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第二天一早，等夏风醒来，看到昨晚一片狼籍的客厅、餐桌、厨房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洁如新，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热腾腾的早餐，便条上写着：好好吃饭。公司有急事，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夏风打开主卧的们，苏清还在熟睡，而宁远已经不见了踪影。
于是睡眼朦胧的苏清一早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夏风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披散着头发，加上她本身就很白，结合昨晚看的恐怖片，苏清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夏风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睁着无神的双眼，问：“怎么了？”昨晚的酒让她此刻的嗓音听着像极了沧桑衰老的老太太。
“啊！见鬼了！”一眨眼的功夫，苏清直接跳起来，反锁上卧室的门。
半小时后，苏清啃着包子，说：“所以你是说，你觉得宁远还喜欢你，但你给不了他想要的感情，只想跟他做一辈子朋友。但是呢，你心里又有点喜欢他。然后你也想让他只把你当朋友，是这意思吧。”
夏风点点头。
“这还真的难到我了。你啊，看似深情，实则最薄情。而宁远长着一副最薄情的脸，实则最深情。”苏清接着说：“你把，其实不爱任何一个人，无论是周到还是其他人，你内心深处是不喜欢他们的，所以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不会给你带来实际的疼痛，你无感，顶多吐槽一句‘吗的，又被绿了’这也是为什么周到那傻逼做再傻逼的事情你也不在意。反而到了宁远这，你害怕了，因为你怕最后被他伤害，只有他能真真切切的伤害你。虽然你一直劝宁远要爱自己，但我觉得你才是最不爱自己的那一个。他选择直面自己的痛苦，而你选择的是逃避，不去感受，忽略感受。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错过一良人。宁远和你之前遇到的男人都不一样，这么多年我、徐莱都是看在眼里的。”
苏清喝了口豆浆：“所以最后我的结论是，你不应该让他把你当作朋友，而是你要试着敞开心扉，勇敢的，去接受一个人对你爱。”
他打了个饱嗝：“还有啊，看到一个人帮你做饭，帮你打扫卫生，你就觉得这个男的还喜欢你，你不用找人给你算命，以后还得被渣。他可能对谁都这样，人家这是素质高。”
夏风呵呵一笑，说：“那麻烦你也素质高点，把桌上这些垃圾都扔了吧。”
正打算顺手把喝完的豆浆塑料杯塞夏风手里的苏清，默默缩回了手。
帮苏清收拾完房子，再搓顿饭，已经到了傍晚。夏风还得赶赴另一个约，今天她学长说要请她吃饭，感谢演唱会门票的事情。夏风也正好想借机跟他聊聊剧本。
匆匆道完别，稍稍打扮收拾后，夏风到了约定地点，才发现并不只有他们俩个。一间包厢，已经坐满了人，她一眼看到了宁远，早已没了昨日的慵懒，现在的他一身西装，头发精致的打理过，一副……奸商的模样。
宁远看到她的一瞬，眸光一凝，像在警告她。
就听一个坐在首位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说：“哟，小周，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美女编剧吧。”
小周应该指的就是她的学长周士文了，但那声美女编剧听得夏风一身鸡皮疙瘩。
只见她学长起身招呼她坐下：“金总，这就是我之前给您提过的夏编剧，夏风。夏风啊，你来晚了，可是要罚酒的，还不快去金总身边坐下自罚一杯。”
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原来就是金慕，国内某知名大型娱乐集团的老板之一，公司业务占据了影视行业的半壁江山。
可能是因为有宁远在场，莫名来的心安，让她忍住了内心的不痛快，带着招牌假笑，倒了杯酒，说：“金总，实在不好意思，路上堵的太厉害了，要是知道今天您在场，我怎么也不敢最后一个来的，我自罚三杯。”
“夏编剧爽快啊。”其他人附和说。
夏风瞥到宁远蹙眉看向她。
金总，上下打量她一番，笑眯眯地说：“之前小有名气的电视《必需品》就是夏编剧你写的吧，最近我听小周说，你又写了新本？”
若是她刚毕业，看不懂周士文今天这出，估计还得感谢他仗义，在资本面前提了她的作品，但今天只要在场的人，眼不瞎耳不聋，都知道周士文这个狗东西唱得哪出。
“是的，金总。”她现在只求能少一事是一事，回答尽量规规矩矩，已经不求能让自己的作品被看到。今天这一桌坐的绝对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稍有不慎可能都会把自己给卖了，即便有宁远在场。
她以前还天真的觉得，她只是缺个作品被看见的机会，所以学着去积攒人脉，做人情世故，以为只要走出第一步，作品被看到，之后就是用作品说话了，看来她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中国哪里缺好作品，缺的是投资的人愿不愿意投资。
人精甲显然是想演好当托的角色说：“那个作品，小周之前跟我提过一二，不比《必需品》差，只是……还欠缺点火候啊。”
人渣周：“夏风还不快再敬金总一杯，他可是这个行业泰斗级人物，有他的指点，这点火候都不是问题啊。”
那个金总估计马上就要接一个，晚点让我跟他去酒店好好讲讲剧本，把这个欠缺的火候补上。
这时候的一直沉默的宁远开了口：“大家可真是会说笑，24岁就就凭借处女作获得金马奖最佳编剧提名，在座的各位中，也只有我们金总有这个资格说‘欠缺火候’这四个字了。”
其他人的脸色多少有点不好看，奈何说的人是宁远，只能忍着。
他给自己倒了杯白酒，对金总说：“今天这酒，我替我老朋友夏风喝，她啊，一直酒量不好，多担待。”这后半句说得多少都有点暧昧，金总闻言不由地再次打量她。
在场人的闻言脸色剧变，尤其是周士文，一片惨白。
金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乐呵着说：“宁总今天是打算舍命陪美人啊，你们这些个嘴碎的，还不过来跟夏编剧道歉，欠火候也是你们能评的？”说完，狠狠刮了一眼周士文。
宁远的话让她多少有点狐假虎威了，今天这亏她是不打算白吃的，咧嘴一笑对金总说：“今天是我欠考虑了，没有把作品带过来让金总指点一二，金总我再自罚一杯。”
金总怎能听不出这话里话，夏风这小姑娘对宁远可不一般，今天冒犯了她也就是冒犯了远风，宁远跟这姑娘一人一杯酒的对着喝，他要不表示什么以后生意可没法好好做。
“夏编辑的本子，还用看吗？到时候你直接给我助手，这项目就算定下了。”金总眯成缝的眼，笑看着宁远。
“真定下来，到时候我宁远，自然要再好好请金总吃顿饭，还希望金总赏个脸。”
“哈哈哈哈哈，宁总一句话的事。”
……
这顿饭，夏风直接吃撑了，高兴的。虽然吃了点亏，起码最后这本子是被买走了，可以理解成以行业最高价被买走，几年不愁工作，不愁吃穿了。
夏风最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上宁远的车走的。
关门的瞬间，外界的嘈杂都消失，密闭的空间里，宁远带着微醺的声音传来：“对不起。”
“嗯？我还要感谢你呢，帮我把本子卖出去了。”
宁远疲惫的松松西装领带，揉着眉心，对司机说个夏风家的地址，才对夏风说：“对不起把你牵扯到远风和金家集团的利益里头来。”
“跟你无关，是周士文那小子，我又被骗了。”夏风多少带点忿忿不平。
“我本无心想要让你跟我扯上关系的，若我今天坐的是金总那位置，今天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但你知道宁远现在最薄弱的业务就是在影视这块，所以今天我不得为之，后面可能你会因为我的缘故受到很多打扰，抱歉。”
“懂你的啦，我又不是刚毕业的小姑娘，知道这已经是你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我还要感谢你让我拿到了这么大的投资呢。”
夏风想起周士文和那个金总，突然有些反胃，说：“再陪我喝点酒呗，想想刚才，还是有点想吐，得喝点东西压一压。”
“好，我这车里还有点酒喜欢喝吗？”说着，宁远掀开中间隔层，拿出瓶洋酒问夏风。
“走，咱们去高二过年那次的河边喝。”
夏季的夜晚，连河边的风都带着温热的气息。俩人随便找了个地方，拿着瓶酒，还有两个透明杯，席地坐在河边。
“我们认识的时候好像也是在这样的夏天。”夏风眯着眼，感受河面吹来的潮湿的味道。
“嗯，一晃得有八年了。”宁远不经意的看了眼夏风，说：“以后你还是少参加这样的饭局为好，没几个是好人。”
夏风闷了一口酒，笑得有些颓然说：“今天我算看出钱和地位的重要性了。有好作品又能怎么样，一个提名罢了，但凡长得有点姿色，哦，不，只要他们想，无论是男是女，只要你没钱没权没背景，就会把你当作一个可以随意脱光衣服躺床上，被人肆意玩弄的玩具。你看到刚才他们那些人的眼光了吗？我就像个裸奔的人。哈哈哈哈哈，真的可笑，我来之前居然还以为周士文是真的看中了我的文采。刚才那顿饭直接啪啪打我脸，我算个什么东西。”
“明明那群人才不算个东西，没必要因为他们妄自菲薄自己。你看金慕在今天的饭桌上，是掌握话语权的那个，但是若干年前或者说换一个酒局，可能他也就是周士文那个角色。一个人若是喜欢用权和钱物化他人，贬低羞辱他人，那他一定也曾被这样对待过，你看他如何对待你，也能看到曾经别人是如何待他的。周士文以后一定也会扮演金慕这样的角色。”
这一次，夏风看到了不一样的宁远，他们都远离了那个温室的校园，独自在肉弱强食的社会打拼。
宁远继续说：“我以前也抱有过不切实际的想法，觉得一定是我还不够强大，没有办法去改变规则，所以我拼命的努力，但接触的人越多，接触的阶层越高，你就会发现，还是那句简单又朴实的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永远也改变不了规则，规则不是特定一个人定的，而是一群人，可能还有想要通过这些规则获得利益的那部分人。你能做的就是强大到有能力去选择避开那些让你恶心的人和事。”
“这些年，看来你也没少遭受社会的毒打，哈哈哈哈哈，懂得蛮多的。”夏风已经不记得她喝了多少了，一瓶酒快干到了底。
宁远转头笑看着她，说：“我还知道之前你不喜欢找苏清托关系不是因为你清高，是因为你不希望朋友之间参杂太多的利益，你想保留那份纯粹。就像昨晚苏清说的‘越是简单的东西越难得’，所以我能理解你。”
“你再说我可要生气了啊，把什么话都说了，我现在在你面前也是裸奔的呗，想什么都知道。”夏风笑着把酒杯塞他手里，强灌说：“都没见你喝酒，全我喝了。”
宁远接过酒杯的时候手指擦过夏风的指尖，酒气上头，连带着夏风的手也像被烫了一下缩了回来。
他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那晚跟我说的话，刚开始的几年我确实难以接受，后来我觉得你说的很对，那时候的我，确实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维系一段感情。而你，也有你的追求。”
夏风第一次从宁远那听到这些，她的心没由来的又在狂跳。
宁远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抬头看天说：“所以我释怀了，不再为了那些情情爱爱纠缠你，我收回我以前说的话，可以继续和你做朋友吗？”
蓦地，她乱蹦的心直坠谷底。她觉得能做朋友是好事，却又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悲伤的感觉。
“好啊，当然好。”夏风抬头又闷了一杯酒。
宁远侧眸，眼里带着狡猾的笑。
回到昨晚，卧室里就剩下宁远和苏清。此刻，苏清一脸坏笑，说：“我可是记得你们那小区都是密码锁啊，没带钥匙的借口也就能骗骗夏风，你现在给我如实招来，是不是还对我们家夏风有想法。”
宁远答非所问，抗拒了一会，最后实在拧不过苏清，只好乖乖点头。
”我就知道。你看着像个小白兔实则是个大灰狼，不过看在你是头痴情的大灰狼份上，也为了我们小疯子未来的幸福生活，我决定帮帮你。”
宁远眸子在黑暗里闪了闪，问：“怎么帮？她不会和我在一起的。”
“你怎么这么笃定？”苏清继续说：“放心，有我帮忙，你就等着收到好消息吧。”
宁远礼貌性的点点头，而后问了他一个直击灵魂的话：“你谈过恋爱吗？”
“……”苏清翻身侧躺，嘟囔着说：“爱听不听，我好心给你出主意，你却出言中伤我！”