦举着手机,打趣:“可我刚才还听到有人在上面鬼哭狼嚎呢,难道是我的错觉?”
左也白他一眼,从齐相阑身边走开,借着陆煦手里的光亮开始在沙发附近找自己的手机。一边找,她一边听左傅年和齐相阑说话。
“奇了怪了,怎么会突然停电呢,是不是跳闸了?”
“我出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叔叔,我去就行。”他顿了顿,道:“屋里黑,你陪着左也吧。”
左也心中一动,抬头看他转身出门,这时陆煦忽然走过来,挡住她的视线。
左也猛然回神,从沙发缝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直起身,把手里的专辑拍在他心口。
“喏,你以前不是说你很喜欢sin这张专辑吗,亲笔签名版,给你。”
陆煦拿在看了一眼,惊讶:“真的给我?”
左也不置可否,作势去拿,“不喜欢就还我。”
陆煦忙不迭把东西抱在怀里,“喜欢,当然喜欢!”
左傅年看着他俩,笑得心满意足。左也一转头看到他这幅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又误会了,心底叹了口气,转头对陆煦道:“我给了你这么一份珍藏的宝贝,等你结婚时,我是不是可以少给一点份子钱?”
陆煦:“可以,当然可以,你就空着手来蹭吃蹭喝也行!”
左傅年一愣,“小陆,你有对象了?”
左也眨眨眼:“他对象和他一个公司的,人优秀长得也漂亮,前不久已经订婚了。”
左傅年一噎,知道自己被女儿摆了一道,瞪了眼左也。陆煦还后知后觉的说:“到时候叔叔要是有空,也欢迎来伯明翰玩。”
门边,齐相阑查看完配电箱回来,不知已经站了多久,一直没吭声。左傅年咳嗽两声见他站在那里,忙转移话题问:“相阑,怎么样?”
齐相阑回答:“大概是电路老化,我已经联系物业,他们十分钟之后来修理。”
左也看向陆煦:“你明天一早还要赶飞机,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几人送陆煦出门,小区路边的路灯倒是通明,陆煦和几人告别,上车离去,不过在走之前,他俯身在左也耳边说了句话。等人走了,左也回过头来,对上齐相阑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眼神。
他看她一眼,转头跟上左傅年的脚步,左也顿了顿,还是追上去,拉住他的袖子。齐相阑停下,在路灯下低头看她。
左也抬起手,指尖无声落在他的胸口。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睫毛轻颤,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甚至不敢拿出来,只敢隐藏在黑暗之处任由指甲陷入自己掌心。
然而她的指尖只是抹过他衬衣的胸口,抬起头,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我刚才好像把口红沾在你衣服上了。”要不是陆煦提醒,她都没发现。
齐相阑低下头,看了眼衬衫上的口红印,眼睫颤抖,眸中的光逐渐暗淡。
“没事。”
“可爸爸要是看到……”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看到。”他打断,越过她径直往前走。
物业的人来得很快,还带来了临时照明的工具,齐相阑在门外看着,左也进屋守着左傅年吃药去了。
物业经理听见是齐相阑打的电话,急匆匆就赶了过来,见到人后一个劲儿的抱歉,“不好意思齐先生,没有吓到您和左总吧?”
“没事。”齐相阑给经理递了只烟,自己也点了支,靠在旁边的路灯上。
经理见他并没有拿架子,松了口气,闲聊道:“不过也奇怪,咱们小区每季度都会检查一次配电箱,应该不会出现老化的问题啊。该不会又是那些松鼠又跑出来了?我上星期还去后面一户家里帮着抓了两只,这些小家伙已经咬断咱们电线好几次了……”
“张经理,不是松鼠。”修理师傅打断他的话,从配电箱边退开半步,忧心道:“电线的切口过于平整了,这应该是被人为剪断的。”
物业经理一惊,额头顿时起了薄汗,看向齐相阑,忐忑道:“这不可能,我们小区安保很好的,绝对不会有人做这种事。齐先生,我们回去就看监控,一定查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
“您放心齐先生!如果真的是人为,我们物业立马报警处理,绝对不会姑息……”
“我说不用看了。”齐相阑打断他,从灯杆上挪开背,站直身子。他不紧不慢地将烟摁灭在垃圾箱上的石子里,抬手,摸了摸右眼眉骨的疤痕,淡淡道:“就算看到,也请删掉。”
物业经理愕然,但是对上他冰冷如深潭的琥珀色眸子,不由打了个冷战,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齐相阑轻轻一笑,“谢谢。”
物业经理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刻,他只觉得面前这个人和电视上判若两人。如果说电视上的齐相阑只是表情冷淡了些,谈吐还算温和客气,那刚才的齐相阑,分明面带微笑,骨子里却透露出一种危险的信号,让人如临深渊,不敢接近。
“啪”的一声,身后的住宅灯火骤然亮起。齐相阑已经转过身去,那种危险的气氛散去,物业经理松了口气,赶紧带着修理师傅离开了。
齐相阑已经搬出左家多年,今夜也没有理由留下来。屋内,左也在收拾柜子上左傅年摆出来的照片,他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半晌,取了挂在玄关的西装外套,拿起钥匙。
“叔叔,我先走了。”
左傅年嘱咐:“路上开车小心点。”
齐相阑的视线再次掠过柜子边的人,但是这次他不敢停留,以极快的速度转身出了门,走到车库发动车辆。
黑色轿车驶出小区,昏暗的车厢内,手机屏幕亮起,有人打来电话,他恍若未闻,视线始终直视着前方,眼眸里平静的深海下是波涛狂澜。在他旁边的副驾驶上,还放着凌乱的工具箱,皮椅上,静静躺着一把断线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